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哪怕已经十分小心了,她还是被一块凸起的碎石绊住,冷不防便向前扑去。 狄思科走在她斜后方,发现情况不妙,本能地薅住她的衬衣下摆,将人一把拉了回来。 “于队,你没事吧?” 于童后怕地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没事,幸好你反应快,否则我就得摔泥坑里去了。” 老黄也跑过来说:“还好有你跟在于童身边,咱于队没白疼你,这山路不好走,你就一直跟着她吧。” 别来给我当电灯泡。 狄思科:“……” 可以考虑送老黄一本新华字典,督促他精确用词了。 于童没受什么伤,但一只运动鞋被绊掉了,脚上的小白袜一不小心就踩进了泥里。 她脱下脏袜子,蹲下身去系鞋带,狄思科就顺手把袜子接过来,团吧团吧揣进了裤兜里。 都是从小接受勤俭教育的,谁也不会因为袜子沾了泥就随手扔了。 洗洗还能穿呢。 有惊无险的一场小插曲过后,大家再不敢掉以轻心,认真看着脚下的路,赶在午饭前,穿过重重密林,来到了观山村。 县政府的工作人员找上村干部,由村干部先将他们带去那两户儿女众多的贫困户,送上慰问品,说些客气话后,没怎么多留,就去了两位失独老人那里。 相比于无处下脚的特困户家,两位老人的院子被拾掇得很干净。 农具、草垛、厨具都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据说男主人是个老教师,八十多岁了还能帮村里做些抄抄写写的工作,偶尔也去村小学教孩子们认认字。 自打独子在三十年前的战场上牺牲后,两口子就守着这个院子过,他们属于烈士家属,政府和村里人都多有关照。 所以,日子虽不富裕,但也平平淡淡地过下来了。 两位老人的精神面貌特别好,见到于童一行人来送慰问品并不推辞,热情地将人请进屋里后,老太太就张罗着去院子里抓大鹅。 要给大伙儿炖大鹅吃。 于童他们是来送慰问品的,怎么可能吃了人家的大鹅! 但是老两口一辈子与人为善,他们不算正经的贫困户,却收了这么多米面油,心里过意不去,就想招待客人吃顿好的。 几人在院子里谦让着,引得邻居家的小孩跑出来,偷偷爬上墙头眺望。 狄思科见于童的鼻尖都急得冒汗了,终于帮着解围。 “爷爷奶奶,真不是跟您二老客气!瞧你们把日子过得这么好,就知道您二位不心疼一只大鹅。但我们几个都是歌舞团的演员,除了那个胖子,都得保持身材,真不能吃大鹅!” 胖子老黄:“……” 刘奶奶收回了抓大鹅的手,为难地问:“这都中午了,得招待你们在家吃顿午饭啊。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要不我给你们炒几个鸡蛋吧?” “鸡蛋也不用炒,”狄思科笑道,“听说咱们这盛产白薯,我们在城里,也就冬天能吃顿烤白薯,夏天根本就吃不着这好东西。我看您灶房那边堆了几个白薯,您要是舍得,就匀给我们几个吧。撕开烤脆的皮,白薯瓤被烤得香甜酥烂,这玩意儿真是百吃不厌!” 刘奶奶捂着缺牙的嘴笑:“我们这白薯多得是,你们随便吃!走的时候再给你们背一些!” “那成,我们今天就在您这儿蹭饭了!”狄思科恍然记起还得征求于童意见,便扭头问,“领导,可以在奶奶家吃饭吧?” 于童颔首,“那就麻烦爷爷奶奶了!” 烤白薯不算难,大家小时候都用家里的灶膛烤过白薯。 女同志负责把白薯洗干净。 狄思科想着要用人家老两口的柴火,而且柴火垛那里已经没有多少劈好的细柴了。 于是便将后院的大柴拖过来,拾起贴墙放着的斧头,打算帮老两口多劈点柴火。 他家住在四合院里,一直都是煤球和柴火混着烧的,他们兄弟几个隔三差五就得劈点柈子,所以劈柴对他来说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完成的活儿。 于童将白薯收拾干净了,就坐在门槛上,旁观他干活。 不知不觉思绪就又飘到了工作上,《健美十分钟》那边似乎有意向从他们这支冠军队伍里挑选一个领操员,男女皆可。 她还没想好将谁推荐过去,论发展前景的话,陈玉娇、闫丽君和狄二狗都可以。 但是狄二狗的情况特殊,实在太不稳定了。 她眼睛望着狄二狗的方向,脑海里却信马由缰地想着心事。 陈玉娇跑过来坐到她身边,悄悄推推她的手臂说:“童姐,那小狄的病是不是还没痊愈啊?”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见他背着麻袋走那么远的路都轻轻松松嘛!” “哦,那可能是劈柴太累了!你看他,从脸到脖子都红了!”陈玉娇指指他背心下的胸膛,小声说,“要不还是别让他干了,你瞧连胸口都累红了!”
第24章 对于陈玉娇的疑惑, 于童给出的答案是,狄二狗身娇肉贵。 别看人家名字取得土,却有个少爷身子, 稍微干点体力活就皮肤泛红。 陈玉娇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团里有几个男演员比她还注重保养呢, 化妆品都是她没见过的外国货。 要说狄二狗比较娇贵,那还真是极有可能的。 被也许、可能、差点跟他亲过的于童盯了一刻钟的狄思科, 并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 在观山村这一下午, 总感觉陈玉娇看他的眼神透着审视和古怪。 离开观山村时,刘家老两口给他们的半袋子白薯,也被她主动放到了老黄的背上。 “小狄,你病还没好,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老黄做吧。”陈玉娇好言相劝, “跳健美操能强身健体,虽然比赛结束了,但你平时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跳一跳。男同志可不能太娇气了!” 狄思科:“……” 您从哪儿看出我娇气的? 他转身跟一旁的罪魁祸首确认:“我淋雨感冒就是娇气啦?” 于童坚定摇头,“淋雨生病那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算不上娇气。但是我想给你一个真诚的建议。” “什么建议?” “你平时可以多晒晒太阳, 习惯紫外线的照射,”于童原本还挺正经的, 说着说着就绷不住笑了出来,“别动不动就脸红,让人误以为你太娇气。” 狄思科:“……” 被女同志评价娇气的狄思科,从桃源县回家的当天,就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把他从乡下穿回来的衣裳全洗了。 顺便跟郭美凤商量了给小姨祭扫的事。 在观山村的时候, 刘家老两口曾提过,马上就是七月半, 中元节,他们要准备祭品给逝去的儿子扫墓。 经他们提醒,狄思科也想起了自己小姨。 既然已经跟姥姥承诺过会帮小姨办事,那他就得说到做到。 “她那坟里就放了一套衣裳,你去祭扫什么啊?”郭美凤不太想让他去。 狄思科正坐在院子里挫衣服,闻言便好笑道:“你们以前不是年年去吗,怎么换了我就不用去了?” “以前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没办法,如今都改革开放了,谁还揪着以前那点事不放!”郭美凤不怎么痛快地说,“你姥姥就是瞎操心,万一你小姨还活着呢!鬼节去给她扫墓多晦气呀!” 郭美凤有点迷信,而且是市里各大寺庙的常客。 她觉得过年的时候去祭扫一下,意思意思就得了。 其余时间,尤其是清明和中元节,根本就不必去。 狄思科将洗好的衣裳放进空盆里,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过两天要去姥姥家一趟,把小姨的事情办了。 郭美凤不想去就不让她去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岔开话题,院门口便传来了邮差老张的自行车铃声。 “狄思国在家吗?有挂号信!” 狄思科将手上的水珠甩干,趁机跑去了门口。 “张大爷,我哥不在,您把信直接给我吧。”他随口问道,“这信是从哪儿寄来的啊?” “从上海来的。”老张笑道,“肯定又是你大嫂!” 狄思科忙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俩都离婚七八年了,我大哥现在可是单身!本来就不好找对象,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了去,我大哥再婚就更难了!” 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嫂是上海知青,插队的时候跟大哥领了证搭伙过日子。 但是两人的孩子刚落地半年,国家就出台了知青返城政策。 前大嫂知道老狄家的情况,兄弟多不说,还是五个兄弟住一个屋。 要是真的跟大哥来到北京,不但落实不了工作,过的也是挤在鸽子窝里的憋屈日子。 自认过不了这种日子的上海小囡,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毅然跟大哥离了婚。 因为有个共同的孩子,两人每年会有一两次的书信来往。 但是,这好像是今年的第四封信了吧? 狄思科搞不懂大哥跟前大嫂算是个什么关系,帮忙签了字,就将这封信拿进了屋里。 再出来时,正准备将洗好的衣服晾上,却见他家郭美凤站在洗衣盆前,正拎着一只袜子端详。 “……” “我把你洗的衣裳都晾好了,”郭美凤甩甩手上的袜子问,“这不像小六的袜子啊,怎么只有一只?” 这白袜子尺码小,袜口带点鹅黄花边儿,明显就是女式袜子。 不过,小六的袜子都是她帮着买的,这种一看就不便宜的袜子,她是绝不会买的。 所以,这袜子打哪儿来的? 狄思科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就是小六的。” 郭美凤不信,当即便抻着脖子喊开了:“小六!小六!你出来一下!” “干嘛?”狄思慧从窗里探出脑袋。 “这袜子是你自己买的吗?”郭美凤提溜着袜子问,“另一只哪儿去了?你这孩子怎么乱扔东西?” 狄思慧接收到了五哥的眼神暗示,但是兄妹俩的心意在此刻未能相通,没能正确领会五哥的意图。 无辜地摇头,“不是我的!” 郭美凤立马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起狄思科。 “你洗衣服就洗衣服,为什么要洗女式袜子?还只有一只?” 狄思科被她盯得几近炸毛,他亲妈不会是把他当成偷袜子的变态了吧? “这是我同事的袜子。” “你拿人家的袜子干什么?” “她袜子脏了,换下来以后又没地方搁,”狄思科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点扯,但还得继续说下去,“我暂时帮她保管,但是回去以后忘还了。” “这女同志多大岁数?” “比我大三岁。” “也就是说,这是年轻姑娘的袜子。那你还给人家就是了!”郭美凤步步紧逼,“干嘛给人家姑娘洗袜子?你不害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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