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宴薄唇紧抿,他眉头微蹙,有些不解,“为什么。” 他自认为在顾南挽面前已经足够收敛克制,他不理解,她为何见着他总像个见了猫的老鼠。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觉得她肯定是生出了一丝错觉,她竟然觉得自己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她肯定是疯了,戚无宴怎么会委屈……他只会毫不手软地扭断所有令他不高兴的人的脖子。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似是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顾南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先前她一直是有些躲避着戚无宴的念头,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经历,她行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些畏缩,凡事皆会瞻前顾后,她胆怯地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一切。 修士这一生极为漫长,若没有发出什么意外,她现在至少有数千年的时间可活。这一辈子太长,她不敢保证说以后会怎样,若戚无宴是个普通人,她可能反倒不会这般纠结,他们以后若有分歧,她可以想走便走。 可他是戚无宴。 他来历不明,神秘诡异却又极为厉害,到现在都没人能说出他的来历,他有足够轻易杀死她的能力。她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柔弱无力的猎物,没有反抗的能力,亦逃无可逃。他的性子古怪凉薄,她摸不清他心底的想法,亦是看不透他的神色,更摸不清他的修为,她甚至连那层好看的皮囊下究竟是谁,是什么模样都不知晓。 未知的事物总是令人心生恐惧。 哪怕他现在的模样再怎么无害,可他会拿着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他高大的身形,灼热而贪婪,远超常人的欲/望,不懂餍足的模样都会令她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戚无宴不会理解她的恐惧害怕,就像是她也无法理解戚无宴为何会愿意在第一次便让她接近他,她体内的奇毒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那当初的忘欢散应当也不会使他失去理智,丧失抵抗能力。 顾南挽攥着他长发的指尖微微用力,连指节都泛着隐隐的白,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些滞涩,熟悉的冷香缭绕在她的鼻翼,逼得她几近窒息。 光影摇曳,他的半张面容隐于黑暗之中,暗金色的妖纹自他的颊边蔓延,与他额心的金印形成了一道神秘的纹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别躲着我。” 戚无宴近乎是在心底将那清心咒翻来覆去念了个遍,方才压制住心底的各种汹涌欲/念,他本就是贪婪而充满攻击性的物种,许是因为夺舍了这白虎的肉身,他周身的那股气息反倒能缓和他心底的暴戾之气。 “挽挽,你别怕我。” 戚无宴静静地埋在她雪白的颈间,毛绒绒的耳朵擦过她的颊边,他将顾南挽整个人都深深地揽入了怀中,这个怀抱无关情爱。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抿了抿红唇,只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雪白的圆耳有些失落地搭在银发间,顾南挽的指尖微微蜷缩。 想摸。 戚无宴似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冰凉的大手却是抓起她的指尖,落在了他毛绒绒的圆耳之上,柔软的毛发擦过她的指尖,带起些微的痒意。 纤细的指尖微微蜷缩。 戚无宴低声道,“挽挽,给我一个机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窗外的烟花蓦的炸开,这烟花似是一个闸门,随着那烟花的落下,原本寂静的夜晚瞬间安静了下来,满城的喧嚣模糊了他后面的话语,微凉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带来些微的痒意。 顾南挽不知怎么的,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夜色渐浓,城内却是渐渐的热闹了起来,窗外一片喧嚣,空中尽是五颜六色的漂亮花灯。 顾南挽缩在被子中,方才的一幕幕时不时地略过她的脑海之中,她罕见的没有倒头就睡着,她悄悄睁开了眼睛,只见小肥啾抱着雪白的蛋睡的四仰八叉的,一脸的无忧无虑,顾南挽忍不住有些羡慕,她坏心眼地戳了戳他的肚皮,小肥啾蹬了蹬爪子,翻了个身,只留给了她一个圆滚滚的背影。 身侧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原本平躺在她身侧的戚无宴微微翻个身,顾南挽连忙收回了手,她也不知,先前她怎么就被戚无宴哄得给答应了下来,或许是窗外的氛围太过热闹,又或者是那毛绒绒的耳朵太软,迷了她的心智。 不知是不是戚无宴动的手脚,原本说好给她守夜的肖思澜二人却早已睡的昏天黑地,隔着房门,她都可以听到他们沉沉的呼噜声。 顾南挽默默捂住了耳朵,藏入了被中。 一夜无眠。 直到天将明,顾南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身侧传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原本躺在地上的两人猛地睁开了眼睛,肖思澜有些茫然地揉了揉额头,只见几个修士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他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会睡着了……”话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大变,连掉落在一旁的长剑都顾不上,连忙爬起来焦急地敲了敲门,“小姐,你怎么样了?” 他还没来得及敲第二下,便见房门被从内打开,他们还没来得及看眼房内,房门瞬间又被再度阖上,他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修士,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们昨夜怎么会莫名其妙便睡着了呢,甚至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在以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当他疑惑间,只见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修从房内大步走来,二人面色微变。 肖思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见戚无宴似是看不到他们的存在般,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侧走过,姿态高傲,眉眼轻狂,似是他们这等凡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肖思澜,“?” 拳头硬了。 他天资不错,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哪怕在隐族,他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曾被人这般无视过,更何况,无视他之人还是他一直都看不起的小白脸。 戚无宴那目中无人的模样看的他拳头都有些发痒,想要揍人…… 肖思澜快步跟在他的身后,这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戚无宴身量极高,他在男子当中已经算高,戚无宴却比他还高了大半个头,他的身形修长,气质极好,来来往往的那些男修在路过他身边时,一瞬间便被他衬得跟一堆烂土豆似的,根本无法入眼。 肖思澜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离他远了一些。 他挑了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悬挂的长剑,“你干嘛去?我们待会便要走了,你别添乱!”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肖思澜又是一阵牙痒,随着他的到来,原本热闹的客栈有片刻的寂静,只见戚无宴大步走出了客栈,高大的身影迅速地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 随着他的离去,客栈再度热闹了起来。 肖思澜见状挑了挑眉,他冷哼了一声,转身折回了楼上,真是好生无礼。 顾南挽早已被门外的声响吵醒,她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身侧已没了戚无宴的温度,她随意地向外看了一眼,小肥啾已经坐起了身,正贴在她的身侧,小嘴中叼着她的头发丝,怀中抱着白蛋,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呆呆地看向窗外,只见树上停着几只五颜六色的小鸟,他们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顾南挽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灵果递到了小肥啾的嘴边,却见小肥啾看了一眼那果子便扭过了小脑袋,依旧眼巴巴地看着树上的小鸟。 大抵是有些孤独的。 灵兽幼崽不比人类,他们天生便开了神智,要比寻常幼崽更聪明一些,明明是一天出世的,也不知为何这孵化时间差距如此之大。 顾南挽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脑袋,也不知这白蛋何时才能孵化,她站起身,对着镜子梳了梳凌乱长发,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甚至还难得地编了几个细细的小辫子,顾南挽看着镜中之人,只见她的眸底似是缀满了潋滟水光,比起前些日子,眉眼间多了一丝神采。 雪白的颈间还有着几道浅浅的吻痕,顾南挽撇了撇嘴,她笼了笼衣服,遮住了颈间的痕迹,却听门外传来了几道敲门声,肖思澜扬声道,“小姐,我们该走了!” 顾南挽闻言站起身,她捞起还在悲伤望天的小肥啾,快步走出了房门。 ***** 绿意盎然,群山缭绕之间,只见几匹烈焰马拉着轿子瞬间自山林中奔涌而出,火红的烈焰几乎染红了半片天空,星星点点的烈焰自空中坠落。 一道悦耳清脆的怒斥声骤然自轿子内传出,“那群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那么两个死丫头都弄不死!” 轿内却是一个身形佝偻,面容苍老,身着华服的老妇人,她神色威严地坐在软榻之上,几个年轻貌美的男修神色暧昧地跪在她的腿边。 那老妇人的额间坠着一枚夺目红宝石,那漂亮的红宝石在她苍老,布满皱纹的面容之上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她的面容格外的苍老,声音却像是年轻的姑娘,悦耳动听,似是银铃震颤,含着一股独特的,说不出的韵味韵味。 老妇人死死地捏着拳头,混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跪在她身前的男修,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当初他们说了此事一定万无一失的,结果现在居然给我整出来一个死丫头!” “没想到最后还是得我亲自出手。” 她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越想,她便越生气,她忍不住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男修,那男修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却不敢多言,连忙爬起来,又再度跪在了她的身前。 “夫人息怒。” 她身侧的年轻女修亦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奶奶,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她有些担忧地卷了卷腰间垂落的玉带,要知道,隐族最忌讳的便是私下里同族自相残杀,这些事一旦泄露出去,哪怕是他们,也得被族人扒层皮下来,下场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迟疑了片刻,方才小声道,“要不就让她回来吧,我不信她是我的对手!” 朝姚老人闻言冷哼了一声,她厉声呵斥道,“你别多管,你好好修炼便是!” 那年轻女修见她发火,立刻噤了声。 朝姚老人看着有些委屈的孙女,她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昭你过来。” 朝姚老人看着面前漂亮的小孙女,看着她眼底满是不服气,她眯了眯眼睛,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外人只知晓那古乔天资聪颖,修为不错,然而只有他们这群亲眼见过的人,才知道那古乔有多可怕,比起那个老太婆,她的天资更甚,只要她还在一日,她们便永远都没有出头的希望…… 她压的那年轻一辈几乎喘不过气来,若非古乔当初离奇失踪,说不定现在的族长早已换人来做。 而古乔的女儿,哪怕只继承她六分天赋,都足够他们喝上一壶,阿昭修为虽然不错,可比起当初的古乔来无疑是云泥之别,她为了那个位置拼了一辈子,却一直被那老太婆压了一头,眼见古乔身死,那位置即将落在他们的手中,现在又突然冒出来古乔女儿,她怎么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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