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尾闻言翻了个白眼,她不悦道,“你扯着我干嘛?放手!” “我们好歹也追随神君多年,这地方我们还不能来了?” 三首将挑了挑眉,他一看六尾这神情便直接摸透了她的心思,他径自挡在了六尾的身前,小声提醒道,“来是肯定能来,只是现在神君正为那小凤凰的事烦心,你也不怕惹恼了他。” 六尾懒得搭理他,她理了理被他扯乱的袖子,她的目光透过攒动的人群,定定地看向窗边那道高大的身影,昏黄的日光于他的轮廓处勾勒出一圈细碎的光影,他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冷漠疏离。 她已像这般,悄悄在他的身后看了许多年。 往日,她以为他不近女色,她也不敢擅自靠近,后来再见面之时,他的身边却多了别的女人,她只能止步于半步之外,然而现在他们再度被封印在这外域之中,那小凤凰与他几乎是彻底断了联系,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她好不容易再度找到机会,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时间与遥远的距离磨平,她可以等。 她等他已经等的太久。 那个小凤凰可以,她自然也可以…… 六尾心底思绪万千,想到那些被她深藏于心底的往事,她勾了勾红唇,露出了个苦涩的笑意。 半晌,她方才施施然道,“那又怎样,现如今神君回了这里,与那小凤凰便是彻底没了希望。” 难道神君还要为那小凤凰守节,这辈子都不碰女人不成? 眼见她仍不死心,吵闹着要去寻戚无宴,三首将有些无奈地挡在她身前,他手中长戟闪烁着森然寒光,“相识一场,六尾,我也不想你太过难堪。” “你与神君相识千年,你们若是真要有什么便早就有了,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六尾闻言面色当即有些难看,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恶狠狠地瞪了三首将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便要直接推开他,显然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眼见六尾仍不放弃,三首将深吸了口气,“神君正想法子离开此处,你现在去打扰他,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六尾话音一滞,她蹙了蹙细细的眉尖,神色间带上了丝迷惘,“他为什么要离开?神君留在这里不好吗?只要他想,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会是他的。” “外界真的有那么好吗?” 三首将看着六尾眉眼间的迷惑,他舔了舔獠牙,神色古怪地嘿嘿笑了两声,“这里与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外界有顾南挽。” “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六尾的面上骤然失去了血色,她红唇紧抿,目光死死地看着窗边那道高大的身影,她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戚无宴的目光却未曾有片刻落在她的身上。 六尾有些失落地咬了咬红唇,而后猛地瞪了三首将一眼,提着裙子折回了来时的方向,“懒得搭理你!” 三首将啧啧了两声,见着红狐神色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 在外域的这段时日,戚无宴白日里折纸鹤,夜间便忙着翻阅古籍,几乎半刻也未曾停下。 冰凉的夜风略过桌面,书页轻拂,戚无宴微微抬首,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窗外,夜色浓郁,距离放出纸鹤已过了数日有余,他却未曾收到纸鹤那端传来的消息。 那些纸鹤宛若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踪迹。 戚无宴掐了掐指尖指尖,随即微微蹙起了眉头,却发现他的那些纸鹤飞到半路,便被那些邪物给偷偷打了下来。 戚无宴难得地沉默了片刻。 他倒是忘了,外域之中并没有传音纸鹤这种东西,那些邪物见着纸鹤定然会止不住地好奇。 他将那些纸鹤放到了一侧,戚无宴微微垂下眼睫,沉默地看着茶盏中模糊的倒影,只见他的面容几乎已经彻底变了个模样,他不知,顾南挽是否能接受他这般奇怪而诡异,不人不鬼的模样。 戚无宴沉默地摩挲着掌心的木珠,房外传来几道低低的鸟鸣,他微微侧首,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虚空中的玄光镜,却见那端的顾南挽仍未醒来。 她的房内四处皆是爬满了厚厚的坚冰,连长长的睫毛之上都缀着剔透冰晶,每一道呼吸似乎都有着细小的雪花落在白皙的颊边,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指尖,为她拂去面上的雪花。 戚无宴看着仍在沉睡的顾南挽,他蹙了蹙眉,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 *** 这段时日,老凤凰们几乎全部呆在栖梧山内,想方设法地哄着小肥啾开心。 自从顾南挽沉睡之后,小肥啾除了吃饭睡觉,便一直抱着白蛋坐在她门前的树上,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他自破壳以来,还未曾离开顾南挽这么久的时间,阿娘不在,白头发的也不在,小肥啾抱着怀中圆润的蛋,有些闷闷不乐。 金凤看着小肥啾板着张小脸,忍不住戳了戳他毛绒绒的脸颊,“小小年纪,别学着你爹整日板着张脸啊,小毛球还是活泼点可爱!” 小肥啾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神色忧伤地看向自己胖乎乎的肚子,“啾啾……” 他饿了。 正当金凤准备带着小肥啾离去之时,却听院外传来了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黑凤神色匆匆地走进院内,看着院内堆积的坚冰,他的眉头紧皱,神色有些难看,“挽挽还没醒吗?怎么睡了这么久?” 金凤一怔,他的神色渐沉,“怎么了吗?她还没醒呢,要把她叫醒吗?” 黑凤神色凝重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你随我来。” 金凤闻言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这几日,随着顾南挽的沉睡,整座山脉皆是落满了厚重的积雪,四处银装素裹,昨夜下了雨,现在脚下的路已是一片泥泞。 黑凤面色沉沉地看向远处,就在方才,有人突然发现原本沉睡在山洞中的老凤凰们却是倏然化作尊尊石雕,在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生机,随着昨夜的那场大雨,那些石雕寸寸破裂。 待众人发现那些老凤凰的异样之时,却发现那些石雕早已化作满地的碎石,随着沙石混入雨水之中。 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那些老凤凰已彻底长眠于地下。 众人面色微变,他们死死地看着满地的碎石,几乎掐烂掌心的血肉,蓝凤咬了咬牙,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没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究竟是谁搞的鬼!这怎么一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实在想象不到有谁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将一群老凤凰害成这个模样, 任谁也想不到,这么多的强者竟会在一夜之间无缘无故地陨落,甚至连半点先兆都没有。 金凤死死地看着满地的狼藉,小肥啾似是察觉到了周围压抑的气氛,他有些不安地缩成了一团。 大长老正沉默地检查着他们残留的痕迹,山间一片死寂,陡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金凤面色微变,他连忙避开人群,向着顾南挽所在的方向跑去。 她的房门早已结满了坚冰,金凤微微抬起指尖,几缕金色的炎火随之落在冰层之上,厚重的冰层缓缓消融,他踩着满地濡湿的痕迹,快步走进了房中。 只见顾南挽静静地躺在榻上,她的眉眼紧闭,身上落了层纯白的霜雪,整个人都似是冰雪雕琢一般,美则美矣,却是了无生机。 金凤心头一跳,皱了皱眉头,他上前两步,而后轻轻推了推顾南挽的胳膊,“快醒醒,挽挽,不能再睡了。” 入手却是一片寒凉,一股彻骨寒意随着他的指尖迅速地侵入他的体内,金凤眉头皱的更紧。 小肥啾亦是从他的肩上跳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顾南挽冰冷的面颊,“啾啾啾……” 顾南挽却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小肥啾的叫声略微急促了些,他趴在顾南挽的颊边,有些紧张地啄了啄她如玉的耳朵。 随着小肥啾焦急的声音,几位长老连忙涌入房内,待他们看清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顾南挽之时,当即面色微变。 三长老快步走向床边,他紧紧地握住顾南挽冰冷的指尖,他咬了咬牙,几乎是从喉中挤出来几个字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不还是好好的吗?不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究竟是谁暗中捣鬼!若是让我逮到他,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在这之前,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一夜之间,凤族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般失去了生机,沉睡的老凤凰尽数身陨道消,就连顾南挽也沉睡不醒。 再这般睡下去,他不敢想象顾南挽是否也会像那群老凤凰般,悄无声息地化作一尊石雕。 似是想到了什么,三长老猛地抬起头,他死死地看向虚空之中,面色倏然紧绷。 众人面面相觑间,皆从对方眸底看到了浓厚的恨意。 *** 戚无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南挽,听着那端众人嘈杂的话语,他的眸色黯了黯,眸底爬上了浓郁的猩红之色。 随着众人陆续进入房间,顾南挽的身影逐渐模糊,唯余小肥啾焦急的声音夹杂着嘈杂的声响,时不时地落入他的耳中。 戚无宴微微垂眸,神色晦暗地看着静静躺在他掌心的纸鹤,雪白的纸鹤随着寒风颤颤巍巍地晃个不停。 一如他此刻的心绪不宁。 这般明显的异样…… 戚无宴神色冰冷地看向虚空,他本想着如先前那般,若是实在不行,他便花些时间再寻个肉身遮掩气息再度离开此处。 却没想,他仍是不肯放过他们。 或者说,从始至终,他就根本没打算让他与顾南挽活下去,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布下的一盘棋,目的便是为了借机除掉他们,除掉潜在的所有威胁。 闻钰是,顾南挽与他亦是。 这世间万物自有其法则,阴阳调和万物相生相克,现如今天道式微,龙族凋零,凤族强盛独占鳌头,人族之中灵杰辈出,这几方势力之中极有都有可能生出突破浩锢,威胁到他的存在。 万物有灵,所谓的天道亦不例外。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早已生出了灵智,他已没了往日威势,却仍旧刻板地遵循着以往的旧规滥调,不能允许任何威胁到这一切的存在。 而这场浩劫,是修仙界的劫,亦是他们的劫难。 因为这场劫难,闻钰自绝经脉甘愿赴死,现如今已然身陨道消,昶吟被他重创再度陷入沉睡之中,凤族沉睡的那批老凤凰陨落大半,实力大损。 顾南挽短时间内经历太多,她年岁小,道心尚且不稳,在这接连的打击下极有可能道心受损,自此一蹶不振,修为之上再无半点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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