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真。” 何寺便笑起来, 妩媚风情让人心酥, “那我就等姜夫人回来。四月的时候, 我们这儿桃花开得最好, 漫山遍野都是。姜夫人可得来看。” “好。” 为了圆周朔一直留在东菏的谎,他们还得先去东菏露个面,再从东菏返回建兴。 这一来二去,日子被耽误了不少。 离开建兴大半年的夫妻,最终赶在二月初再度回到高耸到云雾缭绕的府邸。 阳翟的请宴定在二月初五。 他们准时赴宴已是不可能。 从建兴往阳翟快马得五日。 姜佩兮没法那样赶路不说,周朔向主家述职也要两天时间。 于是索性打算在休整两日再去阳翟, 错过开宴的时间而已, 不是什么大事。 回建兴这趟,姜佩兮已倍感舟车劳顿, 再紧接着就继续启程,她真得吊着一口气了。 对于此次回建兴, 周朔心中有微妙的抵触。 前年他与妻子在治寿相处得很好, 回了建兴就出事。今年也不知能不能顺利些。 述职是件琐碎麻烦且极为枯燥的事。 周朔坐在下首, 一边看簿册,一边将早些时候已在文书里禀告过的内容再度重复。偶需改正或添注, 但没几点,大多都是无意义的重复。 世家这种毫无意义的重复有很多。 冗长繁琐的礼制束缚每一个人, 也拖拽着整个世家。 周朔对重复感到倦怠,相较于在此消耗,他更想回梧桐院。 妻子在干什么呢。 看书还是在沏茶?孩子有没有闹得她心烦? 周朔开始跳簿册上的内容,想尽早结束这场刑罚。 只是跳了一页,主君笑眯眯看着他,提醒道:“阿朔,怎么漏了内容?” 周朔抬头看向周兴月,与其对视,“看漏了,还请主君见谅。” 她宽容地笑,“百密终有一疏。人嘛,难免有疏漏。继续吧。” 日薄近昏时,上首的主君感到倦怠。她揉了揉额角,又捧起茶盏,“就到这吧。” 周朔停下念叨,“还剩些,再半天就够了。我明日上午再来找您?” “不用了,就到这儿。”她靠向椅背,抬手示意许芡将东西送到下面去。 “阳翟那边你们也赶不上了,但也别晚太多。请帖你拿着吧,明天走还是今天走,随你。” 周朔起身接,然而到手却发现不仅有请帖,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是妻子的字。 [阿姐亲启] 几乎是下意识地,周朔对此谴责,“您截佩兮的信?我们不能做这种事。谁家能做出截信这种事?” 面对指责,周兴月并不恼怒,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看看内容再说我也不迟。” 周朔将信件放到桌案上,脱开手,“不看。” “看看吧,你不会后悔的。不然你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可不好。” 视线里是她的字,周朔说:“您该立刻将信寄出去。” 周兴月面上温和的笑意淡去,“不想知道她怎么看你的吗?” “知道她有多么讨厌你,讨厌善儿。看看她的心里话吧。”蛊惑的话语像是石入水面,涟漪阵阵散开。 他不该拆妻子的信件,不能沦落到和他们一样无耻的地步。 理智催促他赶紧离开。 可周朔的手伸向了信件。 政事堂里一片寂静。 只有周兴月茶盏相碰撞的清脆声。 细碎而凌乱地盖住周朔的心音。 信的内容不算多,语句很精简。 原来她也会说这么难听的话。周朔想。 他默默将信纸按着原来的痕迹叠好,放到信封里,又放回桌案。 “阿朔,你说能让这封信寄出去吗?” 他抬眼看向神色哀悯的主君,颔首道:“能。” 周兴月神情微僵,又转而慢声道:“我知道,你是气糊涂了。” “没有。”他的回答很快。 “截信在哪里都是不可以的,还请主君尽快将这封信寄望江陵。我们已经德行有亏,不能再做截信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上位的主君声音抬高,难以置信,“你究竟有没有看清她写了什么?” “她写了事实。” 周兴月被这一句噎住。 紧接着下首的人自言自语,“佩兮说我们骗婚,难道没有吗?” “当然有,这是事实。我们确实是骗婚。” “我确实是私生子。她被骗婚后,难道不该向家里求助吗?”他问。 他又答,“当然该。这封信有它该去的地方,您不能阻拦。” “你知不知道这封信一旦寄回江陵。你就完了,建兴也将颜面扫地。” 忠诚温顺的下属忽然展露出他的爪牙,他嗤笑一声,“比我的事更会让建兴颜面扫地的有很多,例如您截信的行为。” “我是在保护你,阿朔。你怎么不明白呢?”周兴月语气叹惋。 “我不需要。”他说。 这句结束后,礼仪周全的他恭敬地向上首的主君行礼告辞。 周朔退身离去时,听到带着怒意的训斥。 “她这次愿意去阳翟?你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就是想借此毁了你。当着九州所有世家揭露你的身份,让你丢尽脸面。” 周朔没对这道预言做出任何反馈,而是沿着自己原先设想的举动,严格遵守。 他试图维持自己的最后一点体面。 政事堂空了下来,气氛一时压抑。 回到主君身侧的许芡语气迟疑,“周司簿不信?是字仿得不像吗?” 说着她又自己否定,“不可能呀。以前都没失过手,怎么就这次仿得不像了?” 脸色阴沉的周兴月冷笑道,“我看他真是被姜氏迷昏了头。” 许芡微愣,作为心腹的她立刻推测主君的意思,“那您是要处理掉……” 茶盏被重重搁到案上,周兴月敛下眸子,“不急。朝成那边和韩氏闹着,朝定这边倔着。阜水的事儿还没人办,再等等吧。” “还是主君您宽洪海量。” 天色越发暗了。 春分未至,还是白短夜长的时候。 周朔走在渐暗的路上,路边已经点好了宫灯,一盏盏亮开光,灼开黑暗。 可他还是觉得看不清脚下的路。 惦念了整日的梧桐院华灯璀璨,里外都点着灯。 眼望去,连块适合他躲藏的暗处都没有。 院里的仆婢向他行礼,又匆匆离去。 所有人都很忙,除了他。周朔想。 他看到了妻子。 如烟如雾的琼花因走动而散开,跨过门槛,来到他的身边。 “在找什么吗?”周朔询问妻子。 姜佩兮颔首,“我镯子没了,怎么也找不到。” “白玉的吗?” 姜佩兮否认,“金镯子。” “那算不得珍贵。”周朔评价道。 “那可是金镯子,錾刻得很精美。” 他们相携向屋里走去。 周侧是继续找东西的仆婢。 “金有价而玉无价,丢金总比丢玉好。” 姜佩兮不认可他的安慰角度,“我哪个都不想丢。” 姜佩兮没丢镯子。 发动梧桐院上下,是想找罂麻子。 在得知自己被下毒后,姜佩兮找过几个大夫问罂麻子的毒性和发作状态。 最终确认她没直接吃过罂麻子。 服用罂麻子的发作速度很快,服用者会陷入癫狂,神志不清。 根据自己的症状,姜佩兮觉得自己更可能是长期接触。 这次一回建兴,她便让人以找镯子的理由,吩咐仆婢们把梧桐院给搜一通。 真正想找的东西,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建兴的每个大夫都给她看过诊,却从未有人告诉她体内存毒。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都在旁观,很可能就是奉命闭嘴。 主人家进到屋内,仆婢们招呼着摆膳。 在这个间隙,他们先去看孩子。 在走过层层挂起的帐幔时,身侧的人突然开口:“佩兮讨厌我吗?” 姜佩兮怔了一下。 这语气这腔调,是不高兴了。 她不知丈夫情绪低落的缘由,只是说,“现在不。” “什么时候会讨厌我呢?”他问。 “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还是打算做?” 周朔否认,“没有。” 姜佩兮伸手去拉他,却被他避开。 “如果你再躲,我就可能讨厌你了。” 这句说完后,姜佩兮如愿牵住了丈夫的手。 在结结实实牵住后,被牵住的手化守为攻。 姜佩兮的手腕被丈夫握住,下一刻,她被丈夫抱入怀中。 姜佩兮懵了一瞬,转眼就看见自觉低头的侍女。 “都是人,你怎么……”她压低声音,脸颊开始变烫,“松开,等待会没人再抱。” 丈夫并未听话松手,仍腻腻乎乎抱着她。只是给出她选择,“可以推开我。” 姜佩兮没推。 眼见所有侍女头都低下了,姜佩兮放弃挣扎。脸丢完了,挽回已经来不及。 她抬手回抱,放轻声音,“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说。 低沉了一路的情绪被妻子的回抱安抚住,“我在主君那做错了事,被训斥了几句。” “她骂得很凶?” “算不上。” 颇为富庶的姜佩兮有养丈夫的底气,“不想继续当差的话,就不当。我可以养你。” “不嫌弃我吗?” 姜佩兮了解自己,她是极苛刻的人。 这样的承诺她不能轻易许下,于是她粗浅地列出要求。 “你不能做很出格的事。” 他便顺从地答应,说“好”。
第102章 周三和秦斓是少年相识, 两人也志趣相投。 他们前世因丧女而和离,姜佩兮觉得惋惜。 今生一再提醒他们关注孩子,周杏平安活了下来。可他们夫妻现在却吵得很厉害, 连和离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们争吵的原因是什么,姜佩兮没能从秦斓那问出来。 周三也口风很紧, 完全不告诉周朔。 只是父母在争吵时,无辜懵懂的幼女分外可怜。 面对争吵, 长者尚且会心情不佳, 勿论年仅六岁的孩子。 姜佩兮看着不忍心, 便和秦斓商量把周杏带到阳翟参宴。大人的矛盾, 实在不必邀请孩子作为见证者。 秦斓同意后,周朔才问周三。 得到孩子父母的同意,周杏被姜佩兮带在身边。 车马颠簸,孩子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周杏蔫蔫的,靠在姜佩兮怀里。善儿则严重许多,食欲不振, 路上还发了场热。周朔一路都抱在怀里。 好在他们的路程于二月初十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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