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已经打发了书童一回,只是没想到今日却在这书斋门口就又闹了起来。 但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自然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担一点点错处的,所以怪只怪那书生给脸不要脸了。 掌柜决定给那书生最后一击,他笑的越发和气:“公子,这但凡来个人,说要查我们的账就查账,我们这生意可怎么做,是吧?账目这东西,不是东家,可不兴随便给人查看的,不然我这掌柜就该回家种田去了。 不然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到底给我们书斋供过稿子,和我们也是有情面在的,若是您实在是银钱不凑手,那可以在我这里先拿五两银子应应急,不走书斋的账面,算是我私人给您的资助,您看可好。” 掌柜的言辞极为恳切。 只这话一出来,周围围观群众看向书生的眼神就更加奇怪了,仿佛他就是一个讹上门的骗子一般。 “是掌柜的大气,你这书生,怎如此没脸没皮。还是读书人呢?”人群中忽然传出这么一句。 然后就像是火星掉入枯叶一般,各种闲言碎语接踵而来。 “就是,就是,人家话讲的含蓄,多少是顾忌了你读书人的脸面,你倒好,反倒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没错,自己什么凭证没有,好端端的还要去查人家的账,哪来这样的道理。”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那书童的泪都下来了。只有那站在人群之中,面对众人或隐晦或直白指责的书生,却依然是一派淡定从容姿态。 他只冷看了掌柜的一眼,正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一道女声给抢了先。 “我看不好。”一道脆生中带些甜的声音在后边清楚响起,说话的正是陈糯糯。 围观的人群都不由的一惊,这忽然出声的是谁?他们倒是有志一同的转头向后望去。 然后就看到一个被帷帽遮住面容的少女。但只听得这清甜嗓音和那通身气度,不见容貌都能让人心向往之。 “各位,麻烦略让让可好?”霜降乘着这时机往前走,众人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条路,让陈糯糯三人几步就走到了书斋门前。 “掌柜的何以要给他钱?我看这很不合适。”陈糯糯又一次强调。 “姑娘说笑了,都说这是我出自己的钱,算是给这位书生一些帮衬,您怎么就叫起不好了,旁人有难处,咱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就是自己不搭手,也不能阻了别人,是不是?”掌柜的一脸正气,好似他真实什么乐于助人的大好人。 陈糯糯都要被这掌柜的气笑了,这手道德绑架玩儿的可太溜了。 “你是出的自己钱,可毁的却是我铺子的名声,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不好。”陈糯糯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却像是响在掌柜耳边的一声惊雷。 连一直维持淡定表情的那书生,此时脸上都不由的划过讶异之色。 旁边跟着陈糯糯旁边的的谷雨索性亮出了一枚印章,正是大夫人暂时放在陈糯糯处。让她掌管那些铺面和庄子的印信。 那掌柜的一看到那印章,后背的冷汗就唰的下来一层,略耷拉的眼里,闪过明显的慌乱情绪。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能倒霉成这个样子,今日这事情还没掰扯清楚,就碰见东家过来。 “你刚才说,只有东家才能查账,此时我就在这里,请吧!”陈糯糯拿手指了指书斋里面:“我也很是好奇,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就去查查账吧。既然你说老掌柜的养老之前没有给你交代。 若是真像这位公子说的一样,他和老掌柜的约定分成,那么账面上定是每月总有这么一笔银钱支出的。你这能接任掌柜的,想来也不是毫无经验的人。简单查一查账就能知道的事情,何必在这里掰扯。 若这位公子的确是该每月拿到分成的,那他想来也不在意你那五两银子。若他是在说谎讹诈,那我这铺子,也不是谁都能来随便碰瓷的。” 陈糯糯的这话说的似乎完全不偏不倚,但场面上,那掌柜却已经冷汗淋漓。 看他那神色,众人才发现,此时原来很大概率是掌柜在弄鬼,他们竟然都被骗了? 此时全都对那书生生了几分愧疚之意,也一同起哄起来,让那小东家好好查查账。 这一波三折的,看热闹和看戏似的。 等到几个当事人全进去铺子里去了,好些围观群众还想跟进去,奈何书那小姐身边的丫鬟,拿钱临时雇了几个看热闹的闲汉,把书斋门给挡住不让进去了。 使得一行人在门口大鹅一般的探头探脑,对事情接下去的发展好奇的不行。
第27章 第 27 章 虽然外边还有好些围观群众对后续发展很是好奇,但其实事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看那书生的从容姿态,对比掌柜的虽然极力稳住情绪,但依然僵硬紧张的样子,长眼睛的都知道,此事到底是谁在说谎了。 “姑娘,姑娘,这......这前些日子账本......”都走带书斋账房处了,掌柜的结结巴巴还在试图挣扎。 这掌柜的话还没完,就被霜降给抢白了:“掌柜的你不会是想说,前些日子店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不小心把账本毁了吧?我们做丫头的,平日只管着小姐房里的针头线脑,都知道若是账本出了问题,要及时上报,您这样的大掌柜不会不知道吧?” ”噗,咳咳!“刚才还哭着的那个叫做小鱼的书童,见那言而无信的掌柜,被一个小丫头几句话说的脸都白了,此时很是有一番大仇得报的快意。 若不是刚才被公子敲了他脑袋一记,他都要当场大笑出声了。 “这这这......”掌柜被霜降挤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脸色由红转青又转白,打翻了调色盘一般。 的确,他一个掌柜的,若是店里有账本出了问题,他还不上报,那罪名可就大了,而且伙计也知道那些东西放在哪里,又哪里是他说没有,就没有了的。 他知道今日这事情,是一定瞒不过去了,就是看最后姑娘打算怎么处置他了。 “姑娘,三姑娘,是我的错,是我一时起了歪心思。”掌柜想通这点后,急忙跪下来认错,脸上不止满是后悔羞愧。 甚至连眼泪都是说来就来:“可是姑娘,我也是为了书斋着想啊,签出去如此优厚的契约,我们根本没有赚头的,我初初接手这么几个月,看着书斋月月亏损,我是心急如焚夜夜难眠啊!我愧对大夫人啊!”掌柜的哭的赤诚,边哭他还边狠狠的锤自己的胸口,似是因为自己辜负了大夫人的看中,极为心痛的样子。 这演技,完全的浑然天成。 “那,这几个月的营收,也没见涨啊!”若不是陈糯糯昨日仔细看过账本,只看掌柜的这番表演,都几乎要信他说的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既然掌柜的也说明白了,的确是因为他的私心,做下这背信之事。”陈糯糯不再看那掌柜的表演,而是转身朝着那书生和书。 她朝着他们分别一福身,态度诚恳:“此事完全是我们书斋内部出了问题,才委屈两位既浪费了时间,又平白受奚落,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陈糯糯的郑重的道歉后,又提出了解决方案:"这几个月被他昧掉的收益,我们书斋三倍赔付给公子。 另外再拿出五两银,算是单给这个小哥的赔礼礼金,并且写明此事的前因后果,张贴在门口,正式的给公子和这位小哥赔礼道歉,公子意下如何?” 那从先前就脸上基本没有出现过波动的公子,此时听到陈糯糯提出的这些条件,脸上也是露出明显的惊讶神色。 这样的道歉,还能说如何,他原本以为的也就是店家给补上这几个月的收益缺额,然后口头道个歉,都已经算极为妥帖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有诚意,而且不止是他,就是对于书童小鱼,人家都一视同仁,一样赔偿一样道歉。 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这事情已经闹出来了,书斋这样做,虽然一时失了点面子,但却既妥帖解决了事情,又顺便累积了好口碑,倒是面面俱到了,也难为对面这小小年纪的姑娘家,做事就如此周全。 人家有礼,公子也不是得寸进尺之人:“并不用赔付三倍银钱,只需把按照原来的金额结算即可。”他推掉了要多给自己的那部分赔付,但却没有替书童推掉那五两银子。 不慷他人之慨,及时那个他人是他的书童,就这行事,倒是让陈糯糯对这个书生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点。 见事情已经完全处理好,陈糯糯不由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找的什么破掌柜,尽添麻烦,竟然还好意思说亏损。 谁不知道书斋十二个月有八个月都是亏损的,陈家开这么一家书斋是为了赚钱吗?还不是为了在一些寒门士子中预投资,经营一些未来可能用的上的人脉。在这方面,听说老掌柜一直做的不错,结果他倒好,当上掌柜的还没几个月呢,净得罪人了。 岂不闻龙傲天的名言,莫欺少年穷。 亏的她今日撞上了,不然还不知道这贪婪又自以为是的家伙,如此行事,未来会给陈家埋下什么祸患呢? “既然公子没有其他要求,那咱们也顺便把先前的合约补一补吧!”陈糯糯朝鹌鹑一样缩在一边的伙计使了个眼神,结果那伙计一动不动的。 然后陈糯糯才发现,自己还带着帷帽呢,人家哪看得到她的眼神啊! “咳咳咳......"在自己内心一阵无声狂咳,稍微缓解了不为人知的尴尬,她重新出声:“伙计,把原先老掌柜留的的合约拿来。” 伙计整个人猛的一震,然后极为巴结越过还瘫跪在地的掌柜,跑去拿了合约,再恭恭敬敬的在陈糯糯面前放下。 陈糯糯略一扫合约内容就干脆的按下了她手里的那枚印章,而对面的书生也签下来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合约一式两份,当完整的一份回到陈糯糯手里的是,她拿着纸张的手猛的一抖,差点就让合约掉到了地上。 在乙方那里,赫然写着【李璟疏】三字。 李璟疏其人,寒门士子出身,却是才高八斗,是三元及地的状元郎。而且他不但会读书,混官场的本事也不差,高中之后就一路高升。 在原书里,陈家最后败落之时,李璟疏已经官拜礼部尚书,他算是一个彻底的帝党。 但回想书里写过,陈家被追究罪名的时候,其中就有一条是礼部提的——逾制,这罪名定是有他的手笔的,但其中是不是有李璟疏的私心——因为曾经还落魄的时候,被陈家书斋羞辱,所以抬抬手就能报当年之仇,就顺手报复一下这种心理在,就很难说了。 陈糯糯稳了稳手,然后又很顺便看到了合约前面李璟疏的笔名——沧澜客。好嘛!正是她之前追过连载的话本作家,一个怎么看都有望成为大神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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