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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还未到还本还息时候，吕家人便想着钱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安心, 哪知吕铁牛却在一次逛街时被人拉去了一个小赌场，并且还赢了不少钱。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最是让人沉醉，有了钱他也飘飘然起来，顺脚就踏进了旁边的青楼, 点了个风韵犹存的姑娘喝花酒。 这一喝了不得，吕铁牛立刻就被迷得五迷三道，还想着给姑娘赎身，接回家生儿子去。 可青楼哪是他这种人消费得起的？偶尔阔绰了去一两回还行, 要想赎人, 不被老鸨扒下一层皮来绝不可能。 他自然也是没钱的, 既是没钱那该怎么办呢？只能又去赌。 却不想之后的手气就不那么好了。 开始是赢少输多，之后便只是输，输光了身上钱不算，他还把家中稍微值钱些的都偷偷搬出去卖掉，直到最近钱氏发现她衣裳少了几件，一翻柜子，这才发现连带自己嫁妆箱子在内，早已被丈夫搬空，于是大哭大闹起来。 见自己做的丑事被抖搂出来，吕铁牛既羞且怒，从屋内走出，拖着钱氏便要往家去。 “你这泼妇！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赶快进屋！” 钱氏一把挣开他的手，尖声讽刺道：“怎的？你还嫌丢脸不成？那丑事你干得出，干嘛怕人议论？！”说着又坐到地上，撒起泼来。 眼见众人指指点点，吕铁牛真个恨得牙根痒痒，涨红着脸，伸手就打了钱氏一巴掌。 钱氏瞪大眼，不可置信看着他，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整个人都呆呆的。 而后就是一声尖叫，“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发疯般冲了上去，与吕铁牛撕打了起来。 然女人的力气到底比不过男人，对方既然动了手，便不会留情。 钱氏被扇了好几个巴掌，半边脸都肿起来，被拖回去时嘴角甚至还带着隐隐的血迹。 “啧啧，这人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还会打老婆！” “我看多半都是外头那下流蹄子教唆的，瞧这下手多狠哪！”有妇人咋舌道。 她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其余人，皆转头对自家男人耳提面命，说的倒不是吃醋风流的话，而是威胁若是被狐狸精挑唆坏了，那就得跟吕家一样，失地失产，家宅不宁。 秦采薇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殊不知越是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狠心起来越是无情。 若非天性仁厚，那么被压制的恶一旦释放，则往往会做出常人难以预料的突破底线的事。 不过这都跟她无关。 真正让秦采薇在意的是，以后赵家人要时常出入村子，若对方真有兼并土地之意，恐怕两家早晚要杠上。 想到这儿，她有些紧迫感，傅清忱的妹妹还在赵府里当丫头呢...... * “你要进城？” 秦采薇将草帽挂在墙上，一面拧了帕子擦汗，一面看向旁边人。 “是。”傅清忱点点头，将桌上书稿整理好，“我既是能走了，东西自然也该我自己去交。” “可这儿离淳安县有十多里路。”秦采薇不放心的看看他的腿，“要不等我买了驴子你再进城吧？” 之前她便想着要买驴，只是忙东忙西给忘了。 看她不放心的样子，傅清忱弯了弯唇，直接道：“那不若一起去吧。” “一起去？”秦采薇眨眨眼。 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就怕村民们又打趣自己。 “好，那你等我一下。”想了想，她还是点了头，换了身衣裳。 实在不是她爱操心，只是怕他再给人骗了。毕竟对方从没做过生意，又失忆了，而且那书店的掌柜又十分狡猾，秦采薇罗列着理由。 一路上她都在担心傅清忱腿会吃不消，目光总忍不住飘过去，走了大半程后，终是没忍住，试探着开口道：“要不咱们歇歇吧？” 傅清忱转头，见她额上微微出汗，颔首：“也好。” 在路边拾了块石头坐下，秦采薇长舒口气，身前便递来一个水袋，“喝口水吧。” “你还带着这些？”她有些惊讶的抬眼，这人考虑得还挺周全。 傅清忱长腿一舒，将背上包袱取下，“你回来时不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吗。” 秦采薇一愣，刚才自己去翻地，回来便听说傅清忱要进城，紧赶着换了衣裳，的确没来得及喝水，却不想他连这都注意到了。 仰头喝了一口，秦采薇将水袋递回去，“你也喝吧。” 泉水样的眸子漾起笑意，傅清忱伸手接过，却不似她那般将水袋提得高高的，而是十分自然的贴着壶口喝了水，姿态恣意翩然。 秦采薇看着那唇上点点水色，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轻咳一声转头，将目光落在了远处那些躬耕劳作的农户身上。 这一看便发现这些人的衣衫似乎十分破烂，瘦骨嶙峋，不大像一般的农户。 而不远处，一间熟悉的屋舍伫立在道旁，有点像是之前被赶出家门的那对母子的家。 此时却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盯着那些耕种之人，而对方似有察觉，手上动作加快，除草翻地一刻不停。 “走吧。”傅清忱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秦采薇思绪还停留在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上，本能将手递过去，待被人拉起后才觉得有些不妥，想要收回，却被对方握得紧紧的。 “娘子在想他们是谁？”她正不自在，旁边人便适时开口，她的思绪也随之转移。 “嗯，看着不像是普通农户，倒像是......” “倒像是乞丐是不是？”傅清忱轻笑一声，接过她的话。 秦采薇点头，确实像，只是乞丐哪里来的地？ “依我看来，这些人倒不像是乞丐，倒像是雇的长工，所以才会见那男子出来后心存畏惧。”傅清忱淡淡道。 “长工？”秦采薇想了想，若是长工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现下日头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并不适合劳作，这些人却还要被监督着干活，这主家也实在是太苛刻了些。 “娘子可怜他们？”看到她的神情，傅清忱挑了挑眉。 秦采薇没有否认，点头应一声，“嗯。” 傅清忱却是轻轻一笑，“自古成王败寇，一个人的结局如何，都是凭自己作为，他们既然沦落到此等地步，便说明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只能勉强靠出卖苦力糊口，却也没什么好可怜的。”语气十分冷漠。 秦采薇听得皱眉，这可不对。 在她的世界里，工农联盟才是真的社会贡献者，人的成败不是只以智力论的，或许他们现在的确是盘散沙，但是只要联合起来，那可是真真的铁拳呢。 她抽回手，正色道：“再是成王败寇，社会的基石却永远都是最普通的百姓，若只以成败论英雄，这样的英雄却也不是真的英雄，早晚还要被推翻的。” 傅清忱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又看向一旁颇是严肃的秦采薇，恍然想通了什么。 “所以，娘子明明能够通过其他方式赚钱，却还是要花大量的精力来写种植手册，又不惧路远去指导刘家人种田，便是因为这个吗？” 秦采薇朝前走着，摇了摇头，“我倒也没这么大的志向，只是想着，大家都能吃饱饭了，或许这天下也就乱不起来，大家也就能好好过日子了，我也能安安静静的过完这辈子。” 傅清忱眸光一动，握在身侧的拳微微一紧，而后又松开，面上重新恢复淡淡笑意，“娘子说的有理，我亦做此想。” 见对方附和，秦采薇心中跟着一松。 若他说的是真心话，或许自己也不用再寻他人了..... 说话间，淳安县已到。 这里她已来过多次，秦采薇自觉路熟，便大步走在前头，傅清忱落后半步，悠悠跟着。 “那书店在东街，等过了那十字路口再转两个弯就到了。”秦采薇伸手指路，叽叽喳喳。 “嗯。”傅清忱淡笑应一声。 “那掌柜十分精明，上次我好说歹说才肯涨价，你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便与他道打算换一家书肆，看他答不答应。” “好。” “还有......” “快看！快看！”她正说得起劲，不妨旁边一道带着压抑兴奋的陌生女声传入耳中。 秦采薇转头，便见一个圆脸小姑娘激动得满面通红，不断用手肘撞着身旁的小姐妹，两人视线皆痴迷的看向某处。 不止是这两人，凡有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皆似头长歪了一般，一面走一边却不看路，只盯着这边瞧，差点撞到人。 顺着这一道道热烈万分的视线，秦采薇终于找到了汇集点，然后忍不住嘴角沉了沉。 不是说古人都矜持吗？怎的一个个如狼似虎的？ 而某人似乎还一无所觉，面带微笑看着她，温声道：“娘子，怎的停下了？” 立刻又是一片吸气声。 眼见众女将要失去理智，秦采薇当机立断将草帽取下，扣在对方头 上，拉了他的手腕大步朝前，“日头大，这帽子你先戴着，快走吧！” 发光源消失，尤其走之前还被粗鲁的破坏了美感，众人齐齐失望的叹口气，果然美男子都是已婚的。 秦采薇一路脚下生风，很快便到了书店。 掌柜见她拉了个男子过来，因对方带着帽子看不清面容，加之气度上佳，还以为是卫白羽，张口便招呼道：“卫相公这是与秦姑娘一起来的？快里面请！”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现了真容，嘴角笑意便僵了一僵，恍然道：“原来是秦姑娘的兄长啊！” “卫相公？兄长？”傅清忱扫了身旁人一眼，拉个长长的尾音。 秦采薇只当没听见，朝掌柜干干笑道：“这是我夫君，姓傅，掌柜却是叫错了。” 掌柜微张着嘴，几分惊讶看着秦采薇。 他还当这姑娘未出嫁呢，或许将来能当个举人娘子或是官太太什么的，不想竟是已经嫁人了。 若是如此，也不知那卫相公要怎么办。 “呵呵，是我的口误，还请勿怪，勿怪！” 掌柜赔笑两句，又忍不住去看傅清忱，发现他相貌实在出众，却怎么也不记得本县有这么一号人，难免疑惑。 尤其是等他知道之前那些话本子都是傅清忱抄的之后，越加觉得他身份不简单。 可不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对方都能十分自然的避开话题，话说得滴水不漏，自然也就问不出个所以然。 心中没底，掌柜在对着他的时候就难免提了些心，甚至主动将抄书的价格涨了点。 再看对方反应，却未见他有丝毫欣喜，仍是那副淡淡神情，愈发笃定心中猜测。 傅可是国姓，或许此人是什么微服私访的皇亲也说不定。 给他们重新取了竹纸，掌柜亲自送到门边后才回去，秦采薇回头看看身后毕恭毕敬的掌柜，又瞧瞧旁边一脸高深莫测的某人，心中无限感慨，果然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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