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音思忖片刻,二郎心思单纯,藏不住事,说不定被赵氏族人三言两语就能套出话来。 他力气大,搭建营地驻防什么的是体力活,干脆去绕安心帮忙干活几日。 便欣然同意,“去吧,带上你的兵,要听凌堂兄吩咐。” “知道!”卫琅大声应道。 队伍很快整合好,一行人携带一堆驻防需要的物资,在官道上快速行驶。 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 卫明渊这才扭头对侄女说道:“往前不到二十里便是赵氏坞堡,想必他们已经收到消息。” “应当如此。”卫曦音微微点头。 已经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思考应对,希望赵氏不要让她太失望。 陈将军却忍不住嘟囔了一嘴,“赵氏竟然不在边境设防,界碑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一路过来,除了看见边境用拒马桩作为拦截,和扎有木制围栏外,居然没有看见巡视的队伍。 “人手不够。” 卫曦音好心答道:“估计也就这几日边境没留人,河间郡辖内十县,附近县城需要人清理,还要忙着做过冬准备,屯田寻找物资……” 赵氏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部曲死伤惨重,没有兵力之余仅靠一些读书人力量,劫持漕粮,肃清辖内,共同守卫家园。 这几点,不是任何一个宗族都能做到。 唯一令卫曦音感到无奈的是,离得这么近,他们竟然不先去广平探查情况。 她叹了口气,“赵氏族人自顾不暇,无法兼顾到广平,倒是增加了咱们的工作量。” 还有令她疑惑的一点…… 十方教为何不对赵氏出手? 若是针对世家,赵氏比清河卫氏离得更近,河间郡的各大世家情况应该更容易掌握才对。 是有顾忌? 或者说赵氏跟他们是一伙的? 卫曦音这样想,自然将自己的猜测如实告知三叔伯。 卫明渊笔直站立,声音低沉而坚定,“情况如何,等找到十方教自然能得到答案。” “而广平现在鱼龙混杂,我们将后方驻扎地安排在河间郡,只要中山军在一日,赵氏定会惶惶不可终日,不敢乱来。” 的确,自家地盘上入驻有外军,且双方实力悬殊。 卫曦音代入下自己,若有支实力比卫氏强大的军队,直接驻扎在灵县或是清河郡,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坐立难安。 搁谁谁不慌啊。 大军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开始朝着赵氏坞堡进发。 赵氏部曲以及民兵早已收到消息,如临大敌地等候在官道上。 他们刚才过来时,刚好与押送辎车赶往边境的卫凌遇上,双方打了个照面。 卫凌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而后押送着长长的物资辎车,径直从他们身旁走过。 赵氏部曲:“………”没有收到命令,一时之间不知作如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见他们拖着东西离开。 没有等多久,声势浩大的大部队随即出现在视线里。 人数众多的军队迈着步伐缓缓前进,队伍延伸至地平线,仿佛无边无际,散发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距离越来越近,足够让众人看清。 士兵身上披挂厚重铠甲,铠甲胸前绣纹图腾,是中山国特有标识。 而在最前方的两名将领神色肃穆,其中间是名看起来非常年轻,英气十足的小娘子。 想必就是晋郎君所说的女郎了。 一位部曲深吸了口气,连忙吩咐身旁属下,“赶紧回去通知!” 他挤出笑容迎上前。 “恭迎女郎大驾……” 那名部曲话还没说完,收到消息的赵令锋等人已急急忙忙地带人赶到。 他们一直守在附近,听到动静不过几息间,人已至跟前。 出来的共有十几名赵氏族人,为首的四五位已过而立之年,须着胡子,一副文人装扮,在看到她的刹那,目光中逐渐融入了一些思考与权衡。 卫曦音了然,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后,脸上挂着笑容,上前拱手道:“小女子卫曦音,给诸位赵氏长辈见礼了。” “哪里哪里,卫女郎客气。”赵令锋等人急忙还礼。 率领这么多兵过来,万一怠慢了,这位小娘子要是个脾气不好的,下令踏平坞堡要怎么办。 他们虽年长,但哪里敢托大。 永字辈的晚辈们都站在最后排,跟着长辈们一道拱手还礼。 赵永谦听到她自报名讳后,身子微微顿了一下,他下意识碰了碰身旁的两名堂弟。 两位堂弟抬起头看向他,不懂他是何意。
第351章 赵氏坞堡(十) 几位赵氏长辈还礼后,面上不显,心底却在琢磨,中山国有哪家姓卫的世家。 或者说,中山王有没有姓卫的亲戚。 能让中山军听从调遣,想必来头不小。 大多数赵氏族人初听到‘卫’这个姓,第一反应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清河卫氏,两家颇有渊源,且卫氏的名头实在太响亮。 后排的赵氏后辈,好奇抬头,偷偷打量站在卫女郎身后的两名将军。 陈将军察觉到似有似无的目光,不由挺直了腰板。 可不能让赵氏的这些人小瞧了他们中山国。 而卫明渊一袭铠甲,右手搭在腰间的环佩刀,他身姿挺拔,眼神犀利如狼,一身肃杀之气,让人望而却步。 几名赵氏年轻后辈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可不能人前失礼,辱了河间赵氏的名声。 寒暄之后,卫曦音道:“我等携大军赶往广平寻找龚刺史下落,谁知半路竟然误打误撞遇到了晋郎君,得知赵氏无事,真是大喜啊,自然应该来坞堡给诸位长辈见礼。” “另有一事还得向诸位致歉……” “当初军中将士抓错了人,令赵郎君受苦,好在没人员伤亡并未酿成大错,是我御下不力,在此给诸位赔个不是。”她丝毫没有向人介绍三叔伯和陈将军的打算。 卫明渊神色沉静地站在她身后,任凭侄女发挥。 “不敢当不敢当……”众人连连应承。 赵令锋心道:明明就是故意抓我儿子,竟然说成误打误撞,中山国的人真能做戏。 身后众人同样想法:早就将莫县情况摸清楚,还说什么喜不喜的。 大家心底吐槽,面上依旧笑呵呵,“贵客到访,实令敝府蓬荜生辉啊。” 卫曦音含笑点头,“行军条件艰苦,舟车劳顿,我等接下来怕是要在坞堡打扰几日,诸位不会介意吧?” 赵令锋等人闻言动作一滞,僵硬地回道:“女郎说的哪里话,您能来此小住,是赵氏荣幸。” “只不过……”赵令锋视线扫过其后方的黑压压大军,目光微闪,犹豫开口,“咱们莫县地小,恐怕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言下之意,她小住可以,军队可不能杵在这啊。 不然百姓哪里还敢外出。 已近十月,留给他们做准备的时间已不多。 卫曦音嘴角轻佻,说道:“说的极是,这么多人坞堡肯定容不下……” 没等众人松口气。 谁知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那这样吧,就让他们先在坞堡四周驻防,等我拜访完诸位赵氏长辈,到时再上路。” 几位赵氏长辈闻言心下一沉。 四周驻防? 不就是将赵氏团团包围? 赵永冢闻言有些忍不住了,刚想出声却被身后的二堂兄一把拉住。 赵永谦神色冷静,对着人连连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此时不应与中山国发生冲突。 他观察入微,早发现卫女郎身后的两位将军装束不一,从铠甲到浑身上下的装备,可谓相差甚大,若是同出自中山国,将领之间差距应该不会这么大才对。 而左前方,还有一支十分醒目的护卫队。 身上造型独特的铠甲,以及特制兵器…… 赵永谦目光微闪,不由沉思起来。 不仅仅是他,其中还有几名赵氏族人注意到这些怪异之处,互相注视片刻,心照不宣。 交谈还在继续。 赵永锋等人不敢惹恼她,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眉宇间闪现着担忧与疑惑。 原本以为中山国是要借道河间郡,想征得赵氏同意,在他们的地盘上建立起冬季防线,刺探广平。 现在看来,所图不止! 但他们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万军队放在从前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却足以踏平整个河间郡。 几位长辈思忖片刻,挤出笑容,“那依女郎之意,对了,天快黑了,坞堡已备好餐食,请女郎赏脸光临。” 卫曦音连连摆手,“现在粮食珍贵,怎好劳烦诸位破费。”她边说却边抬脚往坞堡大门走去,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客套话。 挡路的赵氏后辈们默默让开一条路来。 卫曦音经过,余光扫过这群赵氏子弟,他们大多年轻力壮,神色沉静,偶有好奇的目光,与她视线对上后慌乱地低下头。 这位小娘子手提佩剑,气势惊人,根本不敢与其对视,与身后的那位将军相比,气场竟是不分伯仲。 而随着卫曦音移动,一千多名卫家军开始动作,步伐整齐划一,紧紧跟随在女郎身后。 赵氏的几位长辈见此叹了口气。 永晋已经说了,这是女郎的亲卫队。 作为亲兵,自然要随身保护她安危,根本无法阻拦他们进入坞堡。 卫明渊附在陈将军耳边低声说话。 陈将军连连点头,卫将军不放心女郎,自然要跟进去,他留在外面,开始指挥军队在附近驻防。 莫县十分安全,夏季驻防非常简单,甚至连被子都不用拿出来,圈块地盘往地上一躺就能睡。 赵氏早已做好准备。 提前为她准备了座五进的大宅邸。 而后又将相邻的几处宅邸腾空,用来安置跟进来的亲卫队。 一行人笑脸迎客,又是忙进忙出地送来生活用品,又是大摆宴席。 宴席上餐食简单,仅有些谷物和腌菜,但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好不容易挨到黑夜,将人送进宅邸里休息。 等人一走。 在场的所有赵氏族人脸瞬间垮了下来。 其中一位叔伯拍桌而起,愤怒道:“我河间赵氏何曾如此卑微过?中山国欺人太甚!” 被人将坞堡围住,还得好声好气地将人供起来。 本来在大军抵达前,赵氏族人早在族堂里就商量过一番。 广平郡离得如此近,若中山国真能肃清广平,那赵氏绝对是除广平那些幸存者外的最大受益者。 只要能够安然地偏居一隅,发展坞堡,壮大自身,赵氏不倒,终有重新崛起一日。 所以他们笃定,中山国是想要河间郡南面五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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