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邵有林对邵氏而言,就不仅仅只是个嫡次子如此简单。 “所以此事咱们得等王爷前来之后才可从长计议,你这些日子照看好赵先生便是。”盛禺山气定神闲,眸光中还隐隐含着似笑意。 祖父说得是从长计议而不是忍气吞声,盛叶舟只听字眼就知盛禺山心中早有成算。 “舟儿省得。”盛叶舟会心一笑,故意冲祖母重重眨了眨眼:“祖父心中肯定有主意。” 从几年前国子监那些神出鬼没的侍卫出现时盛叶舟就知晓盛禺山不像是平日里所见那般简单。 只是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祖父祖母不说,他也就当没发现了。 而盛禺山似是也猜出盛叶舟心中所想,伸手点了点他笑得皱起的眉心,啼笑皆非道:“猴精。” “孙儿是猴儿,祖父您也不是猴儿。”盛叶舟连忙笑回。 “待你满十六之后,祖父自会告知你心中所想之事。”盛禺山摇头轻笑,眸光在远处院门外闪烁的人影上一划而过,起身前落下句:“你只要知道咱们盛府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便行。” 说罢,起身朝门外气冲冲跨门而入的老安王拱手行礼:“拜见王爷。” “无需多礼。” 老安王摆摆手,健步如飞地从盛禺山两人身边擦过,径直推门而入。 发须皆白的老者走得如此飞快,那根金色的拐杖毫无作用,只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响。 后边跟着的廖飞羽投来个询问眼神,盛叶舟翘起唇角淡淡一笑,瞬间稳下了两个忐忑不安的好友。 “大师兄!” 没多会儿,屋内老安王又急又气的低吼,接着便是拐杖狠狠敲击地面的砰砰声。 廖山长与陆父摇着头随后几步跟上。 盛禺山朝盛叶舟几人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就在门外等待,随后也背手步入房门。 房门嘎吱一声合上,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少年郎。 “老师的腿如何?”陆齐铭抚着狂跳的心口,口干舌燥地低头四处看。 看到石桌之上的茶壶后,几步上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水,也不管烫不烫仰头就连忙灌下。 “也给我杯。”廖飞羽嘴唇同样干得起了层皮,也不嫌弃,夺过好友喝过的茶杯就喝。 马不停蹄赶回廖府,跟家中长辈禀告此事后匆匆梳洗完就往盛府跑,连着昨天一整日,他们几乎都没正经喝过水。 来到盛府见盛叶舟神色自若,心中巨石终于落下,这才觉得五脏六腑都干得要命。 “腿是保住了,但日后行走恐怕不太利索。”盛叶舟言简意赅道。 路上他们都考虑过最坏的打算,如今一听还能走路,二人心中和盛叶舟所想完全相同。 不幸中的大幸…… “能走路就好。”廖飞羽一屁股坐下,松懈下来的身子忽地全是疲倦袭来,整个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软塌塌地趴到了石桌上。 “祖父说日后将赵先生接到府里养伤,一边让先生静养,一边准备明年的县试。”廖飞羽低声又道。 陆齐铭眨眨眼,惊奇地道:“我父亲来的路上也说要将先生接到府上养伤。” 说完,两人齐齐都转了头来看盛叶舟。 “一切都听老师安排。”盛叶舟无奈摊手。 廖府与陆府都想先生住自家府上…… “近水楼台先得月” 日后不仅方便自己孩子,就是府中其他孩子请教学问也方便得多。 但他们都没想到老师还有老安王这个二师弟,人能让师兄舍了王府住到学生府上去吗! 再说了,就凭老师的犟脾气,说不定稍微好些之后就要奔着回榆木坡也不一定。 “你吼个屁,老子好好的美梦都被你打断了。” 犟脾气老师被吵醒美梦,一声爆呵从屋内传来,接着就是老安王低声下气的赔罪。 三人互看一眼,纷纷露出个苦笑。 “说得对,咱们还是听老师的吧。”廖飞羽咽下口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陆齐铭就直接得多,看看紧闭房门又看看盛叶舟,干脆道:“老师还是住在盛府比较妥当,我们这两个弟子不用每日出现在面前,说不定更有利于老师恢复。” 他只想着亲自服侍,竟会忘记了老师的脾气。 整个榆木坡,只有盛叶舟才受得了老师比变天还快的变脸。 他与廖飞羽吓得瑟瑟发抖之时,也只有盛叶舟敢沉声讲道理,每每都像是及时雨似的能浇熄老师莫名其妙窜起来的怒火。 有如此“及时雨”在,他们凑上去作甚。 “陆齐铭说得太对了,还是盛府最为合适。”廖飞羽连连点头,说着小心地瞟了眼房门:“老师让我们三人明年县试下场,不管留在谁家,总归在安义府不是。” 陆齐铭与盛叶舟同时疑惑不已。 廖飞羽连往后缩,一脸惊恐:“别看我,我也是方才得知,而且此事是老师与咱们三府长辈共同商议。” 盛叶舟这才记起,昨日早晨老师离家之时也说了回来有话要说。 难道就是说县试之事? “你们二人年岁不小,是该下场试试,如若不然成婚前连个功名都没有。”盛叶舟着重看向陆齐铭。 他在几人中年岁最长,翻过年已十七岁半,放到平常人家早可以议亲成婚了。 陆齐铭杵着下巴,极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提起成婚之事就心烦,如此还不如待在榆木坡自在。” “若是能如先生般一辈子不成婚就好了。”廖飞羽怏怏不乐地望向盛叶舟:“长子既要顶门立户,还要负担起延绵子嗣之责,半分都由不得我自在。” 作为唯一不是长子的盛叶舟,反正有祖父弱冠前可不议婚事的承诺,还暂时无法体会到两位好友的心情。 “跟个小毛孩说这作甚,连姑娘给你写信都看不出好赖,还能指望你给我们主意……”廖飞羽明晃晃的鄙视。 陆齐铭点头应是。 “……” *** “你们三个还不滚进来。” 忽地,屋内传来赵衍中气十足地吼声,伴随着老安王温声劝其别乱动,廖飞羽二人缩在盛叶舟身后入了屋内。 屋里几个长辈看见的就是两个高大少年畏畏缩缩躲在身后,一副让盛叶舟当成挡箭牌的模样。 廖山长蹙眉,唇角随着三人一步步走近,抽动得更加厉害。 “站到为师身边来。” 三人照做。 “你们三人是为师最后的关门弟子,如今老师受伤,难道就没一人想尽尽孝道,把我接回府中好生伺候?”赵衍横眉瞪眼,衬着其红肿的脸颊,更显几分滑稽。 盛叶舟不解其意,有些奇怪地沉声拱手:“学生不敢自作主张,全凭老师决定。” “这会子倒是想让为师做主了,三个没良心的小子。”赵衍怒瞪几个弟子。 盛叶舟:“……” 若是平日里出言替赵衍拿主意,恐怕三人早被骂得狗血淋头,这会儿倒成了没良心了! “你也不用为难盛小五,本王明日就派人来接你去王府。”老安王啼笑皆非地看着师兄冲几个弟子挤眉弄眼,摆明了就是不想去王府。 “不去。”赵衍一转脸干脆挑明。 本来还想让三弟子中一人谁主动提出,他就作势拗不过只好留下,好歹在弟子面前不消顾忌说话,也不用去了王府处处受宫中繁琐礼仪所扰。 “本王知大师兄不喜烦扰,给你单独准备个院子如何?”老安王又劝。 “我就留在这,你王府厨子没有盛小五手艺好。”赵衍还是不为所动。 若是想去王府,早些年他就被师弟接进了王府颐养天年,何须还会跑到榆木坡去度日。 在哪都不能失了自在,否则就是皇宫也不含稀罕。 听到这,盛叶舟哪还能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忙笑眯眯地上前去殷勤地帮老师扶了扶枕头笑道:“学生也舍不得老师去王府,您得留在盛府让我们好好尽孝才是。” “可有听到?我自有学生会好好服侍,你哪来的就回哪去,别在这打扰得大家都不得安宁。”赵衍不耐烦摆手,说罢就将双手塞回被中,看似打算还要再睡一会儿。 “大师兄。”老安王真是拿这个师兄没办法,花白的长须都无奈地翘了翘。 “王爷您大可放心,赵先生留在我盛府,盛某定当好生以待。”盛叶舟忙笑着拱手。 “罢了罢了,随你吧!” 面对倔强的大师兄,就是老安王也没辙,气愤地使劲跺了跺拐杖后转身离开。 “本王会派几个人来伺候,这事儿您可不能拒绝。” 人是同意留下了,不过走之前老安王还是不放心,打算入宫中求个御医来盛府再诊治诊治。 作为留下赵先生的盛府,盛禺山面上笑意明显,捋着胡须慢吞吞随着老安王走出。 接收到自家祖父眼神的廖飞羽装没瞧见,垂头立于床前,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老安王几人前脚刚走,赵衍就立马变脸。 “过几日待为师伤势稍稳定些,便回榆木坡去了。” 三人:“……” “看甚看,还真想让为师留在安义府受你们孝敬?”赵衍拍拍完好的右腿,面上满是嫌弃:“就算腿瘸了还有手呢,爬也得爬回去。” 赵衍的固执三人都很清楚,廖飞羽与陆齐铭聪明地选择闭口不答,又当起了聋子。 盛叶舟淡淡的“哦”了声,而后轻轻整理衣袖,好半晌才道:“学生可担不起老安王的怒火,若是您真想回,那大可趁今夜房中没人之时悄悄离去,到时学生也好向王爷有个交代。” “你个臭小子!”赵衍气够呛,此刻腿上疼痛都比不上盛叶舟顶嘴引起的怒火。 “老师就留在安义府好好养腿才是。”盛叶舟叹了口气认真道:“况且榆木坡也没个正经大夫,难道您真想成瘸子?” “此次您出事,学生祖母昨夜吓得夜不能寐,定是不会让我再回榆木坡,难道您就忍心让我们每日都担心您在榆木坡如何过日子?” 盛叶舟面上认真,边说边伸手扯了扯廖飞羽的衣袖。 廖飞羽得信儿,忙舔着笑脸上前躬身道:“老师,您就留在盛府好好养伤,如此也好教导我们几人,待明年咱们仨一举给您拿三个秀才功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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