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那供词上看,李氏比他想象中还要猖獗、阴狠! “李侧福晋将柳儿送出了宫,还给她一大笔安家银子。那柳儿祖籍河南栾川县人,奴才就派人去把她一家子都抓到京城看管了起来,没费多少力气,柳儿就招了。”何保忠说到这儿又有点心虚,连忙赌咒发誓,“奴才没伤人命,就分开关着。柳儿一开始抵死不说,后来把她儿子提到她门前,她听见幼子哭声,便招了。” 胤礽抖了抖供词:“这血哪来的?” 何保忠不好意思地笑笑:“是鸡血,用来吓唬人的,审这个的时候就说那个受不住刑已经招了,审那个就说这个招了,其实奴才哪敢滥用私刑呀,借奴才十个八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呀,就这办法好使……” 胤礽看不上他那副样子,又把毛笔扔过去。 何保忠下意识捂着脑袋躲了一下。 “你还敢躲?”胤礽出离地愤怒了。 何保忠连忙回来跪好:“奴才不敢,劳太子爷再扔一次,奴才指定不躲!” “……”胤礽十分无语,“那柳儿一家子呢?” “还关着呢,”何保忠赔笑着膝行过来,“等爷吩咐。” 胤礽沉默了会,这事来得正好。他便将那供词扔还给何保忠,站了起来:“你将柳儿亲笔画押的那份拿给李氏,她看了就明白了。若她聪明识时务,你就把柳儿放了,让她回家去。若李氏还有别的不该有的念头……” 话意未尽,但何保忠听懂了,连忙道:“奴才明白。” “你下去办事吧,动作小点,我去后罩房睡了。”胤礽摆摆手,竟然奇异地不大生气,或许是这个结果与他心中猜测的大差不离,又或许,他对李氏早已失望透顶,便也生不出旁的情绪来了。 他自顾自出门去,对何保忠吩咐道:“你事办完了,明儿再来回,别惊着程格格。” 花喇立刻出现在屋外,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子爷身边,小心伺候着太子出去时,还回头冲何保忠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把何保忠看得牙痒痒。 凭什么他累死累活干脏活,那花喇就天天陪太子爷泡茶啊! 不行,他不能让花喇出这风头,赶紧办完事,他要夺回太子爷的心!! 何保忠气得捏着那供词,火速飚进了李侧福晋的东配殿。
第51章 惊呆 太子爷过来的时候, 外面正下雨,还打了好几个雷。 程婉蕴往常这个时辰早睡了,但额林珠第一次经历夏季大暴雨, 被雷声惊吓正哭, 她便让耿妈妈将额林珠抱过来,放到她床上来睡。 额林珠现在这个月份已经开始慢慢戒夜奶了,她白天加了辅食就比较不容易饿了, 睡前喝饱奶,夜里基本不会醒,然后早起的时候再喝一次。 不喝夜奶还有个好处就是不容易尿床。耿妈妈知道额林珠拉臭臭的习惯, 会在睡前提前把了,程婉蕴已经和女儿一起睡过几次,都没被尿过。 这样耿妈妈或索妈妈也不用一直跟着,可以睡在外间,防着程婉蕴有事找她。所以程婉蕴就打算今天和奶香奶香的闺女一起亲亲抱抱睡觉觉,快乐享受美好的母女时光。 后来也不打雷了, 只是雨依然下个不停,下雨的时候水汽弥漫,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挺助眠的, 很快额林珠就像一只团起来的小猫, 在她臂弯里睡着了。 旺财趁夜色掩护,在耿妈妈退下开门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进来,它走路无声无息, 又黑, 程婉蕴一开始都没发现, 后来她给额林珠盖被子,发现床下脚踏上隐约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然后半空中慢慢悬浮起来两个闪亮的灯泡眼。 “呜。”旺财抬起狗头,小小声叫了一下,好像和她说,我来啦。 “你又放心不下,过来站岗啦。”程婉蕴无奈地笑了,把手从帐子缝隙伸出去,旺财便将大大的狗脑袋侧了过来,动作很轻地顶了顶她的掌心,旺财的毛又短又硬,手感像软毛刷,程婉蕴揉了揉它的脸,又摸了摸它的耳朵。 胤礽就是这时候进屋来的。 程婉蕴就感觉到原本还在蹭她手撒娇的旺财突然就警惕地转过头去了,鼻尖耸动了一会儿,便支起身子,绕过屏风去了外间,像个潜行的刺客一般匍匐着走到门边阴影处。 花喇举灯在前照着路,刚把门扇推开一条缝,就听见一阵低声的咆哮。 “旺财。”后头的胤礽忙出声,“是我啊。” 咆哮声没了,花喇胆战心惊地把门推开,拿灯台一照,一只皮毛油光滑亮、肌肉壮硕的大黑狗端坐在门口,黑黝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二人。 旺财“汪”了一声,起身绕着花喇转了一圈,闻了又闻他身上的味道,时不时还龇个牙,弄得花喇后背都隐隐有些出汗,随后他勉强放过了花喇,又来闻胤礽。 但对胤礽的态度就好多了,他先蹭了蹭胤礽的腿,又舔了舔他的手,但似乎有些不满他手上的味道,多舔了好几下。 胤礽有些了然,他刚刚这手翻过供词,恐怕沾染上了些许血腥味,便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旺财,可以了么?你这比宫门口查检的侍卫还仔细呢。” 旺财又“汪”了一声,不再拦着,转身进屋了。 花喇察言观色,见胤礽沉郁的神情因这狗而有所松动,忙夸赞道:“太子爷,格格养得这旺爷鼻子真灵、真通人性,奴才来得少,旺爷不认得奴才,这还隔了两道门呢,它就闻到奴才的味儿出来拦着了,又知道不乱叫,真是条好狗。” 胤礽迈过门槛,微微一笑:“你来得少不知道,咱们家这程格格甭管是养花养草、养猫养狗、养鱼养龟啊,她都能养得好。” 花喇赔笑,奉承道:“可不是,奴才刚见旺爷都差点被吓出汗来。” “旺财是母狗。”胤礽随口纠正,咪咪才是公的,“不该叫旺爷,你该叫旺儿姑姑。” 花喇:“……奴才记着了。” 若是让何保忠见到花喇那呆滞没见识的样儿,只怕会冷哼出声。 太子爷记得程格格院子里所有小动物的名字、性别、年龄,甚至程格格懒得取名字的鱼和龟他还亲自给取了名字,如今门口那两大缸锦鲤缸子上就贴着太子爷画的“鱼名册”,通体雪白的叫“雪锦”,红顶白身的叫“丹顶”,红白花的叫“绯霞”,红白黑三花的叫“朝暮”,黑白两色的叫“水墨”;另外两只草龟,一只叫百岁,一只叫延年。 取完后,胤礽十分满足。 这才是爱宠该有的好名字啊!被程婉蕴“咪咪”、“旺财”两个名字狠狠伤到的太子爷可算了了执念。(尤其咪咪是公猫,旺财是母狗,得知性别后,太子爷伤得更深了。) 瞧太子爷语气里的亲昵味道,这程格格恐怕不仅那些东西养得好,连太子爷也被虏获而不自知……花喇心里警醒地记下了:以后程格格的事儿,就是这后殿各院最大的事。 怪不得那何保忠管事以后,对后罩房从来优容万分。 程婉蕴在旺财出去的时候就知道应该是有人来了,这么晚了能直接登堂入室到她卧室门口的肯定也只有一个人。 于是她披衣坐了起来,刚撩开轻薄的青纱床帐,胤礽便跟着旺财,大步走到跟前。至于花喇,他还没旺财那么没眼色,只跟到外间便退下了。 胤礽走到床边,见程婉蕴散着头发,就知道她已经歇下了,不由歉意道:“回来晚了,倒把你吵醒了。” “没有,爷说不回来了,我索性没事,便睡得早些。”程婉蕴让了让,露出睡在里头的小小闺女,有点尴尬,“额林珠怕打雷,我给挪过来了。” 太子爷没让人提前过来通传,不然她就不让额林珠过来睡了。 不过现在也不打雷了,程婉蕴连忙叫来耿妈妈把额林珠重新抱回她屋子里去睡,旺财见小格格被抱走,便也一甩尾巴跟过去。 旺财能随意进屋这事,胤礽并不太反对,毕竟之前咪咪也是养在屋里。何况旺财可被训得比咪咪乖多了,它自己也爱干净,阿婉的屋子门口地上铺了个狗爪样的门垫,它自个竟然学会了进来要蹭爪子。它这样聪明、鼻子灵、生性护主警惕,竟误打误撞帮着程婉蕴断了有人想浑水摸鱼的念头,外人根本接近不了阿婉和额林珠,太子知道它这样寸步不离守护她们,心里也很动容。 胤礽对旺财很喜欢,虽然它并非什么名贵犬种,猫狗房的人说它应该是苏犬,是江浙一带比较常见的狗,能在热河遇见,估计那狗妈妈以前也不是野狗,曾也是跟着行围打猎的官员们来的,却不知怎的被主子抛下了,也是个可怜的来历。 程婉蕴伺候胤礽脱了外衣,习惯性摸摸太子爷的手臂,想到自己现在不能打架,又想太子爷是不是想打架才过来? 于是红着脸鼓起勇气道,“太子爷,今儿我……我……伺候不了您。” 胤礽愣了一下,但很快笑起来,他洗漱完毕拉着程婉蕴一块儿到床上来,贴着她,故意拉长声音道:“那爷走了?正好唐格格那也许久没去了。” 程婉蕴气哼哼把你推开,抱着胳膊瞪他:“你快去吧。” 胤礽低头闷笑:“逗你的。” 在他心里,阿婉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说谁也比不上。他虽然还会去唐格格那儿,但一般只挑程婉蕴小日子或其他不便的时候才去,这也是为阿婉考虑,在她正式晋封侧福晋之前,胤礽还不能宠她宠得太过头了,否则康熙一瞧起居注,就会对阿婉成见颇深。 康熙在后宫搞平衡,是从登基之初就开始了的,册立赫舍里皇后,给足了皇后体面与宠爱的同时,却让当时还是庶妃的荣妃马佳氏生下他第一个孩子。 赫舍里皇后去世前,荣妃连育数子,虽然最后成活的唯有老三和已出嫁的荣宪公主,但当时荣妃在宫里有多受宠风光可见一斑。可康熙真的深爱荣妃么?单看现在荣妃排列四妃最末,低调得犹如透明人,便知道康熙对她的恩宠更像是制衡的手段,犹如镜花水月…… 康熙此举显然是吸取皇太极独宠关雎宫宸妃、先帝爷独宠董鄂氏的教训。他年幼时尝尽不得宠的人情冷暖,也亲眼目睹先帝为了董鄂氏几乎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在康熙出宫“避痘”的时候,董鄂氏也生了病,先帝便将所有太医都留在董鄂氏身边,一心照料宠妃,却对不幸患痘的亲子不闻不问,连太皇太后的斥责也无动于衷。 当时,年幼病重的康熙身边唯有奶嬷嬷孙氏不顾自身安危,衣不解带悉心照顾,这也是曹家日后位极人臣的重要原因。 所以他对胤礽也是这样的要求,对女人有所偏爱人之常情,却不能没分寸。 有关先帝与董鄂氏的事儿康熙甚至不避讳,在胤礽有了第一个林格格的时候,就仔仔细细讲给他听,千叮咛万嘱咐,女人是前朝的延伸,一定要有所平衡。所以胤礽知道这是康熙的心结与逆鳞,他只能在皇阿玛划下的那条底线里头,尽可能给阿婉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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