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少女眉眼却是不开颜,哪怕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 冬雪带人将暖锅所用食材放到桌上,又布置了一番,动作皆轻手轻脚的,隔着双重纱幔,寒风吹动间,可以看见府里最受主母宠爱的小娘子倚靠在雕栏处,似在发呆。 漂亮的眼眸忽的看向她,而后笑颜如花,整个人都鲜活了。 “阿娘,你回来了!”萧晴雪抱着雪球撩开纱幔走来,声音清脆如铃。 萧洛兰看到女儿,露出一个笑容,她把盒子放到一旁的桌上:“嗯,是不是等很长时间了。” “没有,阿娘你回来的时间刚好,我们快吃饭吧。”萧晴雪在阿娘身边坐下,然后让冬雪和芳云不用在这伺候了,留她们两人就好。 “阿娘肚子饿不饿?”萧晴雪调好两人蘸料,又把不容易熟的菘菜萝卜放到暖锅的辛辣锅里,片的薄薄的鱼肉,羊肉,虾丸,分装在小碟里,暖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有一点。”萧洛兰被女儿贴心的举动弄的心里极为熨帖,她拿过勺子先给女儿盛了一碗大骨汤,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 “是牛骨汤?”萧洛兰喝了一口汤,立刻尝出来了,熬得乳白色的牛骨汤内有几块炖的软烂的鲜甜萝卜,葱花几许。 “我想喝,就让厨房做了。”萧晴雪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主要是古代牛不像现代,这里的牛都是伺弄庄稼的,比人金贵多了,不过她想吃还是可以吃的,庄子里就养着牛,就是在古代吃牛有种心理压力,平常府里也是吃羊肉居多,萧晴雪见阿娘这几天忙,就想让厨房弄些牛骨汤给阿娘补补身体。 萧洛兰愣了下,掩下心里微酸,她从前经常买牛骨汤炖给女儿喝,牛骨汤好处很多,可以补钙长的高高的… 萧洛兰揉了揉女儿的头,柔声道:“那乖宝多喝一些。” “阿娘也喝啊。”萧晴雪道,她特意为了阿娘让厨房的人煮的。 萧洛兰笑道:“一起喝。” 桌上都是母女两人爱吃的菜,不大的不系舟充满了烟火气,萧晴雪夹了一块虾丸给阿娘碗里,暖锅白雾升腾。 “阿娘,阿爹是不是要回来了?” 萧洛兰见女儿喝完汤了,又给她盛了一碗:“是啊,估计三四天后就会到家,刚好你过生日。” 萧晴雪吃着饭,这几天她发现家里人都怪怪的,阿爹突然之间就去浔江了,也没有和她说,阿兄最近几天也很奇怪啊,虽然每天都上府衙当差,但是回到家就会把自己关在书房读书。 “阿娘,阿爹突然去浔江郡做什么啊?”萧晴雪追问道,她不问个清楚,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萧洛兰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把事情说了出来,主要从廉世清那里说起,最后说到了登云楼那边,慎之和周宗主之间发生的冲突,其实她也有些烦恼,不知该怎么调节这父子两人的矛盾。 萧洛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些事女儿终究会知道的,现在告诉她也好,原本她想着可以和和气气的说清了,她本就不在意皇帝给的那个封号,一家人根本用不着生隙。 可凡事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皇帝给了两个封号,一看就没安好心,我想着一家人也用不着计较那些,但是你爹不听劝。”萧洛兰蹙眉道。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认真说起来,谁都有理,可在萧洛兰看来,这事最根本就是皇帝挑起的。 萧晴雪听完了一会,眼眸垂下,问道:“阿爹在浔江就没做什么?” “他…”萧洛兰说出来总觉得会带坏女儿,割舌头听着就怪疼的。 “阿娘,告诉我嘛。”萧晴雪恢复活泼的样子,缠着阿娘问道,如果阿爹不作为,那她心里才特别失望。 “他把传旨太监的舌头给割了。”萧洛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这事你就不要管了,等你阿爹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把话说清楚了,一家人不要起间隙了。” 萧晴雪听到阿爹割了那姓彭的舌头,缠绕在腰侧鞭子上的手才放下来,奥了一声,脑子里却想着上清观火/药一事。 饭后,萧洛兰坐在外面长椅上,招手让女儿过来,顺便打开了盒子,是做好的宫绦。 庭芜绿的颜色,清新可爱。 萧晴雪乖乖站在阿娘身前。 “本来想生日那天送给你的,可是提前做好了,就想看看合不合适,等过两天,我再弄一个禁步给你压裙。”萧洛兰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将宫绦系在女儿的腰上,庭芜绿色将少女袅袅婷婷的身姿勾勒了出来。 “不错,真好看。”萧洛兰越看越心喜,觉得这颜色真衬她女儿。 萧晴雪低头一看,宫绦的淡紫流苏垂到裙边,飘飘荡荡:“谢谢阿娘。” 萧洛兰理了一下女儿的裙摆,想着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可以拍成照片。 萧晴雪手指拨弄着腰间的香囊和腰侧的小鞭子,望着温柔的阿娘,没忍住道:“阿娘就不生气吗?皇帝给的那破封号,还有阿兄这次袒护陆家…” 说到最后,萧晴雪声音闷闷的,说到底她还是心里有气,哪怕阿爹割了宦官舌头也不能让她开怀。 “封号有什么好生气的,”萧洛兰起身,见女儿脸颊鼓鼓的,好笑的捏了捏她的小脸:“我根本就不在意,你也别把这封号放心上,皇帝就是故意这样做的,难道我要如他的意,天天生气吗?为了一个外人不值当。” 萧洛兰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声音一直温和柔软,语调平和。 “至于慎之袒护陆家…” “阿兄这次做的就是不对啊。”萧晴雪有点难过。 “我还是觉得慎之是慎之,陆家是陆家,陆家做的事不能算在慎之身上。”萧洛兰握着女儿的手:“这次也是因为关乎慎之生母,慎之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萧晴雪想起阿兄平日里对她的好,又别扭又伤心,沉默着不说话。 “你看,因为我是你的阿娘,所以你想把好的都给我,我对你也是一样的。”萧洛兰轻轻道:“而慎之也有阿娘对不对,他也想对他阿娘好一回,但他阿娘早就去了,想对她好也无机会,岂不是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 萧晴雪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象阿娘会有离开自己的那一天,她靠在阿娘肩膀处,听话道:“好吧,那我过几天再喜欢阿兄,这两天不行,而且陆家的人若再来,我是不会和他们玩的。” 萧洛兰被女儿可爱的话逗笑了。 萧晴雪见阿娘笑自己,气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又腻在了阿娘身边,她就是舍不得阿娘受一点委屈,她阿娘多好啊。 “阿娘,你为什么那么好?”萧晴雪经过阿娘开导,心情逐渐开朗起来,感觉看哪都顺眼了,她望着阿娘,眼睛像小星星。 萧洛兰望着女儿的笑脸,将她围脖系紧些,神色温和,女儿现在在自己身边,还和以前一样健康活泼,萧洛兰每每想到这,就觉得心里很幸福。 不过想到最近的烦心事,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没觉得自己做的多好,有时候还担心自己说话讲道理太多会惹人烦,在这里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她们现在和周宗主,慎之是一家人,如果家人之间相处再剑拔弩张的,实在不是萧洛兰愿意看到的。 最重要的是,萧洛兰可以感受到周宗主对慎之,对晴雪的关爱,两枚压岁铜钱就一直放在周宗主随身携带的锦囊里,就等着过年时候送出。 而慎之对她也很尊敬,对晴雪,则充满兄长的爱护之情,对周宗主,更是崇拜敬重孺慕。 既然一家人都互相关爱,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有时候,爱越深,伤越深。
第152章 (慎之剧情) “慎之, 你今天怎么还不出门啊?”谢德庸摇着一把烫金折扇,白色狐裘青玉冠,一派的风流俊雅, 他躺在落笔阁内的唯一一张摇椅上,先是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又看向还在书房里的周慎之, 扬声问道。 隔着一扇门扉, 谢德庸只能瞅见周慎之在书桌前练字。 究竟写的什么, 不得而知。 其实, 他这好友脾气也挺怪的,谢德庸这般觉得,他站起身,倚在门边处, 刚想再问一下, 就听到了周慎之冷淡的声音。 “今天休沐。” 是休沐啊, 谢德庸有些尴尬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消极怠工了, 这样可不好。” “快过年了,你还不回你在外购置的小院吗?”周慎之整理好书桌上的东西,将笔墨纸砚归位。 “院里只有几个老仆,和他们说话了无乐趣。”谢德庸摇了摇扇子:“我等真正过年那天再回吧。” 他走进来,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坐下,想到最近听的传言, 轻咳了一声:“慎之, 听说节度使大人把彭晖的舌头割掉了, 那彭晖算是皇上心腹, 天子近臣, 御前大太监, 在宫中熹妃那也是一个大红人,节度使大人这一举动传到长安那,不被朝廷上的衮衮诸公扣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都说不过去。” 谢德庸当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此招还真是狠啊,比杀了彭晖还难受。 谢德庸昨天想这事想了一天,越发觉得节度使大人这一步做的极其精妙而果决,狠辣无比,他以前相处的人中大多数都觉得武人无智,只会舞刀弄枪,现在,谢德庸只想对以前狂妄自大的自己冷笑三声。 两道圣旨,封号区别对待,往大了说,两者封号如云泥之别,高低立显,圣上的用意无需多猜便能看穿。 人均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就是要挑起节度使一家的不和,父子不和,夫妻不和,母子不和,子女不和,这是一个正大光明的阳谋,可偏偏却能将所有人都囊括进去。 在这个计里,所有人的退路都很少,尤其是他这个好友。 大楚以孝治天下已经长达三百多年快四百年了,孝道深入人心,孝为百善之首,乌鸦反哺,羔羊跪母,而人若不孝敬自己的父母,那与禽兽何异?甚至不少偏远小地至今还有举孝廉这个晋升途径。 所以,孝很重要。 谢德庸看向书房上挂着的孝字,用浓墨写成,规矩正板的和他这个好友一样,下方还有一方鲜红小印,正是他好友的表字,子嘉。 子嘉的选择更是少之又少,而且他还不能退,一方是生母,一方是继母,两者都是节度使大人明媒正娶的,地位也是一样的,只是子嘉生母早逝,而陆家对比清河萧氏地位也差了些,现在圣上给了陆家这么大块一个甜头,谢德庸能猜到陆家的想法。 他们想嫡子的地位更加稳固,另一方面也能显现子嘉对他生母的孝顺,尊重生母。 圣上用心险恶恶就恶在给子嘉继母的封号甚轻佻了些,这不是子嘉的错,但子嘉却是实实在在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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