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把娘家所有人都送到农场改造去。 不过……按大哥的说法,当初就是看中了吴梨这股子疯劲儿,才想着跟她结婚的。 “大哥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①啊。”黎善忍不住感叹。 “有么?” 苏卫清不这么觉得,既然‘十年怕井绳’,又怎么会选现大嫂,而不是选择一个娘家疼爱的姑娘呢? 所以说:“他不是‘十年怕井绳’,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②。” 小两口一路八卦到机械厂大门口。 张逐日两口子这会儿也没出门呢,因为黎善说了今天要回门,所以先让张新民两口子去了东园,自己则是留在机械厂等待小两口。 为了招待新女婿,范琴找到厂区里厨艺最好的老大娘帮忙做了蒸碗,有荤有素,整整八大碗,简直是最高的待客规格。 而苏卫清不仅带来了罗玉秀同志准备的回门礼,半路上还去百货商场里面买了一条大前门,虽然不如荷花烟贵,但胜在价格合适,留着平常张逐日做人情应酬也不心疼。 张逐日见了果然高兴的很,说话的声音都敞亮了。 “那荷花烟虽然好,但也是真贵啊,我自己都舍不得抽。”所以全送到东园给张儒东了。 那一片儿住了不少退休工人,张儒东平常出门溜达,就爱在耳朵上夹一根荷花烟,到了人群里再装模作样的要个火,就能顺势吹嘘一下自己的外孙女婿。 在苏卫清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在东园那一片很出名了,现在那里人人都知道,张儒东有个药厂外孙女婿。 “大前门好,大前门好啊。” “行了,别念叨了,赶紧帮忙端菜。”范琴端着一个蒸碗从厨房过来,见张逐日那模样忍不住催促道,催促完了还不忘叮嘱苏卫清:“下次来可不许买这么多东西,还有那个香烟,可别再买了,有那钱不如去买点肉包子吃吃,好歹能顶饿,这香烟,火一点一抽,就烧没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张逐日顿时急了:“卫清你别听你舅妈的,我就好这一口。” 说着,对着范琴瞪眼睛:“我就这么个姑娘,当老丈人不就图喝酒抽烟嘛,你这不许买那不许买,这不是拿孩子为难么?” 范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就是心疼买烟的钱和票了,小两口虽然工资不低,但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房子,更没有孩子,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黎善赶紧拉着范琴回了房间:“让舅舅去端碗,舅妈你来帮我收拾衣服,正好下午一起带走。” 范琴一听要收拾衣服,立即将香烟抛诸脑后,开始帮忙。 黎善衣服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以前住校的时候,固定三个棉袄换着穿,后来毕业了要去考药厂,范琴就给她做了一身新的,后来结婚了又做了一件红棉袄做嫁衣,所以她光棉袄就有五件,更别说还有其它的毛线衣。 收拾完了,张逐日和苏卫清也将蒸碗给端上了桌,因为下午都有事,午饭的时候就没喝酒。 吃完饭老两口也不挽留,便打发他们早早的回家去了。 只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酸酸的。 “以前善善也不在家里过年,怎么就今年心里有些难受呢?”范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那是因为回了黎家,咱知道年后还能回来,如今善善去了苏家,轻易可就不回来了。”张逐日叹了口气,也是一脸怅然地点了根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黎善倒是没有那么多的离别之情。 她在任务世界多年,早已习惯了独立与离别,如今都在一个县城,做公交车也才半个小时路程,在黎善眼里,距离其实一点儿都不远。 黎善靠在窗口看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风景。 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上辈子的大年三十,那时候她跟着黎红军回老家过年,黎老太重男轻女,孙子就是她的命,童玲母女还有她三个人,只要进了家门就要开始干活,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这么一想:“结婚可真是太好了。” 苏卫清狐疑地转过头来:“什么?” 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就是看街上没什么人,感叹了一句。”黎善将刚刚心头那点儿感叹给扔掉,转头笑着对苏卫清指了指窗外,昨日还热闹非凡的大街上,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苏卫清笑道:“别说外头了,今天公交车上也没什么人呢。” “那是因为都忙着回家过年了。” 刚坐回来的售票员笑着插话:“我们再过个把小时也要下班了。” “你们大年三十还坚守在岗位上,真是辛苦了。”苏卫清笑着搭话,他只有在面对黎善的时候,才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在外面却一直十分开朗健谈。 售票员虽然心里挺赞同苏卫清的话,嘴上却还十分谦虚:“咱们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我们早就习惯了,再说了,也是为人民服务嘛。” “可不是嘛,为了老百姓也要加油努力的干呐。” “小伙子你这话就说对了,咱这么努力,可不就是为了咱们这条线上的工人同志们能天天准时上班么?”能上这条工厂线公交车的售票员,那绝对是客运公司的骨干,所以售票员十分骄傲。 苏卫清笑着点头:“所以我们才感谢你们呐。”说着,话锋一转:“对了,你们年三十都还要上班,能在家休息多久啊,总不会明天大年初一都要上班吧。” “那肯定要上班的。” 售票员点点头,脸上染上笑意:“不过明天就是其他人咯,我们今天站好最后一班岗,明天也能好好歇一天。” 一听说大年初一都有人上班,苏卫清稍稍放了心。 后天要去东园拜年,要是有车的话,他们也就不用骑自行车了,毕竟他们夫妻俩没自行车。 “那可得好好歇一歇。” 说着,药厂到了,苏卫清赶紧拉着黎善起身:“咱们到站了。” 售票员回头看了眼窗外:“哎哟,你们还是药厂的呀?你们厂子可难考,咱们县好几年了,就今年考上了几个,据说还有个第一名呢。” “那可不,第一名。” 苏卫清揽了一把黎善的肩膀:“我媳妇儿。” “真的假的?”售票言这次是真震惊了。 “咱可是实诚人,不能说假话的。”苏卫清逮着机会就使劲儿地炫耀,一直炫耀到车子停下来还有些意犹未尽,最后还是黎善将他推下了车,就这样,那售票员还热情招呼着呢。 “以后坐车挑姐这趟车,姐给你留座儿。” 苏卫清自然是热情回应,一直等车走了,脸上的笑容才一垮,忍不住抬手揉揉脸:“这大姐可太能聊了。” “不是你一直拉着人家说话的么?” 那售票员一开始也就插了一句嘴而已。 苏卫清立刻义正言辞:“人家都那么夸你了,你要是不回应,叫人家多尴尬,再说了,咱这不是也问出了初二那天车子的班次么?那大姐说了九点肯定到咱们厂,咱九点之前到就行。” 说了半天,就是想套个话而已。 不过黎善还是有些叹为观止,苏卫清在她跟前可一直是个害羞男青年的形象啊,怎么在陌生人面前那么健谈呢? 苏卫清其实也不知道,他在面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时,反倒更能放松心态,敞开了聊天,反倒在熟人面前,他有些拘谨,但面对黎善……他是真紧张,那种小鹿乱撞,看一眼心脏就要爆炸的感觉,与那种熟人面前的拘谨,是完全不同的。 但苏卫清也是胆大的。 若不是他胆大,又怎么会一见钟情后,立刻跟上车与黎善搭讪呢? 说到底,还是有胆量,敢想敢干的那种男青年。 小两口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小楼,结果到了楼下,就看见吴梨正脸色难看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见那女人,头发花白,身上穿着一件旧棉袄,看起来又瘦又小,她正神情激动地说这些什么,时不时的还用袖子擦眼泪。 小两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才刚一靠近,就听见那女人突然情绪激动地喊道:“吴梨你还没有良心,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就一点儿都不帮衬么?现在就差一百块钱了,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弟弟打光棍儿么?” 黎善愕然。 说这话的显然是吴梨的母亲,书里重男轻女,扒着三个女儿吸血的极品老娘葛翠花。 她下意识环顾小楼,发现不少人家探头探脑的,似乎正在看热闹。 那边吴梨不为所动,神情甚至有些冷漠:“那就打光棍儿呗,谁看上他也是瞎了眼,为了挽救那姑娘,这一百块钱我还是不出的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你这么说你弟弟的么?” 葛翠花被激怒,上前去拉扯吴梨的袖子。 吴梨依旧将手揣在棉袄的衣兜里,任由她拉扯,就是不理会,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抬手,这个明明是她亲妈,却处的像仇人一样的女人,一定会立刻扯着嗓子喊她打人。 “你别忘了,当初你能当上商场的销售员,我和你爸可都是出了力的!”葛翠花没想到这死丫头这么油盐不进,立刻大声哭诉道。 她就不信了,还没了天理了,这当闺女的都能忤逆亲妈了。 “来来来,你来说说,当初你出了什么力?” 说到这个,吴梨也不由愤怒了起来,一把扯住葛翠花的衣领子,就将她往药厂大门口拖:“咱们去热水瓶厂找你们领导问问去,我去商场上班的事,到底谁给出的力?” 葛翠花哪里敢去。 热水瓶厂谁不知道,吴梨的这份工作,是她跟王寡妇买的。 花的还是苏卫海给的彩礼钱。 那可是五百块钱呐,葛翠花都没看见那钱就被这臭丫头拿去买了工作,要是钱到了她手里,她还用得着大年三十跑过来跟吴梨要钱么? 葛翠花越想越生气,只觉得这丫头生来就是讨债的,可偏偏她命最好,虽然嫁了个二婚头,却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不仅公爹是副厂长,男人手里也有钱,随手都能掏出五百块钱彩礼来。 可问题是…… 她都那么有钱了,居然还一分钱都不给娘家花。 “三妮儿,你就行行好,我也不要多,就一百块钱,大妮儿和二妮儿可都出了钱的。”葛翠花虽然生气,可为了钱还得忍着,甚至还得说好话。 “她们傻,我可不傻。” 吴梨油盐不进,甚至说出的话更难听了:“她们哪怕愿意割肉喂血,跟我没半点儿关系,你别说一百块钱,就算是一块钱,我都不可能给吴宝山花。” 葛翠花没想到吴梨对娘家居然这么狠心。 看着那双泛着怒意和冷意的眼睛,她就知道,吴梨这死丫头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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