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的狄春一个踉跄。 踉跄着站稳,坚强地伸手推开两扇黑门,挪出门槛,回身,艰难地把门重新关上。 “砰。” 关门声有气无力。 “啊,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封无归问。 凤宁把眼睛转向另一边。 谁跟他“我们”! 她偷偷观察周围。 他的住处很普通,就像一座普通大宅里面的独立小院子。 两道走廊,一个天井,正屋一间,左右各有一间不进人的清冷厢房。整个院子里只有青、灰、黑三色,和它的主人格格不入。 院墙并不高,她能轻松跳出去。怕就怕打不过疯乌龟。 凤宁悄眯眯运转内息。 她催动凝实的小火苗,无情压榨它,逼着它“呼呼呼”地把火都吐到火线里面来。 然后把火焰凝到指尖,缓收疾出,陡然戳向乌龟腰! “啪。” 他眼睛都没往下看,直接反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凤宁:“……” 手指伸伸伸伸……戳戳戳戳……够不着! 他的手很大,五根手指硬得像铁钳子,扣住她的手腕,就像上了个千斤锁。 指尖的小火焰努力抻,努力蹿。 “嗤、嗤、嗤。” 碰不着。 算了,收掉。 他牵着她,带她走进主屋,“看,这是我的住处。” 凤宁:“?” 我为什么要关心乌龟的住处? 虽然心里那么想,眼睛却还是很诚实、很好奇地望向左右。 咦? 这里根本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建筑本身庄重大气,梁柱和门窗用的都是上好黑木,做工精细,一丝不苟。但是屋子里没有桌子椅子,没有茶壶杯子,整个空空荡荡。 走进卧房一看,凤宁更是忍不住惊叹:“哇。” 床是雕工精美的拔步床,但没有被褥枕靠,一眼就能看见光秃秃的贵重床板子。 封无归摁着她往床上一坐。 “我的床。”他向她介绍。 凤宁内心天人交战。 她不想理他,但是有问题不问又憋得很难受。 最终败给本能:“你为什么不盖被子?” 他无所谓道:“盖了要洗,麻烦。” 凤宁:“……” 她惊恐地上下打量他:“那你从来不洗澡?!” 他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一个傻子:“你们昆仑不下雨吗。” 凤宁震惊得下巴直掉。 她只听过靠天吃饭,没听过靠天洗澡。 封无归笑了起来。 一开始是闷笑,笑着笑着就直不起腰。 “你是三岁小孩吗!”他笑着大声质问。 凤宁知道自己又给骗了,她气鼓鼓看着他:“才不是!我一岁半!” “噗哈哈哈哈!” 凤宁生气:“本来就是。”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笑得更大声。 凤宁瞪他,却意外发现他现在笑得特别好看,低低震动的笑声也很好听,特别感染人。 幼崽都喜欢美好的事物,见他笑得那么开心,她也忍不住想笑。 两个人莫名其妙笑了一会儿。 “行吧,我的昆仑小公主。”他捉了捉她的肩膀,愉快地宣布,“你我说过情话,你进了我的房间,上过我的床,就算是我的小相好了。” 凤宁:“……” 凤宁:“???” 什么,等等,相好这个剧情不是早已经夭折了吗? “做人呢,还是要有仪式感。”封无归起身,顺手拎起凤宁,“走吧,时间很赶,该进地牢了。” 凤宁:“……什么地牢?” 封无归微笑:“地牢凉快,可以帮你好好回忆今日所见所闻。” 凤宁:“???” * 稀里糊涂的凤宁,在一刻钟之内完成了“疯乌龟住所床榻打卡”的任务,然后被他无情扔进了地牢。 直到足有她手腕粗的精铁栅栏“轰隆”一声扣上,凤宁脑海里才后知后觉地浮起了这一路看见的画面。 他带着她穿过好几重戒备森严的关卡,进入辟邪司地下牢狱。 地下阴森幽冷,两侧石壁旁燃着火盆,脚步回声很重,有冷风从看不见的黑暗深处拂出来,携带着经年累月积攒的哀嚎。 一层层往下,越走越深。 路遇一个歪头发修士押着浑身血迹斑斑的疑犯走出刑房时,封无归还友好地凑上前,分别拍了拍刑讯者和被刑讯者的肩膀以示鼓励。 现在,他把凤宁一个人扔在地牢最深处,然后扛着他的剑,晃晃荡荡走了。 他的脚步声极有辨识度,凤宁能够清晰地知道他走到了哪里。 凤宁生气地拍了拍面前的铁栅栏。 她手劲很大,把它拍得微微外凸,发出很有共鸣的低闷嗡嗡声。 “疯乌龟!疯乌龟!”她喊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脚步声停住。 带笑的嗓音悠悠从远处飘来:“来的可不一定是我哦。” 他很魔性地笑了笑,然后用一种颂叹般的腔调说道,“谁救昆仑奴,谁就是昆仑公主么——那我说,谁来救你,谁就是夜人愁。” 凤宁:“……” 她觉得疯乌龟真的疯掉了。 难道他以为……只要演一遍他曾经安排过的“相好入狱”剧本,夜人愁就会傻乎乎按着剧本走吗? 他以为他是天道之手啊? 凤宁暴躁怒捶铁栅栏,把它当成乌龟的肋骨打。 金属嗡鸣声在四面石壁间回荡,嗡嗡嗡嗡嗡……嗡了好久。 看起来疯乌龟是不会回来了。 凤宁收回视线,开始观察周围环境。 地面铺着些干草,哦不,湿草。地底潮湿,那些可疑的草上面都养出蘑菇了。 牢狱没有窗户,三面是墙,拍了拍,发现墙中也嵌有铁栅栏。 靠她自己绝不可能越狱。 凤宁又踢了栅栏几脚泄愤,然后气呼呼找了块没草的地面盘腿坐下。 噫~还真有点冷。 不是温度低的那种冷,而是另一种阴渗渗、潮糊糊的冷。 她下意识想起疯乌龟那句话——“地牢凉快,可以帮你回忆一下进城后的所见所闻。” 她都见到什么了? 卖地瓜卖烧饼卖瓜子卖玫瑰糖卖桂花酒……还有卖甜糕卖虾饼卖…… 凤宁记忆力可好了,不但想起了一张张人脸,还想起了食物的颜色形状和味道。 越想越饿,越饿越气。 坏乌龟就是存心不让她好过。 凤宁继续气呼呼往下想。还有,刚进城不久,一个黑瘦的小女孩拽住狄春吸引他的注意力,另一个小男孩趁机摸他的兜。 咦? 后来她救治受害者、安置灾民的时候,城里的熟面孔几乎都看见过了。 但是没有见到这对小贼。 烧死了?还是…… 凤宁模模糊糊有了一点猜测。 回城之前,封无归说了王府要求辟邪司全力协助缉拿身处荆城的夜人愁这件事。 随后夜人愁就知道自己身边有王府密探,因为不确定是谁,干脆痛下杀手,把知道消息的人全部变成了焦尸。 夜人愁,他怎么突然知道的呢? 是谁向他泄露了这个消息吗?什么时候的事呢? 正琢磨得入神,忽然听到一阵急促轻巧的脚步声从远处掠来。 凤宁站起身,竖起了耳朵尖。 “唰——唰——唰——” 落拓不羁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尽头,来者一面迅速左右摆头查看两列监牢,一面低低地出声唤:“苏姑娘,苏姑娘!苏姑娘你在哪儿?” “哇……”凤宁惊奇地睁大双眼。 是狄春! 狄春来救她了。 “嗖!”他停在了她的栅栏面前。 两个人对上视线,狄春呼地松了一口气,咧出憨厚的笑脸。 一路疾奔,他本来就没扎好的头发更是变成了乱蓬蓬一片,衣襟也被风吹散了,没来得及重新系。 “别担心,我来救你啦!”他动作麻利地用钥匙开启牢门,“苏姑娘,我不管你是什么公主,还是什么昆仑凤,都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待我又好。” “昨日你还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你,我已经被那老村长杀死了。” “你本可以扔下我逃跑,但你没有。” “你如今有事,我也绝不能不管你!” “眼睁睁看着首座送你去死,我办不到!快,趁着首座被恭王府的人叫走,我带你逃出去!等他回来便来不及了!” 铛一声响。 铁锁掉在地上,狄春拽开铁门,利落地偏了偏头。 “走!” 【📢作者有话说】 龟:谁也别想断我节奏。
第31章 杀桂花酒 ◎“无见”。◎ 就像初次见面那样, 凤宁认真打量狄春。 浓眉大眼,憨厚老实。 真的很像吉祥物! 吉祥物,放在哪里都不容易引起注意, 久而久之就忽略了他的存在,谁也不会刻意避着他。 反倒成了消息最灵通的人。 凤宁双手攥着铁栅栏, 单刀直入问:“为什么抓我?” 她盯着他, 想看看他会不会露出心虚或是震惊之类的表情。 “嗐!”狄春叹气道,“你也别怪首座, 啊。首座他也有他的不容易,手下那么多弟兄, 个个都要讨生活, 责任重啊——牺牲你一个,造福半个司, 他肯定得这么干。再说我老早不就劝过你了, 别跟他搞儿女情长, 那个男人, 没有心!” 凤宁:“……” 笑, 根本试探不出来。 所以他到底是奸细呢, 还是真缺心眼呢? 奸细?缺心眼?缺心眼?奸细? 是哪个? 凤宁本想拿钱币抛个正反面看看,伸手一摸, 发现银钱没了——疯乌龟从她袖袋里摸走净血珠子的时候, 连带着把剩下的两枚银钱也给顺走了。 两个银钱!顺走了!!! 凤宁好一阵咬牙切齿。 没得猜了。 她气闷走出牢门, 跟着狄春,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越狱之旅。 一重一轻的奔跑声回荡在阴冷甬道。 “这里好像都没住着什么人?”凤宁一路看过去, 发现左右铁栅栏里面全是空的, 一个囚犯都没有。 “你别看现在这样, 以前这里可热闹了!”狄春道。 凤宁好奇:“怎么说?” “首座来之前, 辟邪司乱得很。”狄春依旧是有问必答的狄春,“辟邪司的人,日日夜夜都要面对凶邪,境界提升太快,很容易就会冲到望境。到了望境么,想晋阶就要立功,要立功就得杀凶邪,杀得越多,就越容易堕为晦。” 凤宁点头:“嗯。” 立功最多的人就是距离堕落最近的人,于情于理都应该优先得到净血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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