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出售了莲子坊的宅子。 恰好让余家人买到了。 连宅子和家具一起, 花费了五十两,洛阳其他地段的房子只会更贵,这个捡漏让苗翠心里既高兴又心疼,毕竟五十两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现在自家男人和大郎还没出去挣钱, 一家人属于只出不进, 家里虽然有桌椅, 但其他小物件还需要自己购买, 零零碎碎加起来, 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也不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苗翠心里还想着大哥要给大郎他们介绍工作的事。 因为杂事多,璎娘并没有继续教习小金子与三妹他们,而是力所能及的打扫,一进小院落房子不大,余家就有五口人了。 出乎璎娘的预料,余家分了一个厢房给她,就在厨房的对面。 坐落北门的正房自然是翠娘与船主用的,正房旁边的两间耳房,一间是小金子和三妹,另一间是余大郎的,至于门房那间堆满了杂物。 璎娘原本以为最大的可能是,余家会给自己留门房,或者是耳房,也可能要将她赶出去了,但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余家让她住在了厢房。 厢房是独立一间,而且面积比正房也小不了多少,她起初以为定是余大郎的,一是因为余大郎的年纪,毕竟余大郎不是小孩子,二是她与余家非亲非故。 院中水井旁,璎娘把洗好的锅碗瓢盆放在日光下晾晒,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因为她感受到了太阳淡淡的暖意照在她的身上。 小银子蹲坐在璎娘子身边:“璎娘,阿娘又在生气了。” “为什么?”璎娘将手笼于袖中,汲取一丝暖意,冬天的井水冻的她手指微僵发麻。 “大哥刚才路过门口,说他不回来吃饭了,阿娘觉得大哥一定又去赌坊了。”小银子说道。 璎娘觉得有这个可能:“怪不得你娘生气。” “你爹呢?”璎娘问道,这一家子,能治住余大郎的也就是船主了。 “爹他去拖船了。”小银子道:“家里的船被藏在城外,阿爹不想丢掉它。” 没过多久,苗翠买了两担柴放在厨房,花了二十五文,让苗翠又念叨了好久,洛阳城里连木柴都比其他地方贵,在外面,一担柴最多十文钱。 璎娘坐在灶口,烧火。 小金子和三妹在她身边背书,每当这时,翠娘念叨的声音就会变得很小,暖融融的火光让璎娘身上多了份暖意,遇到背错的,璎娘就会纠正他们一下。 吃完饭后,璎娘回到暂住的厢房,房子不大,地面铺着三合土,比起茅草泥屋自然是好多了,屋子里没什么东西,只要注意不被桌床碰到就行了。 “璎娘。”苗翠在门外唤她。 璎娘拄着木棍走到门外,有些疑惑,平时翠娘一般不和她说话,也就三妹会亲近她,余家一家人对她的态度一直让璎娘心有疑惑:“怎么了,翠娘。” 苗翠望着贵人:“我在厨房烧了热水,你要洗一下吗?”她苗翠也不是心肠歹毒的人,他们一家能买上洛阳的房子,都是因为贵人身上的东西,自然要对她好一些。 虽然她骗了贵人一些事,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治眼睛的药太贵了,等年后,手头转过来了,大郎和男人都上工了,苗翠想着那时候再给贵人看眼睛。 璎娘闻言露出一个笑容:“要的,谢谢你,翠娘。” 苗翠转过身:“我买了些布做衣服,还没做好,你先穿我的旧衣,可能有点小,等过几天衣服做好了,你再换上。” 璎娘看不见,循着翠娘的声音小走去,差点被院中的石子跘了一跤,苗翠连忙扶住她:“走那么快做什么?” 璎娘抓着翠娘手臂,再次真心道谢。 “你快洗吧,我在门口做针线活,三妹就在里面,有什么事喊三妹。”苗翠别扭道。 小银子已经洗过了,她给璎娘子倒热水,又加冷水,最后让璎娘子进去洗澡,眨巴着眼睛望着热水里的璎娘子,发现璎娘子肩膀处的伤还没好彻底。 璎娘细细洗着头发,忽然听见了三妹声音,同时一只小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璎娘,你肩膀这边还疼吗?” 璎娘笑了笑:“还好。”只要不是干重活,就不会很疼。 热水缓解了璎娘多日来的焦虑和身体的阴寒,不知是不是曾经落水的原因,她现在很畏寒,手脚总是冰冷冷的,连月事也好长时间没来了,不过没来也好,若来了,又是一件麻烦人的事,璎娘苦中作乐想着。 她洗着摸到了小腿处的一道长长的痕迹,已经结疤了,估计快好了。 白雾蒙蒙的水桶里,小银子感觉璎娘子真的好漂亮啊。 “璎娘,你的玉牌在发光呢。”小银子趴在水桶边缘,感觉好神奇,璎娘皮肤比玉还好看。 璎娘摸到了脖颈下的玉牌,又向上摸了摸挂着玉牌的项链,软而凉,又带着重实感,她想到一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想留着身上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玉牌的。 “三妹,我的项链是什么颜色?”璎娘抱着一丝希望问道,看触感,应该是金子的吧。 “金色的呀,璎娘。”小银子答道。 真的是金子,璎娘心里松了口气。 洗完澡以后,璎娘换上翠娘的衣服,有些小,她又在里穿了纸衣,随后穿上披袍,披袍是她原先自己的衣服,尚能保暖,草草将发丝擦干,璎娘终于觉得自己清爽了。 苗翠检查了一遍家里,便去大通市买东西去了,璎娘将换下来的衣物洗了。 小银子和小金子在院子里玩耍,你追我跑。 璎娘晾好衣服,听见了敲门声。 先谨慎的询问了一下是谁,她在翠娘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门闩弄好。 外人是推不开的。 余大郎推门没推开才敲了门,听见是余大郎,璎娘才打开门。 余大郎混了大半天的赌场,摸清附近有哪些地头蛇后,又小赌了一把才回家,等看见璎娘时,不觉愣了一下。 璎娘微蹙着眉头,闻到了余大郎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定是又去赌钱了。 余大郎关好院门,盯着璎娘的脸,过一会说道:“住这里的什么人都有,没事不要外出,你这张脸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璎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余大郎回到自己的耳房睡觉。 没过一会,发现璎娘端了一个碗进了他的房间,碗上还有几块温饼。 璎娘将碗放在桌上:“你中午没回来,翠娘担心你没饭吃,让我在灶上温了饼。” 余大郎走过去吃饼,又喝了一口冷茶,桌上冷不丁的出现了一团暗金色。 余大郎的眼睛顿时盯在了金子上。 璎娘道:“我的眼疾需要药,能否麻烦你把这个金子当了,给我看眼疾。” 余大郎去拿金子。 璎娘等他吃完把碗收走,她也没问可以当多少钱,想让人办事,总得给人家好处,余大郎好赌,定有大半的钱落入他口袋。 晚上,璎娘就喝上了药。 余大郎又是彻夜未归,天明时,给自己咕咕灌了两口冷茶,敲响了璎娘子的房门,璎娘听着苗翠和船主在主房的吵声,小金子和三妹在院子里玩,想了想,还是打开了房门。 房门大开,璎娘子请余大郎进去。 “我昨晚去了酒馆,又和莲子坊的打更人一起打更,帮他敲锣,顺便问了他知不知道慈悲寺的事情。”余大郎两眼都是血丝,明显一夜未睡。 璎娘忍不住看向他。 “我看你很关心慈悲寺的事,为什么?”余大郎问道:“你是洛阳人?” 璎娘沉默了一会,吐露一些实情:“只是觉得慈悲寺很耳熟,感觉自己以前听过。” 余大郎眉头皱了起来,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璎娘子自从醒来也不说回家,找家人,这很反常,但他们一家因为做了亏心事,反而不敢多问,如今看来,璎娘不仅是眼睛看不见了,还忘记了许多事。 还真是麻烦。 “慈悲寺以前是洛阳有名的寺庙,后来寺庙里的一个僧人突然发疯杀了全寺的人,慈悲寺才落没下来,那个僧人现在还有通缉令,好像叫什么血衣慈僧,据说早逃到北方去了,还给一个大人物当了门客,江湖上的人都羡慕他。” “你若实在想去慈悲寺看看,那也得等我一起去,不能单独去。”余大郎道。 “多谢。”璎娘轻声道谢。 余大郎晃荡出门。 天很冷,似乎要下雪了。
第269章 洛阳唐家宅邸坐落于寿业坊的凤凰里, 这里南近洛水,北达邙山,权贵云集, 原是前朝皇室居所,又被时人戏称王侯里。 唐五郎从南市往家里赶, 身后带着三两健仆, 途径卢家时, 唐五郎看见了海内经学大家, 洛阳洛山学院的院长, 卢矩卢博士。 卢博士穿着大楚遥远南疆出产的桂布裘袍,外披一件蓑衣,颌下山羊胡打理的一丝不苟,双脚踩着一双麻鞋, 手上拿的正是他的心爱之物, 紫竹轮竿。 “唐五拜见卢博士。”遇到德高望重的长者, 唐五郎连忙下马行礼。 卢矩对唐家的这个五郎并不陌生, 唐家以前还想让他拜自己为师,可惜,这少年郎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此事才作罢。 虽然读书不好,但唐五郎在洛阳一堆纨绔子弟中,矮个中挑将军, 勉强算是一个好苗子。 卢矩对着唐五郎点头, 多年教书的习惯让他一开口就说教了两句:“南市多奇技淫巧之物, 五郎你玩玩就可, 万不能上心, 此非正道。” 唐五郎讪笑:“五郎知错, 谢谢您的教诲。”他顺便挡住书童抱着的一堆东西,东西被一块大布包了起来,露出几根木头。 这个新淘的宝贝是他从洛阳南市一个傀儡师那里买到的,现在心正火热着。 “今日我去江上蓑钓,若能钓得一尾上好伊鲂,明日就提着它去你家。”卢矩笑道:“早就听闻谢氏有一鼎俎家擅长水晶鱼脍,我可得好好尝尝。” 唐五郎继续与卢博士寒暄,他道:“表妹对您一向敬仰,得到这个消息,定会虚左以待。” 卢矩捋须道:“能让谢氏璞玉等我,看来今天这个伊鲂,我是非钓到不可了。” 唐五郎听着卢博士对表妹的赞誉,一张脸笑成了花,长安谢氏的当家主母就是他阿娘的亲姐姐,按辈分来说,就是他的从母或者姨母,两家关心非常亲近,姨母的小女儿谢青妩就是他的表妹,月前,母亲偶感风寒,身体不好,姨母便让表妹过来替她看望阿娘。 母亲一看到表妹,就高兴的不得了,连病好了也留着表妹在洛阳,不舍得她离去。 如今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表妹了,唐五都退避三舍。 卢矩还想再说几句,耳边忽然听见了前方乐舞声,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一张脸浮现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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