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带着众人先行撤离。 凤宁认真盯住唯一的逃生路口,叮嘱封无归:“有人上来的话,直接偷袭他!” 封无归神情复杂:“……嗯。” 该说不该,下面的兄弟是真的惨。 狄春搓手道:“嘿,首座您看,我和阿宁立了这么大一功,是不是可以将功折过啊?” “?”凤宁惊奇,“你个内鬼立的什么功?” 狄春理直气壮:“要不是我带路谁能找到这里!” 凤宁:“……”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湖面渐渐平静下来。 低头一看,浮桥左右的木桩,竟是多露出来好几尺,常年淹在水下的部分泡得透心黑。 平静的黑色湖面时不时涌起大股气泡,顺带一堆乱流。 看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争斗、挣扎,拼尽全力往上浮游。 “来了来了!”凤宁紧张地拽了拽封无归的衣袖,“你怎么样,还行吗!” 她知道他非常不容易。 她都听夜人愁和宇文麟说过了,王府派来的那个噬会找他麻烦,宇文家的那个噬也会趁机对他出手。 不用说都知道,疯乌龟一定经历了非常惨烈的恶战。 他嗓音微哑:“我会尽力。” 侧颜苍白而精致,气质坚定而淡然。 凤宁和狄春悄悄对视一眼。 两个都在想:他可真是令人敬佩的一位领袖啊! “咕噜噜噜……” 黑水的翻涌渐近。 忽一霎,沉在水下的甬道口翻起一团巨浪。 “哗啦啦——” 黏腻的黑水像泥沼一般缓缓分开,一个乌漆吗黑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挣出了水面。 凤宁熟悉的那股阴冷凶息随之荡开。 它已不像原先那般阴冷庞大,而是残破凋零、断断续续。 定睛细看,这个浑身上下被黑水浸透的东西果然正是夜人愁——虽然花锦袍变成了黑锦袍,但那些绣成精致图案的金银线仍在坚持发光,勾勒出繁复的纹样。 他的身上粘了一只凶邪,还插着好几件兵器,头发早已散乱成一团,粘满了黑水中的不明物。 冲出水面之后,他发出惊天动地的喘气声,显然是憋伤了。 宇文麟化身的凶邪咬在他后肩膀上,一心想把他拖回湖里去。 两个都已精疲力尽奄奄一息。 跃出水面之后,不过两三息时间,又重新坠了下去。 “噗通!” 撕咬、翻滚。黑水飞溅。 犹如鳄鱼将猎物拖下泥潭,生死相杀。 封无归怔怔出神:“即便我不在,阿宁也能保护好自己吧。” 凤宁偏头看他。 怎么说呢,这个人眉眼一淡,就让人感觉心酸。 他一定非常自责自己的迟到。 好心的凤宁想了想,用力安慰他:“没关系!你只要好看就行了!” 封无归:“???” 他很难忘记有个讨厌的声音曾经这样说过——“我是女主诶,凭什么要我和别人一样出生入死,凭什么要我吃苦受累?男主负责宠我,我负责貌美如花,这样难道不香吗!” “……”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傻子。 凤宁啪一下捂住嘴。 一不小心就说了大实话。 她本来明明是想说,他对付的是更厉害的敌人,还能好好的就行。 可是看着他那张特别好看的脸,一不留神嘴瓢了。 狄春爆笑:“首座本来就是辟邪司一枝花啊哈哈哈!” 触到封无归凉凉的笑,狄春也啪一下捂住嘴。 捂成两只沉默鹌鹑。 “只需要好看”的首座大人出手了。 凤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嘭嘭”两声,封无归一手拎一个黑泥怪,双双掼到她的脚下。 他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沾到了黑水,淅淅沥沥往下滴。 黑色褪去,手指更显冷白如玉。 凤宁和狄春对视一眼,很礼貌地没夸。 “铮——” 一声清越剑鸣,宇文麟化身的凶邪身首分离,夜人愁胸口被贯.穿,牢牢钉在桥面上。 那只手冷冰冰握着剑,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封、无、归。”夜人愁沙哑惨笑,“你,你是怎么从那两个人联手之下,活下来的?你,你不可能有更高阶的精魄,皇族绝不会放出!即便做皇室走狗,噬也是尽头!” 封无归在走神。 凤宁凑上前审问:“你到底知道皇族什么秘密!为什么要抓昆仑血脉?那个……不,‘那位’是谁?也是昆仑凤吗?” “我说了你们会放过我?” “不会。”凤宁老实道,“但你不说,我会喂你喝湖里的水。” 夜人愁:“呕。” 他的眸光剧烈闪动了几下。 应对发疯的宇文麟和他们家那些修士,耗去了他的七八成力量,留下一身重伤。 眼下肺部被钉穿,他已没有任何选择。 “你当真是昆仑凤?”他咳嗽着问。 “是。”凤宁直言,“但炼制精魄是假的,精魄是从狄春衣兜里摸出来的。” 夜人愁吐出一口老血:“我就知道!宇文麟真他娘的是头蠢猪!活活蠢死!” 状况外的狄春:“啊?!哈?!” “罢了。”夜人愁道,“我今日折在此地,也是无话可说!我既没本事给自己报仇,倒不如告诉你一些事情,让你自己去送死,岂非一件快事!” 凤宁催促:“你快让我去送死!” 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别一会儿话没说完人就死了。 夜人愁轻咳着开口:“七百年前,昆仑战神不灭之凤,听说过吗?” 凤宁怔怔张开嘴巴。 怎么可能没听过!那是她太爷爷! 战神最终还是战死了——就算不灭之凤,也难逃昆仑凤的宿命——每一只昆仑凤,最后都是战死沙场的。 对于昆仑凤来说,战死并不可怕,而是命中注定的荣光。 “他没死。”夜人愁抛出个惊天巨雷,“那是个陷阱,等他因为救人而伤上加伤时,被救的那些人偷袭了他,几个大洲的人间圣同时出手,联手将他俘获。数百年来,用他,为这几个大洲制造净血精魄。” 凤宁耳朵嗡嗡直响。 “真的吗?”她的胸口憋出微弱的声音。 “真的。”夜人愁直言,“不灭之凤快死了。皇族着急寻找替代品,这才不慎走漏风声,叫那些世家探得一二隐密。然后他们才找了我。”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至于不灭之凤究竟经历了什么……你见过宇文家的石窟,心中多少应该有数。” 凤宁咬住牙根,越咬越紧。 她的心脏好像化成了一团火,想要把很多很多东西焚个干净! “去吧。”夜人愁笑道,“去复仇吧!不复仇不是昆仑凤!” 凤宁大口喘气。 这个家伙,真的是很会阳谋啊。 明着就是给她指一条死路。 夜人愁越笑越大声,忽一霎,左边心口闷闷爆响,口鼻涌血,生机绝断。 他用剩余的凶息撑破了自己的心脏。 凤宁怔怔蹲着,忽然听到狄春发出一声怪叫。 “完啦!”狄春震声道,“知道这种秘密!皇族不得把我们全部灭口啊!完了完了!我不想知道啊!为什么我要听见啊!” 凤宁:“……” 沉默了很久的那位首座大人,终于轻轻笑出声。 他缓缓抬手,把自己的长剑从夜人愁尸体上拔走。 粘腻的血液敲击在桥面。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夜人愁不能死。他必须带着秘密逃走,在别处兴风作浪,将皇族和世家的视线全部引走,否则荆城必灭。” 狄春愣愣看着地上的尸体:“来不及了呀首座!现在说不让他死已经太晚啦!” 封无归挑眉,望向凤宁。 “你扮夜人愁。”他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扩大,“去搞事,去和世家、皇族作对,去救昆仑人,动静越大越好。我会助你。” 凤宁呆呆注视着他,双眼越睁越大,心脏越跳越快。 垂死病中惊坐起,夜人愁竟是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一件趣事 ◎坑爹。◎ 狄春轻车熟路地摸完了夜人愁和宇文麟的尸体。 他把两只乾坤袋用衣袖仔细擦干净, 然后交给凤宁。 动作自然流畅,毫无讨好求饶痕迹——就好像他从来都是一开始那个狄春,中途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叛变。 凤宁心思简单, 接过东西立刻低头查看。 宇文麟的贴身袋子里面藏了不少宝贝,大堆上等丹药、绝品炼制材料、专属于世家子弟的徽牌和玉钥。 狄春指着那些玉石钥匙道:“这些富家子弟, 钱太多, 身上带不下,就会存放在各大银号的密库里面, 凭密钥就能取。” 凤宁:“哇!” 封无归探头来看,声线幽幽:“我辟邪司的司库也不过如此了。” 狄春张嘴就是大实话:“自打您拿了司库钥匙, 库房不就都是只进不出吗?蚊子路过都得被您薅口血。” 凤宁:“……” 这么说来, 疯乌龟对自己已经挺大方了。他给了她足足九个,哦不, 七个银钱呢, 说给就给! 凤宁继续埋头扒拉夜人愁的乾坤袋。 这个人出行并不带丹药, 不像宇文麟。 凤宁可以想象, 宇文麟那种花架子世家子弟要真和别人打起来, 一定是边打边往嘴里猛塞丹药。 夜人愁的袋子里都是各种令牌。有玉质的、木质的、铁质的、青铜的……不一而足, 相似的是令牌上镌刻的独特花纹,是一种似兽非兽的形状。 狄春自觉解释:“这些都是夜人愁名下的产业。当铺、银庄、镖局、漕运都有, 既正经做生意, 也掌控着往来运输通道, 方便将掳来的人顺利卖到各地。拿着令牌,你便是这些产业的主人——‘夜人愁’。” 凤宁:“哇, 那我们现在很有钱了!” “我们”二字很显然取悦到了封无归, 他笑眯眯揽住她的肩膀, 赞许地拍了拍。 凤宁大放豪言:“把所有奴隶都买下来, 送他们回家!给所有人交留城税,让他们不被赶出去!还要请所有人上酒楼吃地瓜!” 封无归:“……” 狄春:“……” 这是什么品种的散财童子! 四只手同时攥住凤宁手中的乾坤袋。 “这样不行。”封无归假笑。 凤宁不解:“怎么不行?我不是要扮夜人愁吗?这样动静就很大。” 封无归咬牙笑:“钱、不、够。” “哦……”凤宁挠头,“这样。” 幼崽对钱财实在是没什么概念。 狄春掰着手指给她算:“奴隶身无分文,对吧,救下一个人,送他平安回家的话,就得负责他的衣食住行和医药,动辄千里万里,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你要救很多奴隶的话,更是花钱如流水了——这些钱是收不回成本的,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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