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夫人紧紧握住萧夫人的手:“夫君已经派骑从通知了。” “我和您去前院看看吧,您不用着急。”萧洛兰感觉窦夫人的手都凉了,安慰道。 “阿娘。”萧晴雪跟着上前:“我和你一起去。”说完就把模具放到芳云那里:“芳云,你把这些送到杏花居。” 芳云看了一眼主子。 萧洛兰无奈的点头。 “窦夫人,李太守带了很多人吗?”萧洛兰想知道前院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没有,太守大人带着李三郎和数十家奴一起过来的。”窦夫人回道。 窦夫人带着萧夫人她们沿着回廊跨过二门。 中堂内,窦海涛令仆从奉茶之后,自己胆战心惊的候在一旁,他的大儿子一早就跟着许判官出去了,节度使大人带着青山也离开了,府里就只剩下几个雷氏骑从,他已经悄悄派出一位去通知节度使大人了。 李瀚章站在庭院里,望着天上似有若无的月亮,听到脚步声之后,看向窦夫人她们,目光在她身后的萧夫人以及萧小娘子上扫了一下,等窦夫人走过,他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萧夫人可还记得我,我是李三郎,上次冒昧打扰夫人,真是抱歉。” 窦夫人望着被拦住的萧夫人他们,忙让巧心去调自己家的家奴过来,见李府的家奴将两人隔开,在中堂的窦海涛顿时站了起来。 萧洛兰望着莫名其妙的李家三郎,不明白他为什么跟她打招呼,她的戒心立刻升了起来:“李郎君,你有什么事吗?” “萧夫人,我的父亲与节度使大人之间有些误会,因此特意想请萧夫人您在其中转圜一下。”李瀚章诚恳的说道,同时身体作揖:“三郎在此拜谢于您。”端的是风度翩翩,气质更是修雅如竹。 萧洛兰避开他:“李郎君,抱歉,我帮不了。” 李瀚章俊秀的脸上浮现失望的神色,低声道:“萧夫人,三郎听您的口音也是长安世家出身,怎就和周幽州这类兵蛮在一起?可是被胁迫的?萧夫人若想逃离可以寻我。” 萧洛兰还没说话,手心就被塞了一个像玉佩一样的东西,她一怔。 萧晴雪也看到了。 两人身边围着李府家奴,旁人根本看不到这李三郎塞了什么东西给她妈妈。 “三郎,回来。”李太守不耐道。 萧洛兰握着那东西,感觉像在握着烫手山芋一般,想还给那李三郎,李三郎却走的极快。 李瀚章坐回椅子上,专心的盯着茶水。 李太守坐在右首位,看着堂中只见过一面的妇人,他记得她,周绪带着她和他在黄鹤楼见面,这次仔细观察,这位萧夫人果真长了一副让男人心惊的祸水身段。 李伯志的眼神越来越冷,冷斥了一声:“妖妇!” 萧洛兰脸顿时被气红了,这人怎么好端端的骂人。 “老匹夫你再说一句看看?”萧晴雪站了起来,指着李太守骂道。 “妖妇之女,不足言也。”李伯志冷笑一声。 萧洛兰想也不想的把手里的东西连带着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到了那死老头身上,她站在女儿身前,面色冰冷至极,眼含怒火,冷冷讥讽道:“李太守今日见人就吠,是不是年纪大了忘记吃药了?” 李伯志猝不及防被砸了满身茶水,他猛地站起来,连带着玉佩也摔了一地,脸色扭曲:“妖妇毒言,不…” “老匹夫在骂谁呢?”周绪拿着乌鞭从夜色里走进中堂,看着李伯志,转头吩咐道:“把牢里的李大郎剁掉两根手指放进锦盒里送给李府。” “周绪!”李伯志怒吼一声:“你敢!” “再剁两根。” 雷山应声而去。 周绪走向前,将李伯志按在座位上,拿起乌鞭拍了拍他的脸,笑容狰狞:“老匹夫,别给脸不要脸,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我就把你儿子一块一块的剁碎了喂到狗肚子里,听明白了吗?” 李伯志身体虚软的滑倒在椅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第33章 窦海涛双腿发软的望着被三匹高头大马拉走的太府马车, 李府的家奴沉默的护卫在马车左右,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罗金虎早就躲在一旁, 等太守大人的马车一走,猴子一样窜出来抓住窦海涛的手臂:“窦兄, 怎么样了?” 远处有不少人影绰绰, 像是幽灵在盯着这边, 也不知是哪家的探子, 窦海涛已经没心情去管那边了, 自从节度使大人入住了他的府邸,每天不消说有一百人,也至少有七八十人在盯梢,就据窦海涛知道的, 他们住的这条新昌坊, 不少胡商地主的宅子已经被人暗中收购了, 新的面孔住进来好多。 也就每天在窦府不出门的萧夫人和萧小娘子不知道这些事, 像他们经常外出打交道的,早已对这些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节度使大人没有表示,他们就当作没有看到。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和他人说。”窦海涛握住邻居的手。 罗金虎当即应道:“窦兄放心,做我这行的最看重的就是信誉, 况且我只是提前想知道节度使大人和太守大人…究竟谁会留下来。” 现在太炀郡只要有点消息的都知道太守大人和节度使大人交恶了, 眼看最高长官关系无法调节融合, 他们自然要下注了, 太守大人还会不会坐在太炀郡守位置上, 所有人都在等这个结果。 窦海涛悄声说道:“太守大人因怒骂萧夫人, 节度使大人便让一位雷氏骑从去牢里砍了李府大郎的四根手指。” 罗金色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估计明天这个消息就已经压不住了。”窦海涛想起节度使大人冰冷的表情至今仍腿肚发抖,李府大郎那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那可是一郡之守的儿子,手指竟是说砍就砍了。 窦海涛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那李大郎会死吗?”罗金虎有些恍惚的问道,他也曾见过李府大郎几次,只能远远看着,约莫是二十五六的华服青年,当时骑马招红袖,是红袖坊的一等一的贵客。 “不会。”马车里的李太守听到三儿子的话,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早已没有了在窦府的失态,清癯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容。 李瀚章望着父亲,觉得看不透他,他的大兄被砍去了四根手指,可父亲却表现的那么平淡,明明大兄是为了父亲才做下了那等错事。 “父亲,您的心是铁石做的吗?”李瀚章喃喃问道,他叫李瀚章,本家是河东李氏,那个被称赞为文人风骨的李氏,父亲是李氏族长的胞弟,按理说他们哪怕不是在河东,也会在长安长大,的确,前十三年的时间里,李瀚章的确在长安,后来父亲调任到了太炀做太守,此后的时间,李瀚章就生活在太炀,他不喜欢幽州这地方,稍长大一些就住在长安的大伯家,大伯位列门下省的左补阙并兼职太子太傅,桃李满天下,一直受圣上重用,受士族敬仰。 父亲在幽蛮地区当太守一直是李瀚章心里不大不小的一根刺,明明他的本家那么煊赫清贵。 李伯志看了一眼自幼就聪慧的三儿子:“我对你们是一样的。” “那大兄变成废人了,您怎么无动无衷呢?”李瀚章望着父亲,只感觉满腔的愤怒。 “至少他还活着。”李伯志平静的说道。 “失去四根手指比失去一条命要好。”李伯志闭上眼睛,在外表现的易怒冲动又愤懑不平的他现在好像一尊菩萨。 李瀚章仿佛是第一天认识父亲一般,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恐惧感,他真的了解父亲吗?眼前的这位真的是被誉为大楚文脊的父亲吗? “父亲…您…” 李伯志慢慢笑了起来:“瀚章,你要记住,你姓李,只要在幽州一天,就得和周幽州对抗一天,不然的话,我们李家的忠心文骨又要怎么体现给天下人看见。” “在外面,你要做个忠臣,哪怕是愚忠也没关系,天下人都喜欢忠臣,圣上也喜欢忠臣。”李伯志帮儿子的衣领弄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瀚章过了好一会才道:“所以,您是故意激怒周幽州的?” 李伯志看着还天真的孩子,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自语道:“我李伯志在太炀尽忠职守五六载,日夜不忘圣恩,如今为了对抗周幽州,连儿子都残废了一个,心神交瘁之下,无力再担任太守一职,自请贬谪应该不过分吧。”当然了,自请贬谪只是他的说词,李氏只要还是士族文人的招牌一天,圣上就不会对他们做的太过分,况且,他都已经废了一个儿子了,圣上又怎么苛责于他。 见三郎还是不懂,李伯志只能剥碎了揉开了讲给他听:“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换,周绪很大概率已经物色好了下一任的太守人选,我在太炀这些年从未染指兵权,他才让我安稳坐在太守位置上,现在我已经到了不得不退的时候,可是如何完美体面的从太守位置上退下来,既不能让李氏在天下人面前失了李氏笔刀的清誉,又不能让圣上怪罪反而要念着我们李氏的好。” “大郎他一时冲动做下这件事也算是破局的意外。” 李瀚章木然:“周幽州知道您的想法吗?” 李伯志笑了:“周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罢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李伯志想到最后周绪的那个眼神,不禁然的有些意外,那时的周幽州竟好像是动了真格。 官场之中,尤其是文官,逢人便是三分假,给自己戴上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只有聪明者才能玩面具之下的游戏。 周绪是难得的可以和李氏下棋之人,两人心照不宣的敌对关系,七分真三分假。 难道真的触逆鳞了,周绪那种人也有心?李伯志想了一会便不再想了,他们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回长安了,再次带着李氏不畏强贼怒斥周幽州的荣耀,史书之上,终究还是他们李氏执笔而写。 李瀚章缓缓看向父亲,不解迷茫又崩溃:“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伯志再次闭上眼睛,不作回答。 “因为他们是李氏啊。”周绪用小刀削着梨皮,把梨皮削成一圈一圈的形状,漫不经心的笑着回答萧小娘子的话:“把名看的比命还重的李氏,不让他们骂骂,他们凭什么做到这个位置,名声才是支撑他们的一切,名声越大的士族官越好做。” 萧晴雪的脸仍然被气的红红的:“那老匹夫也不能随便骂人啊。” 周绪将梨子切成一块块放在碟子上,递与萧小娘子,笑道:“快吃些梨吧,别上火了。” 萧晴雪气鼓鼓的坐在妈妈身边,吃了一块梨子。 萧洛兰想到中堂上突然怒骂的李太守,听完周宗主的话,隐隐不安,总觉得被李太守利用了,短短时间里,萧洛兰想了很多但一时又抓不到什么头绪,李太守真的如表面一般吗?萧洛兰忽然感觉到有点恐惧,对这些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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