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眠沉静的望着苏幼虞的动作。 掌心的乾坤盏随着她的举动一点点发烫。 甚至有些许的震动,摩挲在她的指尖。 苏幼虞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剧烈。 山洞之外又是一场浑厚而震荡的雷声,铺天盖地的雷网遮盖住了大半天空。 昆仑山下百姓从睡梦中被惊醒,探出头从窗口往外看。 紧接着被眼前看到的场景所惊动。 接连蔓延生长的雷电充斥着所有人的视线。 像是活生生要把谁劈开一般,令人惊心动魄。 轰隆混沌的雷鸣声仿佛夹杂着来自天地之间的怒气,久久盘旋在上空无法平息。 昆仑小镇的居民看着这情形,蜷缩在家中始终不敢出门。 众人屏气凝神,小声议论着,“怎么这么大的雷雨?”
第1185章 我也是自私之人 “今日看天象不是有雨的天气啊。” 忽然间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劈向了高耸在小镇后方的昆仑山顶! 众人一阵惊呼。 看到那冰雪初融的雪山山巅被映照得通红,泛着紫红色的微光。 接连不断的闪电劈向了山顶,连雪都变得一片绯红。 宛如一场令人心惊胆战的刑罚,一下接着一下,格外渗人。 山洞里,苏幼虞被震开,整个人都没能坐稳跌坐在地上。 手里的乾坤盏脱出,悬在半空中俯视着整个山洞。 仿佛能将所及之处万物都笼罩住。 眼前光线明灭,凌冽的光线和风声刮得苏幼虞脸上生疼,烈烈寒风刮得她浑身冰凉。 山顶之处破光而下,一道道蜿蜒的闪电直直被乾坤盏汇聚,径直劈了下来。 苏幼虞撑在地上,下意识的伸手挡住眼前强烈的光线。 然而预料之中的混沌和疼痛都没有到来。 她却惊愕的看到了司眠周身萦绕的白光。 以及他眉心一点透亮宝石。 所有的闪电光束接二连三的劈落在了司眠身上。 苏幼虞一怔,连忙试着上前,“司眠……” 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她刚刚靠近一点,突然之间被上面的力道弹开,整个人踉跄一步忽然被一层层光线笼罩住。 苏幼虞抬头才看见身上千丝万缕的光线都是从司眠的指尖流淌而出。 将她完完全全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这是什么?不应该是我……” 司眠望着她,“多谢娘娘帮忙,娘娘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被流光冲散,显得很是空洞缥缈。 “不过有一点娘娘说错了。” “我渡劫没有折在你身上。也没有乱在任何人身上,而是败在了自己这里。我再也无法接受命定人为,再也不能接受注定,我不接受所有祈求生机与未来的鲜活生命,都要为上天前程铺路牺牲。” 司眠话音刚落,像是惊动了谁。 苏幼虞忽然听到一声声雷电震怒。 数道光线直冲着苏幼虞打了过来,像是在与司眠的力量抗衡。 却在落到苏幼虞眼前的时候,尽数被司眠消散。 他只是指尖轻抬,借助乾坤盏功力大增,动作还很是闲散淡雅。 但苏幼虞无比清楚他一点都不轻松。 苏幼虞猝不及防听到一道苍老的震怒声,“放肆!” “你太让为师失望了,你究竟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那一个人的死活而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你以为借助乾坤盏就能修改世间命轨了吗?!” “你再这样下去,你修炼万年的内丹会自爆毁灭,你会魂飞魄散!别说位列仙班,就连转生都不可能!” “你为了这些人做出这等事,你以为他们会感谢你?!我告诉你,等明日天晴,他们所有人都会忘了你,包括云初瑶!” “住手!司眠!别做糊涂事!” 司眠却充耳未闻,声音继续,“或许我是接受不了某一个人离开,接受不了自己费尽周折,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司眠看向苏幼虞,“或许我是很羡慕你,却从未承认过要以你们命数的牺牲,来换取我心里人的生机。” 他平静地在所有张狂怒火面前对抗,“我也是自私之人。”
第1186章 忘了他 司眠深吸了一口气,“乾坤盏自古以来都是正用,是归结命数。” “我偏要逆用,人生而自由,我想试试。” “所有人都不记得我,那不重要,本就没有人期盼过我会有什么好结果。” 苏幼虞心口蓦的升上来一股强烈的酸涩,她的声音沙哑,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司眠看向了某一个方向,那是云初瑶昏迷的冰屋。 脑海中回想着那苍老的声音。 “你说她不会记得我?”司眠轻笑一声,“她啊……” “她本就不想记得我。” 苏幼虞拧紧眉,摇头,“不是。” “早在从前第一世动了心,师尊不就给我生生世世的惩罚,她不论是什么身份,什么性格,不论第几次转生成人与我相处,永远都会讨厌我,” 苏幼虞微怔,从前云初瑶与她聊天的记忆千丝万缕的涌上来。 每一次云初瑶都是在骂他。 若说从前苏幼虞不知道的时候,以为那只是云初瑶普通情绪使然,或许对于司眠来说尚且能够接受。 可这一切都是命定。 苏幼虞后知后觉,感到可怕。 他们永生永世都站在对立面,不论什么身份,永远也逃不掉。 想想都是令人胆寒的命数。 苏幼虞哑然,又觉得,若真是诅咒,这不应该是司眠应受的。 司眠声音越来越轻,“我这场的劫是渡不过去了。” “人世间我给自己取名顾言,皇后娘娘可知这是什么意思吗?” 司眠根本没等苏幼虞回答,自言自语的呢喃。 “顾言,司眠。” 他眼底怅然凝结,“相顾无言,相思无眠。” 司眠清寒又缥缈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 忽然一道白光炸开! 贯彻天地的闪电雷鸣轰然响起,无数道细碎的流光在眼前爆裂开! 天崩地裂的声响将苏幼虞周身紧紧的环绕包裹住。 她脚下石块一点一点崩裂瓦解,接二连三七零八落。 苏幼虞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感观,一下子被震开撞在墙壁边,闷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拆散,耳边一阵嗡鸣,整个人蓦的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昏睡了很长时间。 久到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直到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她身边,“都已经三日了,嫂嫂怎么还没有醒啊。” 苏幼虞混沌大脑有一瞬间的清明,眼皮却有万分沉重。 她皱紧眉头,一点一点睁开眼睛。 耳边又是一阵熟悉的低呼,“醒了醒了,堂主醒了。” 床边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熟悉的氛围,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人,让苏幼虞愈发清醒了些。 她的手被握住,“真的醒了,郎中呢?” 苏幼虞缓了缓神,顺着被握紧的手看了过去,径直迎上云初瑶那双漂亮又熟悉的桃花眸。 苏幼虞一怔,虚弱的撑起身子,再开口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你好了?” “是呢,我好了。”云初瑶弯起眼睛,煞有介事的说着,“多亏了我遇到了一个郎中,他将我治好了。” “郎中?” 苏幼虞没听明白,为什么会是郎中? 司眠呢? 一直以来不是司眠照顾她,给她治病吗?
第1187章 他很重要吗? “是啊。”云初瑶很是认真的点头,接着说道,“当初不是我病发,大哥差人送我来深山静养。遇到了一个采药的小郎中,他说会治这样的疑难杂症。” 苏幼虞指尖微微发凉,结结巴巴的询问,“只,只有郎中吗?” 云初瑶显然也没听明白苏幼虞的疑问,“什么意思?什么……只有郎中?” “你还记得,是谁带你来的吗?” “几个女使,几个女医。”云初瑶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甚至连思考都没有。 苏幼虞心底空了半截。 没有司眠的影子。 她紧接着询问,“那司眠呢,顾言呢?你还记得你师父吗?”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都表露出来他们的不解,像是全然不知道苏幼虞提起来的这两个人是谁。 旁边服侍的婢女压低声音,“娘娘昏迷前,有没有受什么刺激啊?” 苏幼虞心沉了下来,直到云初瑶突然“啊”了一声。 将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苏幼虞眼底亮了下,“你记得?” “是,”云初瑶点头,“我好像是有个师父……” 旁边云初瑶带来的女护卫上前几步,低声询问,“公主,你哪里来的师父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苏幼虞左右听来,仿佛司眠的存在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这样的孤独空寂感让苏幼虞几乎产生了,那些当真都是幻觉,司眠也确实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得人。 包括那些迷幻的事情,乾坤盏,天地仙法,都是幻觉。 甚至她穿越重生,她的存在会不会也是一场幻觉。 只要她梦醒,所有人也都会消失。 苏幼虞迫切的想要确认什么,立马反握住她的手,“你记不记得,顾言啊……” “顾言,我是有个师父,”云初瑶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想得很艰难。 一些记忆画面,从她的脑海中转瞬即逝,快到抓不住。 “你总是跟我说他的,记不记得,你讨厌他管你的。” 云初瑶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被突如其来的头疼打断了思绪。 她扶着额头,半天抬起头看向苏幼虞,“我好像……真的没有师父。” 苏幼虞浑身上下都有些僵硬。 真的所有人都忘了他。 除了她。 她接连想起山洞里的对话,深知这世界上,大约是所有人都不会再记得司眠的存在。 难道是因为当初是她帮司眠在乾坤盏上下的咒术。 苏幼虞手指轻轻收紧,片刻之后又缓缓松开。 像是有些东西想抓也抓不住。 云初瑶望着苏幼虞,她也并没有怀疑苏幼虞是不是脑子出现了问题,只是过了半晌,很认真的询问,“嫂嫂,他很重要吗?” 他很重要吗? 苏幼虞看向窗外,清白晴朗天色。 如果她当初回来是因为他,如果她接二连三死而复生都是他,如果云初瑶如今还能睁开眼睛在这世上,如果没有天地覆灭,这世间没有遭受预料之中的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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