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待他恩重如山。 可皇兄也夺走了他挚爱之人。 尉迟舟放下戒备,嗓音惆怅:“母妃,儿臣……心里难受。” 贤太妃轻抚儿子手背:“哀家明白,可……当皇帝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啊。瞧你父皇,便是他自己最爱的女人都没护住。当皇帝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烂差事,就让你皇兄扛着吧。” 尉迟舟:“……” 这话竟然很有道理。 母子两人对视着,尉迟舟仿佛被说服:“母妃,我留守京都。或许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贤太妃眨眨眼:“那倒也行,哀家最喜欢看热闹了。” 接下来,京都城必定不会太平。 这时,管事走上前,禀报说:“王爷,九王爷又来了。” 尉迟舟当即面露不悦之色。 贤太妃先一步开口,愤愤然:“登徒子,不见!” 尉迟舟一个眼神扫向管家:“太妃说不见,那便不见。” 管事积极应下:“好嘞,老奴这就去。” 不知廉耻的九王爷,勾搭了姜氏就罢了,就连太妃也不放过!太妃都已神志不清了,九王爷的行径实在不成体统! 故此,即便身为区区一个管事,他见到九王爷时,也没给好脸色:“我家王爷说了,今日俱不见客。” 九王爷颜面无存。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珠翠马车驶入巷子,而为首开道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御前侍卫兰逾白。 九王爷当场僵住。 马车停下,尉迟胥迈出马车,他身量高大颀长,即便还年轻,但自带一股威压气度,尤其是眉目之间的冷凝之色,他随意一个眼神扫过,就仿佛睥睨天下众生。一袭玄黑帝王常服最适合他不过。 到底是在战场厮杀过的帝王,眉目之间的神韵,不仅仅是贵气,还有不容旁人置喙的威严。 尉迟胥唇角溢出一抹若无其事的浅笑:“这么巧?” 九王爷讪讪行礼:“皇上。” 尉迟胥颔首,萧挺有型的下巴抬了抬,多少有些看不起人的意味:“嗯,皇叔怎么没登门燕王府? 九王爷:“……”他被驱赶了!这总行了吧!这些后辈,真是一个个皆不给他留颜面! “老、老臣,还有事在身,就此告退。” 尉迟胥并未挽留,径直迈入燕王府大门,而此刻,尉迟舟亲自出来相迎。九王爷只能杵在巷子里看着。 他的两位侄儿迈入府中,都没有正眼瞧他。 九王爷:“……!” *** 尉迟舟大概猜出了尉迟胥的来意,但他并未言明。 婢女奉上热茶,便悄然退下。 堂屋内仅剩下兄弟二人。 尉迟胥脸上挂着的浅笑,让尉迟舟多少有些不适。 皇兄从前可不是一个爱笑的主儿。 尉迟胥端起茶盏,并未验毒,拂开茶沫后,便浅饮了一口。 尉迟舟见状,眼中掠过一抹异色,但未置一言。 尉迟胥搁置下茶盏,嗓音听不出多少情绪:“朕明日启程去江南道,京都政务虽交给了内阁与姜相料理,但朕真正信任之人,唯有二弟。” 尉迟舟:“……”这话听了,实在太假。 尉迟胥可不管对方是否相信,又继续说:“五城兵马司统领赵羿,是朕的心腹,二弟在京都若遇任何麻烦,可寻他帮助。朕不在京都这阵子,二弟亦可用海东青与朕联络。” 一言至此,尉迟胥甩出一个响指。 随即,便有宫奴提着一只老鹰走了过来,将海东青交给了尉迟舟。 海东青认主,一般用在战场传递消息,这种牲口极难驯养,沈国公手中倒是有几只。 尉迟舟起身,抱拳:“……臣弟领旨。” 贤太妃趴在门廊偷看,不知怎么笑出声来。 尉迟舟脸色一惊:“母妃!不可窥听!” 尉迟胥笑了笑:“无妨,贤姨近日来,倒是气色极好。” 贤太妃迈入堂屋,打量了几眼尉迟胥,也不行礼,看似好奇一问:“找到你娘了?” 尉迟胥点头:“嗯,多谢贤姨上次的提醒,朕永记恩情。” 贤太妃摆摆手:“不必言谢,都是自己人。你们兄弟两人要联手起来,才能打跑那些坏人。” 尉迟胥神色微变:“朕知道。” 尉迟舟也剑眉微拧,薄唇抿成一条线。 直到帝王离开燕王府,尉迟舟才郑重问道:“母妃,您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 贤太妃立刻抬手,捂住了尉迟舟的唇:“嘘——别乱讲话,小心隔墙有耳。” 尉迟舟:“……” 他的母妃,还真是不可小觑。 *** 这一日,帝王携带魏太后,以及三位嫔妃,启程离京。 沈澈与程十鸢也一路同行。 程十鸢上次换上女装之后,就再也舍不得脱下,沈澈是个宠妻之人,遂给她购置了各色衣裳,让她穿个够。他谈不上有多心悦程十鸢,但身为男儿大丈夫,但凡承诺过的事,他必定会做到。 众人见到程十鸢女装的模样,似乎并不吃惊,唯有兰逾白惊到语无伦次。好在他这人素来话少,一腔诧异都被吞咽了下去。但又实在忍不住极强的求知欲,队伍启程之际,他骑在马背上,凑到沈澈身侧,对他挤眉弄眼。 沈澈假装没看见。 生生急煞了兰逾白。 “沈三,你和程世子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这时,程十鸢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冲着兰逾白抛了个媚眼。 兰逾白嫩脸一红,立刻撇开视线,内心戏十足。 沈澈见状,莫名觉得不悦。他好像不太想让程十鸢对旁的男子使眼色。 “咳……阿鸢,不得对兰侍卫无礼。”沈澈占有欲极强。 还很霸道。 程十鸢如今太需要沈澈,只好讪讪闭嘴,又缩回了马车内。 她与父亲一样,都不太擅长处理错综复杂的事务。 西南王府太需要一位智囊了。 何况,程家还指望着沈澈传宗接代啊。 故此,程十鸢至少表面上十分顺从沈澈。 这厢,兰逾白恍然大悟了。 程世子是个女子! 他现在半点不同情沈澈了,竟莫名艳羡。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他…… 尉迟胥独自乘坐一辆马车,而宁知音、秦诗柔、沈若汐,以及魏太后四人同乘一辆。 秦诗柔是个安静不下来的女子,故意打趣沈若汐:“淑妃,你为何不说话?你以前不是话很多吗?” 沈若汐趴在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致发呆,对接下来的剧情,有些捉摸不透了。 情敌不搭理,秦诗柔倍感寂寞:“沈若汐,你怎不理我?”她忽然想到,皇上交代过,出门在外不必在意身份。故此,她直接称呼沈若汐。 沈若汐头也没回:“你总是缠着我,是不是喜欢我?” “你、你……浑说!你我都是女子,你这话……成何体统?!” 沈若汐侧过脸来,故意挑眉:“你在激动什么?反正皇上又不在这里。你喜欢我也实属正常,毕竟,我天生丽质。” 秦诗柔即将咆哮,涨红了脸。 宁知音抿唇窃笑,魏太后年纪大了,没什么威压,也喜欢看热闹。 另外一辆马车内,尉迟胥耳力过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知被什么取悦了,也嗤笑一声。 小狐狸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秦诗柔与沈若汐待在一块,就像是将烧红的烙铁,落入了一盆冷水,瞬间会有反应 。 *** 一日后,沈澈与程十鸢要先一步离开,赶赴西南王府。 尉迟胥将魏太后交给了沈澈照拂。 魏太后明白儿子的顾虑,也不欲给儿子添麻烦,她不多问一个字,只交代尉迟胥:“定要保重万千。” 尉迟胥点头:“嗯。” 两拨队伍分道扬镳,而尉迟胥等人则继续朝着江南道的方向赶路。 又逢日落之际,众人在一处驿站歇脚。 秦诗柔试图挨近帝王争宠,未及她靠近,尉迟胥一个眼神扫向兰逾白:“管好她。” 兰逾白菊花一紧。 不是啊,他只是一个侍卫,他如何能管好后宫嫔妃? 对此,兰逾白焦头烂额,表面上倒是清冷依旧,顶着一张面瘫脸,郑重对秦诗柔道:“皇上要歇息了,娘娘还是莫要打扰的好。” 秦诗柔神色微赧。 但她并不失落,反而是打量了几眼兰逾白,抿唇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兰逾白浑身僵硬:“……” 不是,秦嫔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对着他笑甚么?! 他只是一个御前侍卫啊! 送走了秦诗柔,兰逾白迈入屋内,帝王负手而立,正面对着白墙,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皇上,沈二公子就要到了。”沈清是暗中前来相助,故此,除却帝王与心腹之外,无人知晓沈清的到来。 尉迟胥应了一声。 兰逾白又道:“皇上,您的替身也已经准备好了。” 尉迟胥自是不会当真去江南道。 为引人耳目,起初会让替身先一步去南边。 “让宁知音也一道过去。”宁知音心思缜密,其伯父在江南道任总督,她的未婚夫便就是这一次的替身。 尉迟胥刚好可以成全那对鸳鸯,也算是遵守了一开始的诺言。 秦诗柔是个大麻烦,可她是秦老将军唯一的女儿,尉迟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但其实,光是带上沈若汐一人,就已经足够麻烦,至少,会让尉迟胥分心。 当夜,雷雨滂沱。 因着驿站离京都并不远,暂无危险靠近。 但毫无疑问,此行必定凶险万分。 翌日一早,天光才将将破晓,骏马啼鸣声响彻驿站庭院。 沈清非但天生神力,精力也甚好,这人长了一张俊雅的儒生面庞,但实际上的战斗力可令敌军闻风丧胆。即便骑着汗血彪骑,日夜兼程,他此刻也是神色奕奕。 沈若汐见到沈清时,觉之甚是熟悉,她也不知为何,就仿佛她就是原主本身,遂真情流露,直接扑了上去:“二哥!” 沈清抱起妹妹,当场转圈。 沈若汐被逗得哈哈大笑。 尉迟胥一过来就刚好看见这一幕,沈二素来粗枝大叶,从前也就罢了,但如今,沈若汐已嫁人,他此举自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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