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翻身侧卧, 断然出击,居中拦截, 扣住她的五指, 把她另一只手镇回身侧。 这一下, 凤宁两只爪子都动不了啦。 可恶的家伙在她耳朵旁边偷笑, 故意用又轻又坏的气音,一字一顿对她说:“逃、不、掉、了、呢。” 凤宁:“……” 生!气!气! 好不容易捱到扶香姑娘查房完毕,凤宁立刻猛凤飞扑,整只砸到封无归身上。 “你抓得住谁!” 他且笑且退:“抓住一只小凤狗。” 凤宁张牙舞爪一顿挠。 斗着斗着把自己给斗乐了:“咯咯咯咯……” “咳!咳咳!” 凤宁&封无归:“?!” 扶香姑娘明明已经回厢房睡觉去了啊,什么时候杀的回马枪? 两个身经百战的老手居然都没能察觉吗? 正错愕时,又一阵假模假样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孩子们一边模仿扶香姑娘咳嗽,一边哈哈大笑。 “两小只感情真好哦~”一个女孩子把扶香姑娘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哦哈哈哈哈!”孩子们一阵哄笑。 不可一世的昆仑凤忽然就虚了。 她把脑袋缩进被窝。 想了想,抬手,轻轻把封无归也拽了进来。 “嘘,”她小小声说,“不要打扰无脸人睡觉。” 被窝里光线昏暗,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眼睛里有两点光。 她睁大双眼和他对视。 她小小声:“汪。汪汪。” 肩膀拱拱他,疯狂暗示。 他没反应,她继续暗示,一直暗示。 直到封无归忍无可忍,生无可恋地敷衍:“……汪。” 成功传染! 凤宁总算心满意足了。 被窝轻轻抖动。 她笑一会儿,他笑一会儿。 半晌,隆起的小团蹭向大团,拱在一起,不动了。 * 天刚蒙蒙亮,扶香姑娘咣咣敲响门框,笑眯眯地叫醒满屋孩子。 “今日先生到我们香山村授课来喽,大伙起床出发!” 无脸人们欢呼起来,叽叽喳喳往床下蹦。 凤宁用被子蒙住脑袋,拼命装死。 眼皮那么重,根本睁不开! 一岁半的宝宝才不要念书,她要赖床!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扶香姑娘拽她被子,“夜里闹腾的时候,就不知道还要早起?” 凤宁用力打呼噜,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困死啦困死啦呜呜呼噜……睡不够头头痛痛……” 扶香姑娘松开被子,叹了口气。 凤宁偷偷在心里嘿嘿一笑。 “唉。”扶香姑娘烦恼地说道,“宝宝睡不够,容易不长个。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他俩一起睡啦,凑一块儿,晚上总舍不得睡,净瞎闹!就从今晚开始分床吧……” 凤宁:“!” 她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那可怎么行,周围全是无脸人,一个人睡觉多可怕。 “我不困!”凤宁闭着眼睛大喊,“一点儿都不困!我睡得好饱!可精神啦!” 扶香姑娘:“……” 扶香姑娘一脸无语,看着这个家伙歪歪斜斜爬下床,摸到自家小竹马,双手攥住人家衣摆,跟在人家身后,一边打瞌睡,一边让人家帮她洗脸漱口。 那漂亮少年垮着一张脸,眉眼相当生无可恋。 他掰开她嘴巴,给她清洁小白牙。 他:“张嘴,啊——” 她紧闭着眼睛,仰起小胖脸,把嘴巴张得老大:“啊……” 洗漱完毕,他用生疏的手法抓了抓她满头乱毛,给她扎了个难看的歪揪揪。 他表情不耐烦,动作倒是软和得不行,全程竟然没能弄醒她。 扶香姑娘倚着门框,看着这一小对在院子里挪来挪去,不禁弯起眼睛,笑得像个怪奶奶。 * 凤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跑到了封无归背上。 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脑袋搁在他肩膀,下巴底下还贴心地垫了块叠起来的手帕。 “哇……”她问,“你怕骨头硌痛我吗?” “不。”他面无表情,“我怕你口水流我身上。” 凤宁大声为自己正名:“我又不是一岁小孩,我才不会流口水!” 封无归:“……啊对对对。” 村中有座大祠堂。 祠堂里供的是只泥塑金身的凤凰。 一个无脸男孩兴奋地说道:“这是咱昆仑战神不灭之凤!他救过我们村里的祖先,当年还在我们村头的小河里面洗过脚!” 凤宁刚弯起眼睛,又听这位无脸男孩大声邀功道,“咱们每天喝的汤,都是我特意从河里打水回来煮哒!福气满满哦!” 凤宁:“……” 秃…毛…崽…的…洗…脚…水! 提起秃毛崽,凤宁如梦初醒,狂拽封无归的衣袖。 “过了两天啦!”她着急道,“凤安是不是都已经被干掉啦!” 封无归:“……” 你们昆仑凤是真的口无遮拦,百无禁忌啊。 “并没有。”他告诉她,“外界时间不过一瞬而已。” 凤宁:“???” 她用力眨巴双眼,小手比比划划:“可是我们实实在在已经度过两天了呀!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这个有点不好解释。 封无归思忖片刻,道:“我们对时间的判断,主要源于环境与自身的变化。比如太阳东升西落便是一日。月相从朔至望再至朔,便是一月。冬去春来又是一年。人从新生到老死,便是一生。” 凤宁点头:“嗯嗯!” 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一圈无脸人,个个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神魂并无时间概念,只是受制于身躯,习惯跟从于身体对时间的感知。”封无归道,“倘若脱离身体感知,对时间的感受便会不同。比如做梦时,无论梦中度过如何漫长的时光,醒来或许也只是一瞬而已。” “哇……”无脸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对对对,是这样是这样!” 凤宁大概懂了:“所以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来找出那个家伙(军师)?” “也不尽然。”封无归微笑,“万一他下一瞬间就自爆呢。” 凤宁垮下脸:“……” 这是脑袋上悬了个大-炸-药-包啊! 她望望天,又望望周围。 香山村都是黄土地,扶香姑娘的记忆世界暖黄暖黄,每个人都没有脸。 想要找出军师,还真没那么容易。 祠堂前的空旷场地上渐渐坐满了人。昆仑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公学堂,没有公学的地方,会有先生定期授课,给百姓教学扫盲。 众人搬来小板凳,排排坐好,等了很久,先生终于姗姗来迟。 “咦,换人了?不是原来的先生!” “我是秦先生的弟子。姓李。替老师授课。”这位李先生虽然是个无脸人,却明显能看出心情不太好,他负起双手,硬邦邦开始给众人讲字。 “先生……”有人弱弱举手,“你讲的这个字长什么样,俺们不认得。” 从前秦老先生都会准备大纸张,把字挂在身后教大伙认识。 李先生忽然暴怒,“啪”一下摔了手中的书册。 众人齐齐一呆。 “识不识字有什么区别吗?”李先生冷笑道,“一群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以为能有什么前程!” 众人愣愣看着他。 在场有老有少,都是素日跟着先生念书的,回去还要教自己家人。 向来是愉快听课,满载而归。 今日这闹的哪一出? “无聊透顶,浪费时间!”这位代课先生似乎憋了满腹戾气,恨声冲着众人发泄,“我饱读诗书满腹才华,若是生在东郢白玉京,早就功成名就,成为人上之人!” 众人瞠目结舌。 “你们怕是不知道人家东郢白玉京有多好,”无脸先生冷笑,“这破昆仑,连人家一根寒毛都比不上!烂,烂透了!” 凤宁悄悄捏了捏封无归的手指,用眼神疯狂询问——像吗像吗像吗像吗? 他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说什么呢!”有人当场就急眼了,推开小板凳,愤怒起身,“干嘛在这里胡说八道!昆仑怎么你了,大家在昆仑过得好好的!” “啧啧啧,”无脸先生轻蔑摇头,“落后,愚昧,无知,眼界窄,没格局,就知道眼前一亩三分地。你们要是看见过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就会知道自己是有多狭隘。这昆仑,早该亡了!” 一位暴躁老哥怒摔小板凳:“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少在咱村瞎咧咧!” “无知愚民!”无脸先生冷笑,“被奴役而不自知,蠢!愚不可及!不长脑子,就会跪舔昆仑!清醒之人,就该跟随我,一呼百应!” 众人给恶心得不轻。 在扶香姑娘的带领下,孩子们阴森森抡起了小板凳。 “卑劣者总是以己度人!”扶香姑娘道,“你自以为遗世独立,殊不知,从你嘴里放出来的每一个屁,都是出自你那副肮脏肚肠!孩儿们,揍他!” 只见一群无脸孩童挥舞着小板凳,乌泱泱冲上前。 无脸先生狼狈抱头逃窜:“暴民!愚民!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喝彩声震天地响。 “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一呼百应!哈哈哈哈!”村民们开怀大笑。 “你、你们这些,你们这些!”无脸先生上蹿下跳,惊惶呼喝,“你们这些昆仑的死忠伥鬼!你们这些、这些既得利益者,既得利益者,无脑维护昆仑!” 这一下,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扶香姑娘叉着腰,身板挺得笔直,声若洪钟:“对,你大可以四处去说,告诉你那些主子们,在咱们昆仑,老百姓就是既得利益者,这,就是昆仑!” 板凳横飞,一片欢笑。 凤宁:“呜。” 凤宁:“好猛一扶香!好猛一扶香!” 根本轮不到自己出场。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一见如故 ◎予人方便,我也方便。◎ “这个人和军师会有关系吗?” 凤宁迟迟没听到答复, 转头一看,见封无归在专心看周围的鸡飞狗跳。 他神情很淡,目光难以形容, 很有压迫感。 凤宁有种奇怪的直觉,如果问他在看什么的话, 他大概会用向九大洲宣战的语气, 淡淡说出一句“我看这芸芸众生”。 凤宁悄悄挑了挑眉毛。 她凑过身,贴住封无归的耳朵, 快速恶魔低语:“你在看什么?” 他:“我看这……” 忽然一顿。 他斜斜瞥向她,眼睛里那种平和而遥不可及的气质迅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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