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还免了秦惠容的死罪,改为终身监禁,移交刑部大牢看管,并允许家人探望。 圣上自以为是恩惠,殊不知这对宋国公府而言是莫大的恶心,儿子被那女人坑成这样,如今儿子死了,她倒是还喘着气儿,搁谁谁不膈应? 但膈应也得忍着,谁叫这是“圣恩”。 而对于秦惠容而言,这是比秋后问斩还要长久几世的折磨,一个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人死不成,世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惩罚了。 六月二十八,诸事皆宜,是个吉日。 姚文琪跟裴安大婚,裴钰出殡,秦惠容换牢房,都赶在了这日。 换牢房挑不挑日子不知道,反正红白事是要挑的。姚二老爷生意人,讲究个气运,最是迷信日子,特意找大师傅依着女儿女婿的运道算了吉日。 国公府里赵氏也迷信这个,儿子咬舌自尽,必生怨气,唯恐他化作厉鬼不能好好投胎,拖着病体爬山给儿子求了符,又请护国寺的大师算了出殡的日子,出殡当日还要沿途诵经超度。 两边都没错,但碰在一起就成了孽。 死了的人等不得,赵氏的意思是如果亲家不能接受府上先白事后红事,就另则吉日再行大婚。可姚二老爷千挑万选出来的日子——据说两年之内没有再比这日还好的日子了——自然也不乐意更换。 且婚事筹备比白事复杂得多,亲戚朋友各路权贵的帖子都下了,宴席也都备好了,宫里贵人们还都赐了吉物,岂是说取消就取消的? “要改日子也是裴家改!”姚启政发了怒,“死了个给祖上抹黑的儿子有什么脸大张旗鼓地办丧事,提前一日发葬了便是,就算他提前一日我都嫌晦气,不过是看在文琪的面子上罢了!” 余氏也老大不乐意,“依着我,便是过两年再成亲也好过将就这吉日,横竖我们文琪还小,等得起,非挤在一块办,倒显得咱们上赶着似的。” 若依着姚启政,根本就不该跟裴家结亲,要不是裴安那小王八蛋捏了他的把柄威胁他,他便是眼睛搁在脚底下也看不上裴家。 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定都定了,横竖是不能改了。 “既然他们府上要办白事,那婚事便在咱们府上办。”姚启政打发姚文琪的乳母去裴家传达他的意思。 余氏迟疑,“在咱们家办我倒是挺乐意的,可终究于理不合吧,别的不说,拜天地高堂要怎么办,让亲家两口子过来?裴家那边恐怕不能答应。” 姚启政哼了一声,“他们凭什么不答应?他们裴家一天红白两事撞在一起,难道就有脸了?那是他们家娶媳妇儿,他们要是只看重嫡子不在乎庶子,那就叫裴安入赘,我们还没嫌弃他们庶子呢,他们怠慢给谁看呢?” 裴家这边得了话,亦是不答应。 赵氏直摇头,“这却是极为不妥的,若在侯府成婚,知道的是为了避开白事,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家裴安入赘呢,不成不成,别的事我能依着亲家,这事却是不行。” “国公夫人倒也不必依着旧理儿一口拒绝了。”姚文琪的乳母是个能说会道的,她笑脸相对,跟赵氏掰扯道理,“既然事赶事凑了不巧,咱们就得事急从权不是?我看了当日府上的安排,白事红事的吉时只差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一进一出要花时间不说,您这满府的布置也来不及更换,还有往来宾客,大部分都是红白事一块儿参加的,您让人家穿戴什么好呢?横不能吉庆衣裳外面套一件素衣,中途再脱了吧,这像什么样子您说是吧?” 赵氏当然也知道不妥,可在她心里没有人比裴钰重要,若是非要取舍,她还是要舍裴安。 但老夫人许氏跟她意见相左。昨日许氏便叫了裴延庆去商议此事,“固然裴钰的丧事要紧,但终究是活着的更重要,娶媳妇儿回来是要过日子的,若是从一开始就结了这样怨,那日后还能有好?那钰儿就是因为媳妇儿没娶好,得了这样亲者痛的结局,如今再跟姚家起了矛盾,日后磕磕绊绊的必定少不了,这些矛盾平常不痛不痒,出了事就是大相干!” “母亲所虑极是。”裴延庆比起赵氏,还是有理智有大局观的,“若非事情这样不凑巧,他母亲也不想与姚家结这个怨,可您也知道,钰儿他娘先后怀了四胎,就保下这么一个,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如今去了,怎能随意发了丧?我也不是没劝过,一说她就哭个没完,要么就要死要活,实在是没办法。” 许氏虽看不惯赵氏,但这种时候也不好说她如何,到底是做母亲的,能理解她的心。 “既然她不能妥协白事,别的事就得让步,人家姚家提什么要求都得应了。” 裴延庆也是这样想,因此姚文琪的乳母跟赵氏协商无果时,他便出来发了话,“我看就依了亲家,别的不说,来府上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没有让人家将就咱们的道理。” 乳母:“哎!国公爷这话在理儿!那我这就回去回了我家老爷了。” “可是……”赵氏还是觉得不妥。 可裴延庆不给她再反驳的机会,亲自送乳母出门,“务必代我跟亲家赔个不是,也请亲家体谅些。” “理解理解!”乳母道,“做母亲的心咱们都是理解的,我们老爷跟夫人也请国公夫人务必保重身子才好。” 乳母一走,赵氏就开始抹眼泪,“我还保重什么身子,横竖是没个妥当了,娶媳妇儿在女方家里办喜事,这话传出去咱们国公府的脸往哪搁?等亲事办完了,他们小两口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那你想如何!”裴延庆被她哭得心烦,“红白事撞一块就好看了?你不能什么好事都占尽了吧?” 赵氏是有顾虑的,在姚家办喜事,嫁妆就不能抬到国公府里,将来把小两口接回来是好说,嫁妆怎么说?总不能再叫人家大箱小箱的抬回来,礼数不和不说,吃相也不好看。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钱,都不好舍。 于是赵氏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她随后打发王嬷嬷去侯府,跟姚二老爷商议,如果裴钰不在府里发丧,是不是就可以还叫婚事在国公府办。 王嬷嬷听了赵氏的主意,没第一时间去侯府,而是绕道去了趟厨房,把赵氏的意思传达给刘嬷嬷,让刘嬷嬷给二少奶奶转述一下。 刘嬷嬷没敢耽误,当即端了碗百合粥去二房,将赵氏的意思传达给晏长风:“姑娘,您猜怎么着,国公夫人想让大公子在南郊别院发丧!她知道您不好说话,没先告诉您,先打发王嬷嬷去侯府跟二老爷商议,要是二老爷觉得妥当,您到时候没同意,这岂不是间接得罪了二老爷二夫人,还有四姑娘?”
第175章 自食恶果 晏长风听完乐了,赵氏不愧是搞死了国公爷好几个儿女外加不知道多少小妾的人,兴风作浪的本事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裴家的祖坟在南郊,确实离南郊别院近一些,如果裴钰发丧不在国公府,那就与红事不冲撞,可谓两全其美。 二舅舅自然也希望能两全其美。当然了,二舅舅多半不会要求她如何,可如果她不同意,心里总要结了疙瘩。 “我知道了刘嬷嬷,辛苦你跑一趟。” 晏长风什么也没说,只打发如兰送刘嬷嬷出去,再叫如兰从私帐上支二十两银子给刘嬷嬷添茶。待如兰回来了,她又让她另支五十两,私下里赏给王嬷嬷。 如兰迟疑,“您往日也就给十两二十两的,这回给五十两会不会太多了点?” “要看如何衡量。”晏长风说,“这回对王嬷嬷来说,算是背叛主子了,国公夫人再不好,也是信任她的主子,若非国公夫人这回办的事实在不是人事,她是不会告诉我的,但她告诉了我心里必定也愧疚,愧疚是什么?愧疚就是拉扯,谁多拉她一把,她的心就往哪边移动,我听闻王嬷嬷的小儿子最近生了病,正是用钱的时候,你给她的时候,只说给孩子瞧病的话,别的不要提。” 如兰懂了,“我知道了姑娘,那世子发葬一事怎么说?” “只当不知道便是。”晏长风还不至于因为这事为难,“一来王嬷嬷冒险告诉我,我不能叫她难做,二来这事国公夫人不占理,且比起我得罪二舅舅他们,她更不希望文琪跟老四在侯府成亲,要着急也是她,不是我。” 如兰似懂非懂,“哦,那您最终是想要什么结果呢?” “那得看国公夫人作到什么份上。”晏长风笑了笑,“横竖她是会自食恶果的。” 如她所想,姚启政跟余氏都觉得让裴钰在别处办丧事更妥当。但如果是在南郊别院,他们就又迟疑了。 “这如何使得?”余氏一口否决,“办白事岂能用人家的宅子?那长风丫头也不能同意吧?” “这也是没了法子,婚事在贵府办终究不大合适,我们夫人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王嬷嬷不好明说赵氏根本没支会二少奶奶,只说,“二少奶奶最是宽容大量的。” 余氏跟姚启政对看一眼,就知道长风丫头还不知道这事。 但不得不说,国公夫人这个提议是好的,如果长风丫头能答应,那是再好不过。 “宽容大量也不是这么个宽容法。”余氏摆明了态度,“你只管回了国公夫人,说我们不好做这个主,与其去为难长风丫头,我们宁可亏了礼数,让我家文琪在娘家出阁。” 王嬷嬷也不多说,“我这就回去请示。” 王嬷嬷走后,余氏跟姚启政说:“这国公夫人做事情怪不讲究的,她自己不敢跟长风丫头说,倒让咱们来做这得罪人的事,倘若咱们同意了,长风丫头要如何想?” 姚启政不屑地冷哼,“便是长风同意了,你也不必着急答应。” “这我醒的。”余氏道,“裴家那长子长媳往日没少迫害长风丫头,母亲那里也是不能同意的,咱们怎好轻易同意了。” 王嬷嬷这厢回了赵氏处,将姚二老爷跟夫人的态度转述:“姚二夫人说了,白事在人家宅子办使不得,与其为难二少奶奶,他们宁可让姑娘在娘家出阁。” 赵氏咂摸了一下这话,冷笑,“装什么呢,明明心里是乐意的,姚家这二夫人平日里最是会做面子功夫的,偏她本事大,做得叫人看不出来,不知道的就以为她是顶好的。” 王嬷嬷心里也是这样想,但她觉得不能就说姚家二房不好,毕竟有些人只是装个表面,实际的好处是不给人家的。姚家二房既然能装得天衣无缝,那必定也舍了好处,就算是积德积善,只能说人家为人处事的段位比较高罢了。 “你这就去二房。”赵氏吩咐,“只管说已经去过了姚家二房,姚二老爷跟夫人不好替二少奶奶做主,让你回来请示她。” 这一句请示,就表明了姚家二房有这意思,只是不好明着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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