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日没睡?” “舟儿从昨日回到客栈就没歇息过。”盛建宗帮自家儿子回答廖飞羽的疑问,说罢重重叹口气又道:“瓷罐子里的墨都是昨夜他所磨,规整好咱们就出发来这了。” 明明年纪轻轻,做起事来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周全,就连墨汁如此小事都能计算在内。 “今日若是没你,我定会逃回安义府。”廖飞羽认真道。 昨日拜师遇到此等考验,若是没有盛叶舟拿主意,他心中早打退堂鼓,更不可能生出勇气半夜就开始。 “就算我心有力,遇上飞羽多半也早退缩。”陆齐铭跟着道。 盛叶舟停下动作,用布巾擦了擦脖颈热汗,朝两人摆手:“咱们快些写,按照眼下这速度,天黑前说不定就能写完。” 陆齐铭作画功底超出盛叶舟预计,那些竹子仿佛一直存在于他脑中,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从竹林。 画得又快又好,短短几个时辰就已将前院大块些石头画完 如此下去,他们可在天黑前就写完所有院墙。 几人的对话全都一字不落传入赵衍耳中。 “看来老夫这小院子要热闹起来了啰!” 自言自语伴随着他的一声轻叹,半点涟漪都没起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于热意中。 *** 酉时两刻,榆木坡的几户人家都相继升起炊烟,热意也随着日头落下逐渐从大地之上消弭散去。 山中清风刮进院中,拂过廊下赵衍的脸,他缓缓掀开眼皮,使劲伸了个懒腰。 院中早没了盛禺山几人的身影。 三个孩子写一整天,长辈们就陪整天。 午时刚到,盛府下人架着马车送来午食,赵衍趁机也蹭了顿饭。 但盛叶舟三人并未坐下用饭,只匆匆扒了几筷子饭菜就已折返到后院继续。 三个孩子的袍子逐渐被汗水浸湿,而后沾上无数墨点,脏得一塌糊涂,但他们仿佛无知无觉,反而在盛叶舟的一句句鼓励中斗志越发昂扬。 从那一刻起,赵衍心中就已确定会收下几人。 但他仍旧看了一下午热闹,直到天色渐暗,才觉时机已到,幽幽起身朝后院走去。 意外的是两人都已停手,廖飞羽提着盏油灯,只有盛叶舟独自一人趴在墙边继续写。 “要不咱们明日再来。”陆齐铭在一侧劝。 后院全是碎石,他与廖飞羽大手大脚,都无法完成这精细活儿,只得停下来劝好友歇息歇息 盛叶舟嘿嘿一笑,语气不仅半分疲累,反而充满清朗笑意:“今晚能写完,写完咱们去大吃一顿。” 对此刻的他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熬了几个通宵,眼看工作完成就近在眼前,反而是最有干劲儿的时候。 “咳咳。” 赵衍掩唇轻咳,踱步到众人面前突然开口:“这第二关就算你们过了。” “……” “听不懂为师的话?” 盛禺山大喜,忙给次子使眼色,盛建宗立即会意,上前将盛叶舟手中的毛笔夺过来笑着说道:“文玉先生答应收你们为徒了,快不去去拜师。” 盛叶舟瞟了眼还没写完的石头,心中竟升起抹怅然若失。 “叶舟快。” 廖飞羽喜极,扯着盛叶舟上前。 三人扑通跪下,就在夜幕降临时分,拜师成功。 *** 拜师成功后,赵衍对盛禺山的脸色有目共睹变得和煦。 为庆祝拜师成功,廖山长请一行前往罗平县唯二的两家酒楼其一吃饭喝酒。 席间,赵衍两杯酒下肚,拍着盛禺山的肩还幽幽地感叹盛府一窝歹竹里出了好笋。 一番醉话说得盛禺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说,都是你的儿子,为何相差如此大?”这回被赵衍拍着肩膀感慨的是盛建宗。 老师的酒量明显不行,盛叶舟瞧他好似才喝了四杯下肚,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早上横眉冷对,喝醉了倒是一副见谁跟谁哥两好的模样。 盛建宗使劲眨了眨眼,咬紧牙根才吐出句:“是晚辈没有教好长子。” “岂止是没教好,那两小子背地里骂老夫老顽固,这笔账我还可没和你算。”赵衍再道。 这话也是借着酒意上涌故意说出。 当年盛叶钰与那张府小子背地里骂了不少难听的话,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当面与盛禺山翻脸拂袖而去。 “那小子得好好教教,日后可别拖了叶舟的后腿。”赵衍右手狠狠一点桌面,语气瞬时正经:“为官多年,祸及家人之事老夫这朝廷之上还少?” 盛禺山一凛,缓缓点头,心中已有较量。 盛叶舟几个小辈静静地听着长辈们聊天,私下小声地嘀咕起来。 “咱们这就不回安义府了吗?”陆齐铭人还有丝恍惚。 盛叶舟皱着眉点头,此刻身上全是黏腻细汗,被风一吹自己都能闻到阵馊了的味道。 赵衍行事雷厉风行,拜师刚成功就言明,后天一早就开始授课,他们三人明日下午就要搬到赵宅中住下。 意思很明显,没有给他们回府与亲人告别的时间。 而且老师还正言厉色地警告几府长辈,想要为他门下学生,不仅要住进赵宅负担日常家务劳作,还不得携仆从帮忙。 师徒四人的生活需自给自足。 “我在府中连衣衫都未自己洗过,日后可如何是好。”廖飞羽一脸垂头丧气,下午拜师成功的喜悦早被对于将来的恐惧所完全取代。 “别看我!”陆齐铭竖起右手掌,苦笑连道:“萝携院里有四个丫鬟小厮,我连衣裳可都未自己穿过。”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盛叶舟。 盛叶舟:“……” “看我作甚?说得我好似没人服侍似的。” 胎穿十二载,幼时连起夜都有丫鬟掌灯,若不是年岁渐大他不喜人近身太过的话,估计连洗澡都有人搓背。 三人:“……” 谁能想到拜师成功后学问还没学到,反而先要想着如何活下来!
第49章 榆木坡, 赵宅。 拜师成功的老老少少又齐聚在院中。 一袭青色袍子的赵衍立于院中,面上又是那么副冷冷淡淡之色,仿佛昨夜骂盛禺山吼得脸红脖子粗的那人根本不是他。 “东西厢房的屋子, 你们自己商量住在何处,屋子收拾妥当后就去后院厨房准备夜饭。” 三个学生拱手, 盛叶舟抬眸瞟了眼盛建宗。 果然见老父亲耷拉着眉毛,特别是听到那句还需亲手准备夜饭时一副恨不得自己挽袖子帮忙的着急模样。 “人已送到, 你们还杵在在这作甚?” “老夫还有些话交代孙儿, 还请先生宽容片刻。” 见赵衍已开始赶人, 盛禺山深知不能再留下去,万般不舍终有分离,走之前他还想与孩子多说几句话。 “快去快回。”赵衍甩袖折身回堂屋,抬步跨入堂屋前还没忘记提醒盛禺山:“莫忘记你说的好酒。” “老夫回府就派人给先生送来。” 赵衍嗜酒, 盛禺山就投其所好, 允诺送上土法佳酿解其酒虫,至于金银美服,反倒是毫不在乎。 盛叶舟将包袱随意放到石桌之上,忙跟着祖父往门外走。 盛府马车就停在牌坊外, 一行人走到车旁,各自散开听长辈临行前的嘱托。 “舟儿你就安心在此读书,其余之事祖父祖母自会安排妥当。”盛禺山心中不舍,眸底满是浓浓愁色。 盛叶舟出生就在他与柳氏膝下抚养,从个吃奶娃娃长到如今的翩翩少年郎, 花费心力比任何子孙都要多。 操心的多, 当然就最为偏疼这孩子。 以往上哪去都带在身边的孩子突然要独自离家, 怎叫他舍得。 担心太多一时竟无从叮嘱起,临了临了只能抬手捏捏孙儿的耳垂, 万般不舍化作声叹息随风飘散。 “孙儿省得,祖父您要保重身子。”盛叶舟淡淡笑着,说着特意眨了眨眼:“您与祖母说,等修沐孙儿就回府拜见祖母。” 出府时说好是来看看情况,没曾想他一来就不回去了,不知柳氏还要如何埋怨祖父与父亲。 “若是撑不下去就给府中写信,爹来接你。”盛建宗忙不迭插话。 盛禺山横了次子一眼,却无法张口呵斥,只得轻咳两声当没听到般背过身去:“你们父子说上两句吧。” 望着祖父上车,盛叶舟笑眯眯地抬起双手合拢。 要钱! “为父现在身上就这些银票,等回府之后再派人给你送。”盛建宗干脆将荷包塞给盛叶舟,想着想着还觉不够,又将发髻之上的玉簪拔下一股脑塞过去:“若是钱不够花,就将玉簪子当了,兴许还能换个百两。” 盛叶舟哭笑不得,拿了荷包将簪子还回去:“爹,罗平县与安义府又不是相隔千里,若是没银子花儿子会给您写信。” “哎——” 盛建宗狠叹口气,最后才在盛叶舟半推半搀之下进入马车。 目送两位依依不舍的长辈与哭哭啼啼的张刘走远,盛叶舟也跟着重重叹口气。 “走吧。” 两个真小孩哭得双眸通红,还是盛叶舟出声带头折返赵宅,他们才一步三回头地跟上。 赵宅门口,赵衍头戴斗笠,坐在牛车之上。 “为师上城寻个木匠,你们收拾好屋子就去做饭吧。”赵衍温声道,许是想起几个少年刚离开长辈心中难受,说话时终于不再是那副冷淡的语气。 鞭子扬起,轻轻一抽牛背,老牛迈开四蹄朝前,只留下四个少年大眼瞪小眼地留在门口不知所措。 “接下来……咱们如何是好?” 三双眸子目送老师走远,廖飞羽挠着脸,又是看向盛叶舟。 “选屋子吧,先将衣物收拾收拾。”盛叶舟叹气转身,说着步子突然一停,左右看看好友:“你们说,这牛不是老师喂的吧?” “怎么了?”陆齐铭转身关门,不解地问。 “若是老师的牛,那打扫牛圈和放牛之事……”盛叶舟忽觉四处寒意袭来,忍不住冷得打了个摆子。 廖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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