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若是敢把这盒子给放下, 本王杀了你。” 李劼的神情阴翳地不像是在开玩笑,不过是杀死一个奴婢而已,容易得很。只要他随便寻个由头,例如她这么晚到重华殿来,其实是对七王爷图谋不轨, 妄图爬上枝头...等等这样的话,只要一传出去, 就会杀人于无形。 宫中之人,恐怕还会在她的尸体上啐两口,大赞七王爷杀得好。 “你敢?” 室内的烛火晃动了一下,商邵柔眼前被高大的人影一晃,有些恍惚。等到她再定睛一看的时候,李煜不知什么时候也从端坐着的另一侧过来。 他手掌一用力,将李劼放在商邵柔后颈的手给拍开, 力度大得仿佛要徒手劈开山石。 然后, 李煜将商邵柔护在了身后。 烛苗在台子上燃得飞快, 烛身被留下来的蜡层层叠叠地包裹着, 房间里的对峙,上涨到一个峰值。 李劼站在烛火的背面, 他的身影暗得像一座山,朝他们二人压迫而来。 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阴狠的目光中似乎淬着毒,“皇兄,你终于露出了你的庐山真面目。” 不该这样的。 商邵柔微微侧身露出一个头,却立即被李煜按压在身后去。商邵柔能感觉到,李煜的目光同样不似往常那般友善。 怒火在他的身体里积聚着,可是却被另一种沉浸又强大的力量给包裹着,他李劼说道:“七弟,这些人你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本殿不想跟你计较。” 李煜的头往她那边侧了一下,露出清晰好看的下颌线以及如刀锋般凌厉的半张脸。“唯独她,本殿决不允许你动半分。” 商邵柔手中的动作一顿,仰头看向他,一股奇的感觉似乎从她沉睡的内心深处苏醒。 寂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了几声拍掌,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了人的心上。 伴随着沉缓又具有压迫力的拍子,李劼的笑容渐渐凝固在了嘴角,“很好,皇兄。幸好我留了一个心眼,否则还真的要被你骗过去了。” “你果然最在乎她。如今,皇兄是不打算装了?” 商邵柔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已经跟她形同陌路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因为一件小事就这样摊牌?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商邵柔不知道李煜的内心所想,如果她知道,就会明白她的事在李煜眼中从来就不算小。更何况,他的‘大谋’,已经准备就位,一切只等收网,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都无妨。 李煜沉着眉,在这样针锋相对的气氛里,他仍然保持着作为东宫的风度,可说出来的话却极具魄力与威慑,“本殿只有一言,七弟,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室内的气氛突然降到了冰点,连呼吸仿佛都是一种骇人的过错。倏地,李劼高声大笑着,笑声回荡在室内,阴狠地如同地狱岩魂。 须臾之后,他收起最后一丝笑意,在黑暗中露出獠牙,“皇兄,咱们等着瞧。” -- 夜深露重,商邵柔不禁拢了拢身上的衣物,抬腿进了慈宁宫。望着食盒里的那个小匣子,商邵柔微微皱眉叹气,她到底还是没将珍珠送回去。 李劼,可是个阴狠的疯子。 商邵柔打了个寒颤,站在香华姑姑的寝居前叩门,“香华姑姑,今晚,奴婢能不能宿在您的房里。” 室内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又恢复寂静,商邵柔以为里面的人拒绝了,也是这样离谱的要求,谁会同意?更何况,香华姑姑还是品阶比她高出不少的大宫女。 可是,她是真的有些后怕,晚上若是自己独自一人睡,会招来不速之客。 李劼临走前看她的神情,分明是看待包围圈猎物一般恐怖的神情,她怕自己睡了一晚,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商邵柔叹了一口气,刚要转头离开,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边开了,香华姑姑只披了一件外衣,垂散着发髻,整个人比平时温婉了不少,“进来吧。” 躺椅的榻上,已经铺好了两层棉被,原来香华姑姑方才是下床,为她铺床去了。 香华姑姑从柜子中拿出一个枕头递给她,又拢了拢胸前衣物的领子,对商邵柔道:“你今晚便在这儿将就一下,只是我夜里睡眠浅,你注意不要发出太大动静。” “多谢姑姑。” 商邵柔依言躺下,眼神中却清明得很。她认床,但又要忍住辗转反侧的动作,于是身子僵直地躺椅上,难受得很。 “姑姑,您难道就不想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等到夜晚的微风吹动廊檐下的灯笼,引起阵阵仿佛看得见的寒意时,商邵柔还是没忍住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香华姑姑背对她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声音沉稳地传来,“你不过是小女孩心性,一时间想家了,不想一个人睡罢了。” 商邵柔怔了怔,随即心中了然一笑,“是的,没错。” 香华姑姑何尝没猜到几分,只是她如今出宫在即,肯定不想再去管这些事,商邵柔心想,自己也实在不该将这些话说给她听。 于是她又问,“姑姑,你的出宫期,是哪一日呢,奴婢一时竟有些忘了。” 床榻上那人的声音有些闷,“五月初十。” 商邵柔不敢再说话了,怕影响到香华姑姑休息。等姑姑出宫那天,我一定会去宫门口为你送行的。 五月初十,没几天了。 -- 翌日。 天光微露,商邵柔顶着眼下两块乌青,伺候太后起居。太后自太和殿上回来之后,身子就越渐萎靡。 平日里的吃食日渐消减,昨日更是,一整天下来只进了一点儿粥,和几片蜜饯。 商邵柔为太后穿衣时,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与担忧,内心隐隐地有什么东西,惹得她不得安宁。 太后的脖颈和脸颊,消瘦地实在厉害。面上的苍白,连涂上脂红也盖不住。 簪好最后一根簪子,商邵柔站在铜镜前,略显担忧地看向太后,“娘娘,您今日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太后的眼中露出些疲态,听到商邵柔这样说,忍不住呵斥,“什么话?一早上起来便触哀家霉头?” 商邵柔赶紧跪地,“奴婢该死,奴婢是瞧着娘娘最近食欲有些不好,连脸颊都消瘦了许多,奴婢担心娘娘。”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起来吧。” 她看着眼前的铜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给哀家涂点脂红。” 曾几何时,元宵宴会上她初见太后,还觉她精神矍铄,是个意气风发的老太太。如今,太后眼中的疲态,竟是连擦脂抹粉也有些掩盖不住了。 突然,商邵柔脑中的某根神经,突然间像是被人用手用力地握了一下,脑中闪现出一道白光。 而后那道白光渐渐回落,商邵柔心中涌现出一个想法,元丰十九年五月十六,太后于慈宁宫薨逝,享年六十八。 而今,原小说的剧情与真实的故事发展有所出入,可太后确实,是在梨园戏后的那年去世的。 今年早些时候,扬州来的昆曲班子提前入宫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有过一些担忧。只不过那时候,她与太后娘娘不相识,也没什么交集,她只担心太后薨逝后会对东宫日后的局面造成什么影响。 可如今,与这位表面严厉,内心却柔和慈祥的太后娘娘相处过后,商邵柔便再也不能对这件事冷眼看待。 早晨的曦光渐渐从云层的那头露了出来。今日是五月初五,照例是皇后携各宫妃嫔入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可皇后在外等候了许久,慈宁宫的大门却依旧紧闭着,莺莺燕燕在皇后身后小声地抱怨着,皆被皇后一个凌厉的眼神给止住。 许久之后,门才从里面开了,郑由手持拂尘,对着皇后及各妃嫔恭敬行礼,“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今日身体不适,今日请安取消 。” 身后妃嫔窃窃私语,皇后皱了皱眉,“郑公公,母后身体怎么了,又没有宣太医瞧瞧?” 郑由笑了笑,眼神往下一瞥,复才开口,“有劳皇后娘娘关心了,太后娘娘只是有些积食,并无大碍。” 皇后的脸顿时冷了下来,郑由奚落的表情她看得太清楚,恐怕太后根本就没有生病,只是因为太和殿下她公然顶撞皇帝,太后生气了,不想见她。 “既是如此,那本宫便和妹妹们先退下了,还请郑公公多费心,替本宫照顾好母后,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本宫。” “奴才遵旨。” 待一众人等渐行渐远 ,消失在太阳的光影之中时,郑由这才收起脸上表情,一脸沉重地转身回头。 “怎么了,皇后信了?”太后躺在床榻上,隔着屏风与隔帘问郑由。 郑由跪在门槛边上,恭敬地答道:“启禀太后,皇后娘娘已经携各宫娘娘打道回宫了。” 香华姑姑侍立在里头,眼神中是浓郁得抹不开的担忧,“娘娘,还是请个太医来为您看看吧。” 她复又转过头来,一脸严肃与责备地看向一旁的商邵柔,“怎么回事?娘娘昨日不是好好的么,你是怎么照顾娘娘的?” 商邵柔腾地跪地,心中思绪如剪不断理不清的线球一般杂乱。 太后出言在一旁宽慰,“哀家只不过是有些饿了,一时头脑发昏罢了,香华,你莫要大惊小怪。” 香华听了这话更加生气,偌大的一个慈宁宫,竟然能够让太后饿得身体发昏,她刚要发火,却见太后伸出手来,压在她的手背,“香华,你叫人送些吃食来便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娘娘,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吧。”她作势就要起身派人去太医院。太后却先她一步拒绝,“不必了。还有十日便是煜儿与蔓蔓成婚的大日子,哀家不想让节外生枝。” “你不是不知道,今日太医的步子进了慈宁宫,后脚整个皇宫便都知晓了。哀家不想兴师动众,扫了太子大婚的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哀家心意已决。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将今日状况透露出去。至于皇后那边,哀家只能委屈一下她。” 太后的语气渐弱,可威压却还在,“郑由,你派人去宫墙角落里散些话,就说哀家是故意称病,才不愿见她,连请安礼都免了。” 郑由恭敬地应下,“是,奴才遵命。” 郑由走出门去,正与端着膳食进来的小宫女擦身而过。用了些食后,太后的精神总算好了些,说话声音也更加有中气,香华姑姑扶着太后在院落中走了几圈。 太后与她追忆着许多年前的事,香华姑姑竟然也娇羞地垂下脸去,两人一阵笑。 等到中午,伺候完太后午憩后,香华姑姑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娘娘的身体并无异样。 商邵柔心中自有了那个念头之后,一整个上午心中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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