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殷看了一眼陈刘吉身旁的槐树苗,“是因为这棵树苗?” “您看出来了啊。”陈刘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轻声开口,“没错,就是因为小槐。” “小槐?”除了北司之外,林鹤师徒三人都是一愣。 还是洞开天眼的陶添在认真盯了那棵槐树苗将近三分钟后才看出了苗头,“这棵槐树苗……里面好像有一小团亮光。” 很小很小的一团,仿佛一抹在寒风吹拂中即将熄灭消散的火苗,只一点点的亮光在一片黑暗中,夺目而又微渺,坚强而又脆弱。 “亮光?”林鹤一怔,“那是……灵性之光?” 所谓灵性之光,或者是久受供奉,凝聚愿力后蕴养出的一种韵泽,或者是活物死物在灵智未开却已与凡俗有别的一种状态。 而这棵槐树苗,林鹤看向陈刘吉,又将目光转向舒展着嫩绿叶片的槐树苗,“难道是……久受供奉蕴养出的灵性吗?” 陈刘吉缓缓摘下一直带着的鸭舌帽,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少年人脸庞,“是啊,挺奇怪的吧?” “我在诚心供奉这棵树,为了让它不被那群人破坏,甚至出手伤人,就为了让一棵树不被连根挖起。” “我是不是很奇怪?”陈刘吉的微笑显出几分诡异的执拗,“但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小槐。”
第203章 她是我的孩子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小槐,绝对不允许。”陈刘吉重复着这句话,终于显露出了几分伤过人的冤魂过分的执拗。 【啊?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聊得好好的吗?】 【我傻了,怎么就诚心供奉一棵树了?怎么就不能伤害小槐了?话说小槐到底是谁啊!】 【什么情况啊,这棵树之前不长在这里吗?不然的话,那群人想把他的骨头挖出来,和离得这么远的一棵树有什么关系?】 【要是这棵树之前不长在这里,那他只要把树移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不停伤人?工地上可不是一次出意外。】 【而且工地上的意外都是出在施工期间的啊?那和树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那群人勇到大白天的去挖人骨头吧?】 【真不是给自己找借口吗?】 【我觉得是这样呢,就是说自己不是故意害人的,是有原因的什么的。】 【啊啊啊,就是那种凶手不停给自己辩解的。】 【?但我觉得对方认错态度很好啊?而且也没跑,就在原地等着。】 【态度好有什么用,装装样子谁不会啊?】 【前因后果还没讲清,没必要现在就开始揣测到底是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崔殷也在询问。 “怎么回事啊……”陈刘吉悠悠叹了一声,“其实很简单的,真的很简单的……” 陈刘吉目光有些涣散,仿佛陷入了悠久的回忆。 “我死之后,一直呆着自己的尸体旁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天,也可能是二十几天……我记不太清了。” “那段时间,我既不想回家看看爷爷奶奶,也不想到处游荡,就一直蹲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陈刘吉声音悠远,“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株小小的嫩苗。” “真的很小,和周围的荒草比起来简直就是一颗刚刚破土的种子。”陈刘吉缓缓地讲述着,“我很难说清自己是怎么看到它的,但我就是看到了……在那株嫩苗冒出地面的一瞬间,看到了顶破土层的它。” “初升的太阳洒在它的身上,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让我想哭。” 陈刘吉轻轻抚摸着槐树苗的嫩叶,“在那一瞬间,我对着这株刚刚破土的小苗跪了下来,我亲吻它,对它顶礼膜拜,五体投地……” “我将它视为信仰,视为美的化身,视为一切存在的意义……” 年轻人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他低低地絮语着,目光柔和得近乎虔诚。 【???这是把一棵树当成自己的神了?】 【但是好奇怪啊,会有人给自己的神起名叫做小槐吗?】 【真的,这种名字可以叫宠物,可以叫朋友,可以叫爱人,但绝对不能称呼自己的神吧?】 【而且……你们不觉得,这个人有点太有文化了吗?按照他的说法,他学习不好,早早就混社会,死之后也一直呆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说话这么……文绉绉的?】 【前面的,你这么一说……的确。】 【很少有街溜子能脱口而出什么“顶礼膜拜”、“五体投地”、“信仰”、“美的化身”、“一切存在的意义”这种话吧?】 【真的,好奇怪哦!】 【会不会是那个小槐教他的?】 【按照他的说法,小槐是被他供奉出来的吧?那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比他还多吧?】 【所以说,这个故事还没讲全?或者,他还在隐瞒?】 【啊啊啊,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来看直播的,不是来解密的啊!】 【脑袋好痒,感觉脑子要长出来了。】 “你将它视为信仰?”林鹤有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同样的疑问。 陈刘吉沉默片刻,“是啊,小槐是我的信仰。” “但她也是我的孩子。” “她是这个世界赠给我的最美好的礼物,是我从一切过往的混账中得到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北司白嫩嫩的小手扯住崔殷的衣角,示意崔殷俯下身来。 崔殷顺着小帝君的力度半蹲下来,将耳朵凑近小帝君的脸旁,“小帝君,有什么事情吗?” 她的声音也很轻,并且丝毫不准备提醒小帝君在这种情况下想说悄悄话可以用传声入密的方式。 小帝君的主动贴贴,多难得啊! “小槐的气很奇怪,”北司用气声和崔殷交流,“她是恶灵,是吗?” 崔殷微笑,“小帝君的感觉真敏锐,的确是这样的。” “但是……”北司的目光在陈刘吉和嫩绿的槐树苗之间徘徊,嫩白的小脸微微皱起,精致的眉间陷出小小一个坑,“陈刘吉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崔殷缓声开口,“是啊,陈刘吉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小槐是他的孩子。” “不仅陈刘吉这样觉得,小槐也这样觉得。” 北司眉心蹙得更厉害了,未经人事对这种复杂情绪依旧半懂不懂的小帝君觉得格外困惑,“因为陈刘吉供奉了她吗?” 所谓恶灵,其实指的是在初生时就被污染的灵性,在经年累月的累积下,形成的一种具有微弱思想的灵。 比如小槐,她自初生灵性起就被陈刘吉散发的浓浓怨气所影响浸染,并最终被污染成为了恶灵。 恶灵往往比普通的灵性更加接近已开灵智的状态——他们对外界的感知更加强烈,并且能够与外界有一定的交流。 如果单从智力角度判断,恶灵处于灵性和已开灵智的妖物之间。 恶灵并不像堕神或者厉鬼、鬼煞那样无法控制地伤害杀戮他人,但作为天生的“坏种”,恶灵没有自省能力,不会共情,“为恶”两个字似乎是天生便刻在他们的灵的最深处。 然而,作为和小槐日夜相对的唯一灵魂,陈刘吉竟然没有被小槐这个恶灵影响和伤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恶灵天生没有善恶良知的判断,小槐不会因为陈刘吉的诚心供奉就手下留情。 更不该生出“我是陈刘吉的孩子”这样的伦理判断。
第204章 你就硬想 “小槐为什么没有伤害你?”崔殷直接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小槐是恶灵,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陈刘吉怔了很久,才终于点点头,他的肩膀似乎再也无法承担这份沉重,深深地坠了下去,“是啊,小槐是恶灵……” “但她也是神圣的啊,”陈刘吉的声音沉闷而沙哑,“她那么美丽,那么珍贵,是我的全部,我的信仰,我的存在根源……” “她拯救了我,所以,我也愿意将一切奉献给她。” 陈刘吉垂着头,闷闷地苦笑一声,“但她并没有害我,我不懂为什么。她拒绝了我奉献给她的牺牲,反而成为了我的女儿。” 崔殷目光望向沉默不语的小帝君,“小帝君怎么觉得?” 北司微微蹙着眉,“我想听到小槐的心声。”他抬头看了正低头沉默不语的陈刘吉一眼,“可以吗?” “当然……”陈刘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小槐已经很久没理我了……我也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林鹤的拂尘在风里缓缓飘荡,林道长的神情也极为沉肃,“小崔判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殷便给林鹤科普了一下灵性和恶灵之间的区别,并且补充,“华国的术士很难分清灵性与灵的区别,往往将灵性和灵统称为灵性——这种称呼倒也不是不对,就是不够严谨。” “恶灵?”林鹤重复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也就是说,灵全都是恶的?” 崔殷摇摇头,“那倒不是,有恶灵自然也就有善灵——一般在祥和美好的环境中生长的灵性便会成为善灵,善灵天性为善,虽然同样没有人伦道德的观念,但往往追逐美好和善意。” 【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的区别吗?】 【……好奇怪啊,小崔判官之前一直说人没有善恶之分,但这种灵就因为他们生长的环境不同,就有了善恶分别。】 【所以他们不是人啊?】 【可恶,竟然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笑不活了,灵: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人。】 【显然不是,因为他们不是人,迫真。】 林鹤作为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道士,对这些看似不符合逻辑且不能接受的事情也见得多了,沉默片刻便点了一下头,“所以,小槐是恶灵?” “没错,”崔殷食指点在生死簿的封面,语气寡淡,“被陈刘吉的怨气浸透,是不折不扣的恶灵。” 一直在认真“听课”的肖月目光在在场几个人脸上扫视了一遍,“小帝君能听到小槐的心声吗?不是说灵性模糊而蒙昧,无法被人准确感知吗?” 崔殷怀揣着一颗老母亲炫耀孩子的心,挺了挺胸膛,“小帝君可是龙脉化灵,当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当然,也有恶灵比灵性更加拟人化的因素在。”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恶灵比灵性更加拟人化的因素要占其中的七成,但以崔殷这种满怀老母亲期待和赞许的情绪,自然要认为小帝君龙脉化灵的因素才要占其中的七成——或者说八成,九成。 小帝君在得到陈刘吉的允许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片大片的白雾从他的体内飘飘散散,盈盈而出,转瞬便充斥了小帝君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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