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池青是她,白栎也是她。 她可以自豪地告诉他,在冥冥之中,他喜欢了她两次。 可她实在问不出口。 她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 她更害怕那些美好不过是所谓正义之士的友好。 她害怕他为她铤而走险,是出于对池家的情,她害怕他要娶她,是因朋友间的义。 她害怕情义拆开来,一切是为她,又不仅仅是为她。 若说喜欢是一场博弈,当她对着时芥问出“林梧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她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并非当真时刻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好,而是先起了妄念,才试图将那期待拖进现实。 奚音不是小孩子,她懂得每一份希冀折射着怎样的念想。 可也因不是小孩子,她缺少少年时的勇莽,举棋难定,想知又不敢知。 长街上人潮川流,他们就宛如一副画卷,静止了,不动了。 要么一鼓作气吐露心声,要么就压抑冲动,不争这一朝一夕。 奚音选择了后者。 “算了。”她摆手,恍然间从那两难中抽离,转而潇洒道:“没什么。” 林梧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迅速坠落。 在他想来,奚音若真的要说什么,也只能是些他不愿听的话,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多问。 他现下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不给奚音提出异议的机会。 “那……我先告辞了?” 说之前是坚定的抉择,说出口,就成了心虚的疑问。 奚音:“嗯。” 这么……轻而易举? 没有任何阻拦? 林梧有些难以置信。 他蓦地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再道:“这是我玉桑宫的令牌,你可凭此令牌入宫,门口的卫兵会放行的。” 昨日安排手下扮作秦况去试探奚音之前,他就将令牌备好了。 他不曾设想自己的推测错误,找人来验查,不过是想亲耳听她说,池青还活着。 “谢殿下。”接过令牌,奚音福身。 她自是明白这牌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往后她进宫,别人都会知晓她是玉桑宫的人。 林梧给了她牌子,即是给了她一个身份。 而这个身份,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及的。 得了奚音的谢,林梧本想说:既然你接受了婚事,那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耐住欣喜,故作淡然道:“本宫先回宫通禀父皇了。” 奚音:“殿下慢走。” 目送林梧走远,直到他消失在路的尽头,隐于一片人潮,奚音才悠然回身。 然后,她就撞上了旁边等候已久的喜玲。 “小姐!你……你要嫁人啦?”喜玲惊讶地问道。 喜玲不知是惊是喜,说了两句,竟控制不住地落起泪来。她一面抱着奚音抽抽搭搭,一面又闲不住要为奚音筹划婚礼,嘴里絮絮叨叨,丝毫不得歇。 回了小院,奚音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听着喜玲从梦姨娘说到林梧,神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昨日,林梧带她去见了秦况,那之后的所有都开始变得奇怪,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她又回想起夜间的二次行刺,咂摸出一丝诡异。 那些人行刺林梧能得到什么好处? 宵禁后有卫兵巡逻,他们怎么敢来行刺? 那些人是谁的手下?为什么连她都要杀? 好像……哪里不太对。 —— 玉桑宫。 回宫后,林梧先是坐在书桌前发了好久的呆。 不同以往,他灵台清明,丝毫不烦躁,只是觉得,一切如梦一般。
第114章 迟钝 许久,他迟钝地问道:“秦况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荆南回道:“全都交代妥当了。殿下放心。” 又是良久,林梧再问:“你觉得她会发现吗?” 这么一问,属实出乎荆南的意料。 林梧向来是指挥若定,他下令,荆南去执行,落子无悔。 可当下,他竟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这么一问,令荆南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林梧出发去燕南的前夜,亦是这方横桌,亦是这偌大的玉桑宫,亦是这般寡然地坐着,眸光涣散,他干巴巴地问道:“荆南,你觉得……我能救她吗?” “殿下。”荆南抱拳。他惯来不会说谎的,坦诚道:“从带小姐去见秦况,到安排人行刺,再道将其留宿,赶在白相回府时与他偶遇,这一切看似合理,看似环环相扣,但太多巧合堆砌,难免惹人生疑。” 林梧长叹,“你也觉得这计划漏洞百出。” 听这话,当是林梧早就觉出了问题所在。 荆南再问:“卑职斗胆一问,殿下既是知晓,为何还要坚持?” 林梧笑笑,垂眸道:“我不能再等了。” —— 迎星坊。 奚音坐在桌前,提了笔,打算继续整理她的宣传计划,可脑袋乱乱,下笔不顺。 时芥正歪靠在美人榻上,拨弄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这些时日进账多少。 虽有账房先生每日核账记账,但有什么比自己数钱更快乐的呢?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啪,奚音索性放下笔,不再挣扎。“你别算了,我有事要和你说。” 刷拉拉晃了晃算盘,时芥斜着眼,“说!” 奚音便向时芥交代了她将嫁给林梧的事。她没把全部细节道明,比如,忽略了她迷迷糊糊爬上林梧的床的事。 听完,时芥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拍手叫好:“让你总欺负我,你就等着被林梧收拾吧,你可要好好尝尝卯时起床背书的滋味!依我看,那林梧当也是没什么爱好的,恐怕唯一的兴致就是读书习字练剑,往后你可要整日与他捧着书大眼瞪小眼了!想想都让人开心!” 奚音:…… 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可真是欠揍。 最是见不到时芥这般嘚瑟,奚音悠悠开口:“沈尚书家的小姐可搭理你啦?” 果不其然,这一句话杀伤力惊人,时芥顿时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从美人榻上跳起来,“我哪里需要她搭理我?每日向本小爷投怀送抱的小娘子可多了去了!从这迎星坊大门都能排到京都之外了!要我说,迎星坊天天能来那么多客人,一多半都是为了来看我的!” 抖抖唇,奚音阴阳怪气道:“那是自然,有小侯爷这个头牌坐镇,迎星坊怎么会人少呢?” 时芥冲来,停在奚音面前,一面使劲扇风,一面怒声道:“你……你竟然骂小爷是小倌倌!” “小侯爷,您想啊,这看似是您小娘子不断,有那么多小娘子陪您,实际上您不也是在陪那些小娘子吗?这么一想,可不就是小倌倌吗?”奚音冷笑。 对峙停了片刻,时芥蓦地噗嗤一乐,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喊道:“哎,别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奚音:…… 时芥果然是没心肝,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 不再和他插科打诨,奚音正色道:“我思来想去,嫁给林梧,往后我们行事就会方便许多,等他搬出宫,日后我来迎星坊就会更加方便。” 猛地双手按在桌上身子倾过来,时芥死死盯着紧隔了一张桌子的奚音,微微眯起眼,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奚音,遂神神叨叨地说道:“小爷觉得……你好像挺开心的。” 奚音面上淡定:“何以见得?” “你不想做的事,肯定会找一万个理由不去做,你既然不拒绝,那可不就是默认你是想的嘛?” 奚音抿了抿唇,再道:“你想多了。” “但是啊,你要记得一件事,林梧他是有喜欢的人的,你若是喜欢他,最后受伤的岂不是你?” 奚音:……为什么他不能是喜欢我呢? 当然,如此自取其辱的话,她没说出口,只是承了时芥的好意:“知道了。” 不给时芥更多废话的机会,她接着道:“我需要你帮我去约秦况见面。” “秦况?你见他做什么?”时芥不解。“他上次不还刺杀林梧?这一看就是个耿直不知变通的人,你可别想把他拉进我们的队伍,我不同意。” 奚音白了他一眼,“我与他已经说开了。不管你同不同意。” “你都告诉他了?”时芥惊呼。 奚音点头。“我告诉了他,我就是池青。” “你何时告诉他的?” “前日。” 奚音向时芥复述了当日的情形,再道:“当时也是逼不得已,想让他按照我们的计划去执行,所以只能向他坦白了身份。” “可是,”时芥皱眉,“据我所知,秦况昨日动身去辽西了,要小半年才能回来呢。” 什么?秦况去辽西了? 这更不对劲了。 秦况前脚刚出地牢,后脚就被调遣至辽西,未免太神速了罢? “说不上来,”时芥一折一折地收起扇子,歪回到榻上,“但我觉得秦况被抓和秦况去辽西这件事衔接得太过顺畅。” 想不明白,就好好梳理。 奚音竖起食指:“假设一,秦况当真被抓了,依林梧所言,秦况是被他手底下的小官抓的,因为得知林梧遭遇行刺的事。林梧被行刺,而且是被秦况行刺,是怎么传到小官耳朵里的呢?那日,可是只有我们这些人啊。林梧既然低调处理了,又为何会走漏风声?” 她再言:“假设二,秦况没有被抓,那就代表着林梧在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这么自问完,她突然想到,如果不是去看秦况,她就不会请林梧吃烧鸡。 如果不是吃烧鸡时聊到很晚,她就不会遇到刺客。 如果不是再次遇到刺客,她就不会留在林梧的别院。 如果不是因为留宿,她就不会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来。 这一环套一环,任一环都不能出差池,才有了最后定下婚事的结果。
第115章 宴请 “所以……”时芥努着下巴,用手挠了挠。“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两日的一切很可能都是林梧设的局。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时芥,你有没有养过兔子?”奚音突然发问。 时芥缩回榻上,摇头:“没有。”他闹不明白:“怎么又说起兔子了?” “我最近捡到一只兔子,他对另一只兔子特别好,还把自己的胡萝卜给那只兔子,两只兔子更是一整日都待在一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时芥端坐起来,如同上课时第一排的学生,手指撑着下颌,认真思考了好半天。 尔后,一声惊雷般,他喊道:“我知道了!那兔子发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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