他们截然不同,殷晴乐无论去哪,都能过得很好,可他不一样。 他的灵台还在崩落,周身脉络被宛如有生命的毒素堵得严严实实。孤身一人时,宴不知还能靠心底满溢的杀意和仇恨支撑,等所有的情绪烟消云散后,他也只剩下一具不停靠近死亡的空壳。 只有和她待在一起时,才能有片刻的慰藉。因为小姑娘会不停地凑近他,和他说:“你是宴不知,是完完整整,存于此世的人,应当获得幸福。” 他喜欢她, 他爱她, 他需要她, 他离不开她。 但她是自由的,是阳光灿烂的,是永远不会属于什么人的。 宴不知喜欢这样的阿乐,因此愿意毫不犹豫地压抑自己,把满腔的感情藏进阴影中。她给他多少感情,他便会回应多少,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让自己有些许放纵的方法。 “没必要这么悲观,说不定柳暗花明,山重水复了。”殷晴乐能理解宴不知,却看不得他消沉。 他给的承诺实在是太重,让她问心有愧。她和他一路同行,了解得越多,对他就越是心疼,在心疼背后,还有另一种情绪。 殷晴乐想去拉他的手,却被轻巧避开:“阿乐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深,叫殷晴乐看不明白。宴不知并非什么浅薄的人,只是和她在一起时,他从不会刻意对她隐瞒事情,让她对他产生错觉。直到动了心思,迫切需要回应时,才切实感受到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 听到宴不知的询问,殷晴乐摇头:“不止。” 她伸出手:“知知哥哥,能把我们之前签的灵符纸,就是那张假装道侣的契约给我吗?” 宴不知愣怔:“要它做什么?它没什么效益,也没有违约的惩戒,不过张废纸罢了。” 他仍将契约从空间囊中取出,即使过了一段时间,灵符纸上的墨迹仍闪闪发光,和新写上去的没什么不同。 殷晴乐小手伸直,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宴不知将灵符纸交与她。她心里打鼓,于是直接扔掉了形象,劈手把那章灵符纸抢了过来。双手使劲,当场开撕。 根本撕不动,努力半天,连小角都没撕开。殷晴乐险些捂脸蹲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弱,可没想到能弱成这个样子,连修士间的契约纸都在欺负她。 手控制不住地覆上臂腕,准备拉出大刀,把灵符纸砍碎。掌心的纸张消失,又被宴不知抽了回去。 “阿乐想毁掉它?”宴不知低声问,语调明显发沉。 殷晴乐满脸通红,低低“嗯”了一声。她实在不想让这张契约存在,就是因为它,宴不知说的那些话像是顺理成章,她接下去想对它说的,也能被归于合理的演戏。 一声轻笑。 宴不知向后退了一步,语气温柔:“没关系,我来。” 融融光线洒落,勾勒出双手清晰凌厉的轮廓,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不见一丝迟疑。 那张被殷晴乐揉来揉去,没见半点损伤的灵符纸登时被撕成碎片,于宴不知指尖停留一瞬,彻底消失,不见踪影。 “好了。”宴不知说,他摊开双手,示意殷晴乐,“它已经不在了。你……当真讨厌这种身份吗?” 殷晴乐把手从腕鞘中挪开,畅快地舒了口气,她重新起身,迎上宴不知温和如水的眸光。 男子的瞳孔中有几分哀伤:“可我。”他眼中存有的哀伤,正被他一点点压下。 “我……” “我很喜欢,只是不想再做假的。”殷晴乐不想再听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她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以渺小如蝼蚁的凡人之态,向站在她身前,长久以来爱护她,关心她的修士发出犯上的宣言。 眼前的男子体态瞬间僵住,他抬头看她,眼底满是惊愕,长期挂在脸上,宛如面具的温和神情寸寸龟裂。 “等一等,阿乐。”这话并不应该存在,就算存在,也不应该由她来说。 “没什么好惊讶的。”殷晴乐握紧拳头,没让自己的语调颤抖,“普通的少女对高高在上的仙长产生慕恋之情,再正常不过。况且我从最开始就对你有好感,又长期待在一起患难与共,哪怕是产生错觉,也很正常。” 并不是错觉。 殷晴乐认清自己的内心,她对宴不知的爱慕是实打实的。可喊了那么久的喜欢,直截了当开口转变态度,她实在做不到。 宴不知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就算是寻常时分,谈情说爱也该一步步来,他哪里会受到了太过猛烈的告白。 “我原本不想说的,因为你看,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没解决。你的问题、我的问题,就算解决了,后续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她移开目光,扭捏地抱怨。 “可你好像入戏太深,真的把自己代入道侣的身份。老是说奇奇怪怪的话,我年纪小,不太能受得住。” “所以我要申明,我对你起不良的心思了。要是你是个正人君子,以后就要端正姿态,不要再说那种殉情啊,喜欢啊的话,我会当真的。” 她一口气说完,单手叉腰,摆出滔天的气势。端了许久的姿态,忽然看见眼前人柔和了眉眼,他弯起唇角,探手一勾,就将她拉近自己身前。 殷晴乐猝不及防,黑白分明的双眸瞬时瞪大,满脸的惊疑不定。 “阿乐,你怎知我不是如此?”她听见宴不知一字一顿,语气不曾有半分的轻佻。 “如,如此……”殷晴乐结结巴巴,小脸顿时红了一大半,“是什么如此?男、男女之情吗?” 察觉宴不知没有立刻回应,她心里定了定:“还是不确定呀……” 她的左手覆上宴不知的手臂,语气愈发上扬:“知知哥哥,你是不是想说,抛开所有的外界因素,也不去管未来的发展,你也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我?” 这应当是目前最好的状态,宴不知想着。他望向殷晴乐眼底深处,温和了眉眼:“嗯。” “哎——”殷晴乐发出一声惊呼,扭身想跑。被宴不知箍住细腰,用力往他的身上靠拢。 “知知哥哥,你也是不确定吗?”小姑娘一下子慌了,右手攥住宴不知前襟,“再怎么想,我们之间差距太大,等我八十了,你才四百岁出头,按照这个世界的算法,还是正当壮年。” 她的身子失去控制,往前倾倒。 宴不知俯身低头,没让殷晴乐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他蹭着少女鬓角碎发:“我也是这么想的,情之一字变化太多,无法及时确定。要是再给我段时间,我就能明晰自己的想法。” “原、原来如此!”殷晴乐找回自己的声音,脆生生地答。她的眼珠咕噜噜地转着,挣扎着从宴不知怀里拔出脑袋,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站稳身子,踮起脚尖,在还维持搂住她腰身动作的修士脸上啄了一下。 “我亲你,你会害羞吗?”她报复性地问,“要是被亲一口,就脸红心跳浑身酥软,那才是动心了。” 以后找个日子,她一定要把手机的监控给宴不知看,让他知道他都对自己做了什么。把一个黄花大闺女硬生生亲动心,亏他做得出来。 没有回应,她再一次被宴不知搂进怀里。她踮脚枕在他的肩膀上,听不见他的心跳,唯有绵长平稳的呼吸。 “你看,其实你也没有多喜欢我。”她气鼓鼓地说,“你就是和我天天抱在一起,觉得我都身体很舒服罢了。” “没有。”宴不知闷闷地回应,“我应当是喜欢你的,只是还不确定。” 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模样,那份肆无忌惮的贪恋,绝对不能叫殷晴乐看见。她会害怕的,他不能吓到她。 “好吧,反正我也还没确定。”殷晴乐语调轻快。 她张开双臂,搂住宴不知的脖子:“我不是什么善良单纯的好人,可能达不到你的择偶标准。而且我还要考虑回家的事,万一你真爱上我了,我却要抛弃你,那就太不负责了。” 她开始不满足于拥抱,恨不得松开手,再亲几口,把他摁到床上为所欲为,湿的、干的都来一遍。可别说宴不知的心意还没明确,现在未处理的事还有一大堆,哪有时间给她谈情说爱。 现在这样刚刚好,再往前冲,就要把他吓到了。等他身体好了,自己的事情有了合理的安排,她再给宴不知来个大的。 不知道抱了多久,殷晴乐猛地松开宴不知:“咒文,咒文忘画了!” 她急急去看时间,还好她一开始就规划的好好的,还剩半个时辰左右。 “放开我啦。”她没好气地锤宴不知的肩膀,“不要再抱了,我又不会跑。” 宴不知轻声笑了起来,他松开手,把怀里的少女扶稳:“好。” 他的脸色微红,气息终是变得混乱,神情透着无法填满的渴望。殷晴乐光顾着挡自己通红的脸,压根没看他,自然也未曾发现。 她急急取过瓶子和图纸,打开塞盖,露出疑惑的神情:“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看上去好奇怪。” 宴不知恢复以往的沉稳,拿起瓶子看了一眼:“是那位夫人的血,化厄之体能屏蔽所谓神明的监视,身上的血液也有此效果。你和她体质相同,不需要绘制咒文,把瓶子给我即可。” “——血。”殷晴乐的脸皱成一团,看瓶子的眼神都不好了。 再看一脸平静的宴不知,她把瓶子背在身后:“不用夫人的血,用我的也行吧?” 话说出口,她就想给自己来一拳。她为什么要对往宴不知身上涂谁的血这么纠结,也太斤斤计较,真不是个好姑娘。 宴不知长眉轻蹙:“别弄伤自己,会疼的。” “你太小瞧我了,从小到大,我经常在检查身体的时候抽血,平日里也经常磕磕绊绊。再说,疼也是你更疼,我才不怕呢。” 殷晴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压根没想改,她指尖触及腕鞘,把大金长刀抽出:“割手指可以吗?还是要砍哪个特定的位置。” 大刀摇摇晃晃,对准笑盈盈的小姑娘,刀刃反射寒光,危险得要命。 宴不知眼疾手快抢了下来,迎上殷晴乐坚决的目光,几度欲言又止。 “手给我。”他最终叹了口气,接过殷晴乐递来的手,轻柔地在她的指尖点了一下。 宴不知的指尖顷刻多出一道红痕,殷晴乐无知无觉,另一只手拿起图纸:“去床上坐好,脖子露出来,我给你画。” 她舔着嘴唇,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不叫对方觉察此刻的胆大包天。 指尖的血珠沁出,眼看就要存不住,殷晴乐赶上前几步,趁宴不知甫一坐定,扒开他束紧的衣襟,以指点了上去。 惊人的寒凉传来,殷晴乐还没来得及因冷意龇牙咧嘴,指尖刚触碰到玉白肌肤时,宴不知先无法自抑地瑟缩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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