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捡起旁边的枯枝,另一只手的指尖亮起静静燃烧的元素光焰,想要将其置放在枯枝顶端,充当照明的作用。 见西芙没有紧跟在自己身后进来,图兰停下了脚步。 他瞥见西芙的举动,出声提醒道:“小姐,进入山脉后可不能使用明火。” “放心,这只是光系魔法的一种,没有温度。” 说着,西芙向图兰走来。 后者听闻,放下心来,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火把,替她照亮面前的道路。 山洞的隧道有些幽长,更无半点声音。 西芙和图兰肩并肩走在一起,耳朵能够捕捉到的唯一声源,便是脚下踩到砂土的窸窣声。 行了一段路程,往常话多的大地神罕见地陷入安静状态。 西芙却觉得气氛颇为沉闷,于是打破了沉默问道:“为什么进入山脉后不能明火?” “因为包裹地脉的土壤中有一种特殊的成分,越是干燥,越容易被点燃。” 图兰带领西芙靠近两侧的洞壁,在其上蹭落一些深灰色的物质,放在指尖捻了捻,又说,“曾经有足够的水源作为保护,普通的火焰无法点燃这些物质,但现在嘛,您知道的,如果不想我们两个人被埋在这里的话,还是不要轻易点火。” “那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对于自己的工作,西芙向来尽心尽力、严谨仔细。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吧?” 图兰拉长尾音,自问自答了一句。 他拍掉手上的灰尘,语气也似尘埃般没有着落,“至少我上次来时,没有其他的发现。” 西芙莫名觉得他的言语内容带着点怪异。 但稍微一想,要是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大约图兰也会提前告诉自己。 毕竟,要是她发生了意外,这世界上能够修复地脉的人,就只剩下他那位势不两立的同胞兄弟一人。 怀揣着乐观的思绪,两人走了十多分钟,终于接近了地脉需要修复的核心。 然而。 两人站在原定的核心所在位置前,根据图兰来之前所讲述的,镶嵌在洞壁中央,向外持续渗出深褐光芒的蜿蜒纹路,则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颜色青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迷雾。 西芙的目光停滞几秒,从前方机械性地侧转,变为盯着图兰:“大地神冕下,您颁布给我的任务内容里面,好像没有提到过,要修复地脉,还得穿越一片迷障。” 图兰抱起手臂,表情略显尴尬:“我上次来真的没有。” “所以说,您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西芙的眉心轻忽一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好像,有一百多年了吧……” 青年神明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他执掌大地之国的漫长岁月里,前往地脉的次数虽说不少频繁,但也绝对不止一次两次。 从来没有哪次出现过这样的异象。 想到这里,图兰的脸色映出一片凝重。 他闭上双眼感知刹那,对少女认真解释道:“这是地脉在发出警告——水源的缺失,导致堆积在它们脉络内部的燥气越来越多,假如超过某个数量,地脉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彻底炸裂开来,所以不得已,它才会把小部分燥气释放出来,形成了阻挡我们脚步的雾障。” 西芙无言,又问:“燥气有毒吗?” “没有,就是同样的一点,不能使用明火。” 图兰回想着脑海中对于这股罕见气体的记忆,迟疑着补充了一句,“我记得……吸收过多,似乎还会产生幻觉?” 不能用火、产生幻觉。 这种限制条件,对比西芙曾经遭遇过的拉莱肯迷宫一战和三级傀儡猎杀来说,听起来就像是小儿科。 话说回来,她拥有真理之冠和海神尾骨,再加上身旁真材实料的大地之神,不至于这点情况也难以应付。 “希望这次您给出的情报是全面而准确的。” 揶揄完毕,西芙拉住图兰的手腕,毫不犹豫地抬步走入。 …… 燥气的迷幻作用,在一人一神踏足的顷刻,便无声无息依附在肌肤口鼻间,完成了初步的影响。 一秒、两秒,还是三秒。 西芙的视线一阵恍惚,再度聚焦时,周身的世界已经从空旷的青灰色,化作没有边际的森林。 森林中弥漫着忽闪的萤火,拥有微弱的照明效果。 就着微光向旁边看去,图兰不知何时消失在自己的身畔。 嘎—— 冷不丁的怪鸟啸叫声起,让西芙的脊背下意识一僵。 她不清楚走出迷障的正确道路,便沿着来时的轨迹,向前试探性走了一段路。 “图兰、大地神冕下,你在吗?” 把双手放在嘴唇前做成简陋的喇叭式样,西芙边走,边四处张望着寻找图兰的身影。 可惜无人回答。 在西芙没有注意的角落里,几棵树木发生着小幅度靠近她的位移。 苍黑色的树木,仿佛怪影一般的枝桠分叉,就连生长在树冠上的茂密树叶,也是烧焦一般的枯萎颜色。 又是不知名鸟兽的几声怪叫。 这次不像在远处,更像是趴在她的后背,贴着耳边而出。 西芙霍然顿住脚步,转身向后看去。 结果什么都没有。 绿幽幽的萤火为这寂然的环境更添几分阴森。 ……她背后的不远处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树了? 尽管这片森林的每棵树从外表看来都一模一样,但西芙清晰地记得,她来时的道路旁有几丛干巴巴的灌木。 现在已经尽数被千奇百怪的树木代替,密密麻麻挡住了她向更后方看去的视线。 这些树木是活的? 还是,这一切都是燥气的幻觉在操控? 西芙满心疑问,她转眼想到,自己目前能实行的最基本的判定办法,就是伸手触摸一下,是不是真的存在。 但考虑到它们的怪异程度,西芙并不敢直接用手。 她想了想,随手凝聚起一个小水团,朝着离自己最近的树木丢了过去。 噗。 水团没什么攻击强度,砸在树干上后炸开了一朵小水花。 而被砸到的树木也没有特别的反应,仍然静静伫立在西芙右侧方的角落。 见它没有像幻觉中的事物一样,被水团穿越而过,西芙的内心不由得感叹,这燥气迷幻人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怕自己被不断改变位置的树木影响,彻底迷失在树林之中,少女不打算继续随便乱走。 她站在原地,将一缕魔法蕴于嗓音,向四方呼喊着图兰的名字。 拔高了不少的声音一出,那些一动不动的树木却忽然活了过来。 无数青灰色的圆形光亮,在西芙的视线范围内阴恻恻地亮起。 那是很多很多双。 镶嵌在树干中央的眼睛。 “水。” “是水——” “感受到了吗?” “刚刚是水的滋味!” 男女老少的对话声,也在眼睛睁开的同时,化作搅乱脑浆的声浪,一圈又一圈冲击着西芙的耳膜。 “是这个小姑娘制造出来的水?” “她的、她的身上好香……” 树木没有嘴巴,欲望却表达明确。 树干上无数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通,然后齐刷刷看向西芙的位置: “嘻、嘻嘻嘻……我想要水、我想要水……” “没有水,用你的血液也行!!!” 西芙捂住耳朵,她的思绪被这些震耳欲聋的音调,同频成某种麻痹意志的直线。 她想要反击,然而这种麻木迅速延伸到双手。 努力了几次,都没有聚集起有效果的魔法雏形。 好在双脚还算反应灵活,于是西芙用力捂住耳朵,拔腿冲向树木最稀疏的方向。 在她身后,那些原本只是胡乱叫嚣的树木,将粗壮的根须从土地中用力拔了出来,化作手脚,开始笨重的移动。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长出四肢,它们的行动起初并不算快。 在追击了西芙一段路程后,速度隐隐有所提升。 但追逐战并不是困扰少女的最大因素,那些树怪一边跑,一边还要持续发出声浪来影响西芙的意志。 心跳得好快,呼吸也变得急促。 发热发烫的血液齐齐冲向天灵盖,在燥气的持续影响下,西芙始终不能集中注意力来释放攻击。 …… 围困她的树怪越来越多。 终于,西芙被追到了一个没有退路的死角。 “嘻嘻、嘻嘻嘻,跑什么?” “跟我们玩吧,我好寂寞……” “姐姐姐姐,不想玩,给我喝点血也是可以的呀——” 击溃猎物的心理防线,在对方崩溃后一拥而上吸食血液,是树怪们最擅长也最享受的捕猎过程。 所以,它们也按照着根植在灵魂中的习惯,慢悠悠地缩小包围圈,口中仍在不停地进行着冒犯和恐吓。 西芙反而在这个时候忽然平缓了些许。 既然燥气浸染着她的思绪,不让她进行魔法反击。 那么,她也只能尝试另一种办法了。 西芙取下耳朵上的骨环,指甲盖大小的圆环瞬间变成小臂长的苍白尾骨。 她将更加尖锐的那端,对准树怪们,心想终于可以试试格斗搏杀术的练习成果了。 …… 少女谨慎地辨别着树怪中的领头者,她的膝盖分开,微微弯曲,这是起跳前的常规动作。 正当她锁定了目标,准备先下手为强,纵身扎向一时被神力震慑,没有贸然前进的首领时。 一只手越众而出,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第165章 图兰拉着西芙,快步走出了围攻的树怪群中。 他所到之处,那些穷凶极恶的怪物纷纷退避,为他们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西芙亦步亦趋地跟随图兰行了一段路,耳畔捕捉到窸窣的响动。 她朝后掠去一眼,看到那些树怪不肯放弃到嘴的猎物,又默默坠在后方。 只是这次不像它们追赶她时那样,加快速度缩小距离,而是保持在某个特定的范围,不肯多迈出一步。 西芙不由得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让那些怪物放我们离开的?” “用这个。” 图兰扬起垂在身体另一侧的左手,微微松开指尖的缝隙,露出干瘪凌乱的草植线条。 借着不太明晰的萤火辨认片刻,西芙才看出,这是种植在她进来的地方附近的灌木。 用这个就能逼退那些树怪吗? ……图兰又是怎么发现的? 西芙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握着她手腕没有半点放开迹象的青年,则耐心地解答道:“我也和你一样,走在路上忽然被树怪围困追赶,但我碰巧运气好,逃跑的路线正是回到入口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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