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止水,坦然面对。 * 真魂珠发生变化之际,围绕着天统神皇手中那枚假魂珠展开的博弈仍然激烈。 东郢。 居合关是东郢国面对昆仑的第一道防线,一座由白玉京督促建造的雄伟关隘。 白玉京的督战军官三不五时便会过来巡视,吹毛求疵地挑刺一通,警告士兵们严阵以待,防备昆仑。 这会儿督军刚走,两个士兵便头凑头挤到一块,点起产自昆西的火草烟。 “瞎乍呼!”一人随手摘了头盔,露出发旋处的斑秃,冲着督军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口,“昆仑疯了才出来一打九!” “那可不。”另外那位长得一脸痞气,他半倚城墙,悠悠吐个烟圈,舒服地眯起眼睛道,“昆仑要真出来,那才叫做正中下怀——咱们只要在各大关隘设伏抵挡,利用战略纵深牵制主力军队,伺机截断后勤补给,不断骚扰、消耗,拖也能生生把昆仑拖死。保不齐还能趁机端了它老巢。” “嘿,老弟你懂的可多!当个大头兵真是屈才了!” “哪里哪里。” 斑秃老兵呲着黄牙笑道:“那照这么说,咱们只要装死不回应,就是不交还魂珠,嘿,昆仑那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气炸了肺也只能憋着——打又不敢打,那不是要眼睁睁瞧着咱们把那绝世宝贝给吞喽!” 痞气那位掸了掸灰,眯眼望天,缓缓摇头:“进,死路一条。退嘛……上京那位一旦用了宝贝,早晚一统天下,到时候昆仑也休想独善其身……进退无解,死局,死局。” “那就等着灭了昆仑,上头吃肉咱也跟着喝汤!到时候攻进昆仑,咱抢他个痛快,顺便也尝尝昆仑妞的滋味儿!” “嘿嘿嘿……” 当今局势如此,昆仑举世皆敌,除了抗议抗议,又能怎么样呢? 旁边有个面貌稚嫩的新兵路过,闻言,弱弱地开口道:“这样不行吧,我爷爷说,昆仑军纪律严明,从不侵犯百姓,走到哪里都受人爱戴,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参军的……” 两个老兵愣了一会儿,齐齐爆笑。 笑到一半,一脸痞气那个摇摇摆摆走上前,将手中刚抽完的火草烟摁在了新兵的眼皮上。 “呲!” 火星熄灭,新兵惨叫捂眼。 “呸!”老兵狠狠啐他,“这儿也能有昆仑的狗腿子!你昆仑主子就要亡啦!” 二人上前,对着蜷起身子的新兵拳打脚踢。 “别打了别打了!”一个传令官急匆匆路过,“昆仑有消息来了,这节骨眼上,可别扎了大人们的眼睛!” “哦?”痞气那位缓缓收脚,笑问,“昆仑怎么说。宣战?不可能。那就是抗议了,呵,也就无能狂怒。” “不是。”传令官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你以为人家昆仑君跟你一个水平?” 痞气士兵当即脸红脖子粗:“我就不信了!打不能打,还不会还,就这局,他能破?” “你还真别说。”传令官瞥了一眼抱着肚子缩在一旁的新兵,冷笑道,“人真就能破。” 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昆仑应对此事的方式,不是宣战,不是抗议,也不是让九大洲交还魂珠(这根本就是笑话)。 昆仑君发文,昭告天下。 原话咬文嚼字,翻译到军营中的大白话差不多是这样的—— 昆仑君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但绝不能容忍有人吃他老祖宗骨灰。 昆仑向来讲究冤有主债有主,于是昭告世人,谁用了魂珠,昆仑凤必倾尽全力,与他一个人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这……”斑秃老兵嘴一张,火草烟从唇间掉落,“好像挺热血大气,又好像……” “阴,真他娘的阴。” * 无归之境。 钟声响过一轮又一轮。 “我发现一个问题。”投喂间歇,凤宁托住胖腮,若有所思地道,“无归之境中的这些坏人,好像……和一般的坏人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封无归微微挑眉。 凤宁面露苦恼,双手不知不觉把脸蛋挤成一只圆圆的小饼子。 “特别讨厌?”她迟疑地转动着眼珠,“特别让我生气?” “哦?”他勾住她的小肩膀,和她肩并肩蹲在一起,“想一想,你最生气都是什么时候。” “最生气吗……” 凤宁认真回忆,“比如刚才就有一个人,他被有钱有势的人欺负,变得很惨很惨。有一天他带着刀子,红着眼睛摔门出去,我以为他要找那个害他的人报仇。” “然后。”他很顺手地挪走她一只手,用自己的手掌帮她托着胖脸。 在他的帮助下,凤宁腾出一只手来,愤怒地比比划划:“结果他竟然去了幼崽聚集的地方!杀害那些无辜的幼崽!幼崽们从来也没有惹过他!” 他问:“这就是阿宁最生气的时刻?因为这个人残害弱小?” 凤宁紧紧抿住嘴唇,眼睛里寒芒一闪一闪。 “我好气,但还不是最气。”她露出苦恼的神色,“我更气的,是他被抓住之后,别人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拼命哭惨,说那个有钱有势的人如何如何欺负他,害他活不下去,他是被逼到了绝路。” 她皱眉道,“那别人当然要问他,既然都敢杀人了,为什么不去找自己仇家?” 封无归了然:“他怎么说。” “他说惹不起!”说到这个,凤宁气得胸膛一鼓一鼓,像个被捞到岸上的河豚,“他说仇家财大气粗,他惹不起!他不敢惹!” 封无归忘了捏脸,唇角勾起冰冷的微笑:“毫不意外。”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凤宁越想越气:“他不敢恨那个欺负他的人,于是便恨其他人——他们凭什么不帮他,凭什么不救他,凭什么没发现他在受苦受难?所以他就胡乱杀害无辜的幼崽,让别人也痛苦!他还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别人!” “怎么会有这种……这种……”幼崽骂人词汇贫乏,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能让她骂得痛快的话。 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哪里来的憨憨,骂人都不会~脑袋瓜子不灵光哦~” 凤宁愣住。 她呆呆转头,望向封无归。 不对,这也不是他的声音啊。 她眨了眨眼睛,顺着封无归的视线,一顿一顿地低下头,望向自己掌心。 只见魂珠一闪一闪发着光。 细微的声音飘出来:“来来来,跟着老子学脏话~老子骂不骂得死那个臭杂碎!” 凤宁:“???” 凤宁:“!!!” 她是不是,把太爷爷给,气活啦?!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底线灵活 ◎知善恶,辨是非。◎ 凤宁摆出认真学习的姿态, 乌黑的双眼睁得滚圆,一对小手乖乖摆在膝头。 坐等太爷爷的脏话教学。 等啊等啊等啊…… 金红的凰火光芒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烁着,然后渐渐黯淡下去, 又变回丑丑陋陋的一坨。 “?” “怎么没声音啦!” 凤宁急了,一把将魂珠捞起来, 放到耳朵旁边, 准备猛甩几下听响。 封无归:“……” 他及时出手,捏住她的无良黑爪, 救下可怜的凤凰蛋。 凤宁:“?” 封无归叹气:“他很虚弱。” “嗯?”凤宁一头雾水,“不用担心哒!昆仑凤最最皮实了!” 封无归望天:“……你吃过炖蛋吗?” 凤宁眨眼:“吃过啊。” “炖之前要把蛋清和蛋黄搅拌均匀——你觉得那样的蛋还能孵化?”封无归心累无比。 “哦……” 凤宁低下头, 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蛋”。 脑海里不禁想起了热乎乎滑嫩嫩香喷喷的炖蛋。 半晌, 咕咚吞了个口水。 封无归:“……” 说起吞掉魂珠能够获得逆天的力量时没见她馋。 一提炖蛋居然流口水了。 昆仑凤的底线,属实灵活。 * 从这一天开始, 凤宁又多添了一个日常习惯——问候老凤凰。 “快点醒来, 快点!” “你是我太爷爷, 我是你的娘!” “赶紧起床, 骂我脏话!” 封无归:“……” 他实在很难想象将来昆仑凤一家子碰面时会是个什么情景。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 只不过是个没有渊源亦没有去路的孤魂野鬼罢了。 封无归微微眯起双眼, 唇角勾起毫无笑意的弧度。 凤宁忽地盯向他。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她问。 封无归挑眉反问:“比如?” 小傻子未免也太敏锐。 凤宁说道:“比如你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无归之境,身边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 封无归缓缓弯起眼睛:“……所以呢?” 她是在可怜他吗。 “所以你都不会骂人!”凤宁道, “你肯定很想骂那些吸血虫叭!那就快快跟我一起, 大声把太爷爷叫醒!一起学习呀!” 他:“……” 他掉头就走。 “然后你做太爷爷的爹爹, 我做太爷爷的娘!”凤宁双手合个喇叭,身体摇摇晃晃, 快乐地冲他喊道,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脚步微顿。 袍袖在风中轻轻拂动。 好半晌, 他微微垂头。 “谁跟你一家!”矜傲的声音, 藏不住的笑。 * 凤宁发现,疯乌龟这只崽,吃饭变得积极主动了。 有时候她贪玩偷懒,狩猎速度稍微慢一些,他就会操纵一堆无头尸首,站在街道两旁,无声注视着她。 这样的仪仗队可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 除此之外,他还细致安排了老凤凰的唤醒工作——她每次回来时,都要挑出一个最最气人的故事,声情并茂地讲给老凤凰听。 所谓刺激疗法。 “一个强---暴犯,说人家穿裙子就是故意引诱他,可把他委屈死了!” “一个小偷,偷了人家的毕业论文,到处造谣抹黑失主,把失主说成一个罪无可恕的大坏蛋,这样偷人家东西就变成了替天--行道!” “一个人,做了坏事拼命装死,他告诉他的孩子:‘将来你就说,事情都是上一辈做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你比谁都更加清白无辜啊!这样一来,那些所谓正义之士就没理由找你麻烦了——将来你无论想做什么,只要有利可图,那都可以放心做!做完记得要把这几句话告诉你的后辈,代代相传就可以了啊。’” “……” 凤宁自己气到跳脚,魂珠却始终安安静静。 她挠了挠头,烦恼地说:“还不够气人吗?我都快气成一只河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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