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虞岁岁发出干饭人的愉快声音。 吃完了早膳,应纵歌又让她到殿中的屏风水镜前坐下。 虞岁岁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有些不明所以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应纵歌缓缓在她身后坐了下来,轻声道:“今天不仅是岁岁的生辰,还是岁岁及笄之时。雍朝…南雍旧礼,女子及笄之时由家中长辈簪花绾发。修仙者亲缘淡泊,所以就由为师来给岁岁行及笄礼。” “好,”虞岁岁歪了歪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可是我等下还有课。” 应纵歌只说:“为师已经传信给授课庭了。” 好耶,师尊又带她翘课。 虞岁岁对及笄礼什么的并不感冒,她只关心不用上课,所以她很开心地吃着前面梳妆奁上摆放的荔枝糕和樱桃酥,任由身后的应纵歌轻轻解开她的发带。 鸦色长发散了下来,在垂花丝绒地毯上铺开,发尾俏皮地乱翘着,还有些开了岔,证明虞岁岁平时洗头有多敷衍,因为太长了她就懒得仔细去洗。 应纵歌有些无奈,将梳妆奁第一层的抽屉拉开,取了木梳蘸了花油,细细打理她的发尾。 虞岁岁一抬头,就能从镜子里看到他低头垂睫,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 等到应纵歌给她从头到尾梳顺了头发,开始用簪子绾发髻时,她才有些好奇地问:“师尊有没有给女孩子绾过发髻?” “从未。”应纵歌回答,不太熟练地将她一段长发绕了个弯,又觉得弧度不够圆满,就重新来了一遍,“只是以前看母亲给族妹绾过发,大概知道要如何做而已。这是第一次,还请岁岁多担待些。” “好,师尊慢慢来。”虞岁岁乐得如此,巴不得应纵歌就给她绾发绾一整天,这样连下午的课也可以翘掉了,美滋滋。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混在旁边熏香的绵绵轻烟里,“岁岁是好孩子。” 还夸这个啊…虞岁岁默默扶额,她都及笄了,按照这个时代背景来说,已经可以嫁人了。 已经可以名不正言不顺地进行一些更加离谱的攻略任务了呢。 不用多久,应纵歌就给她绾了一个好看的发髻,玉簪斜插,花钿嵌金,镜中少女容色正好,如枝上初开桃樱。 虞岁岁把嘴里的荔枝糕咽下,浅浅抿了一下唇,于是她的双唇就染上了口脂纸艳丽的红,像是饱满的花瓣。 应纵歌静静看着镜中人熟悉的容颜,熟悉,又陌生,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记忆中的孩子已经长成了眼前的少女。 那含着胭脂色的双唇红蔷薇一样开开合合:“师尊,怎么了?” 应纵歌眼睫微颤,被这一声给唤回了神智,他垂了眼眸,轻舒了一口气。 他说:“没什么。” 又很快转移了话题:“上次为师说要给岁岁锻造本命剑,已经锻好了,刚好在今天给你。” “哎?让我看看!”虞岁岁完全被本命剑吸引了注意力。 “我们先到庭院里。”应纵歌说,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还好,岁岁没有追问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 “好的。”虞岁岁一心想看剑尊亲手锻出的剑,起身的时候就不小心踩了一下自己的裙角,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应纵歌及时伸手稳稳扶住她。 “当心……”应纵歌本来还想嘱咐她一些话,但温香软玉的少女扑了他满怀,瞬间让他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 往后不要这样毛躁?还是坐下时先理好裙角? 未出口的,到底是哪一句…无论如何,都是些无关痛痒又欲盖弥彰的说辞罢了。 “这是意外,意外嘛。”虞岁岁轻巧地转了半个圈,就从他怀里转到身侧,习惯性地挽住他的手臂,“师尊,我们到莲池中间的冰台上吧。” 应纵歌最后启唇说出的也只是:“好,都听岁岁的。” 藕花静放一池清香,虞岁岁搬了木凳挨着莲花坐下,看应纵歌召出要给她的剑。 那是一把堪称美丽的长剑,剑身青蓝如春山含黛,纤薄如一片青瓷,又极锐利,每一道折射的锋芒都能削霜切玉。 “好漂亮!”虞岁岁从他手里接过这把剑,轻盈得就像掬了一捧春水,看来师尊还是懂她的,她是个摆烂符修,可以说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演武场的剑对她来说都太重了,不趁手。 “此剑附了为师一些灵力,你使出的每一道剑招都会带有为师的剑意。”应纵歌一边说,一边伸手,五指轻轻拢住她握剑的那只手,带着她挥剑挽出一个剑花。 剑光凛冽,又绽出一朵冰莲悬浮于空,莲瓣盛开的刹那,一阵霜寒冷意爆开,席卷了整片莲花池,水面结冰,藕花银白。 虞岁岁想起来了,这就是原著说的,剑生青莲,剑尊的霜天剑意。 应纵歌见她有些愣住,就挥手驱散了肃杀剑意,池中霜雪尽融,莲花又随风摇曳。 他安抚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道:“别怕,剑意随你控制,只要你不动杀心,只是起到防御的作用。” 好吧,虞岁岁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系统执意要她去偷应纵歌的长命锁,因为剑尊的剑气真的很好用啊。 她看了看手中长剑,就问道:“师尊,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这是岁岁的剑,就由岁岁为它取名罢。” “嗯…”虞岁岁凝神看着手中长剑,这一抹青碧犹如云雾散尽的澄澈明空。 她忽然心念一动,道:“我想到了,就叫‘揉云碎’吧。”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取名字还是得翻古诗词啊。 “好名字。”应纵歌颔首。 既然都有本命剑了,那虞岁岁可忍不住了,她牵住应纵歌的袖角轻轻扯了扯,“师尊师尊,教我御剑飞行好不好?” 都穿进修仙世界了,不学个御剑也太亏了! “御剑…”应纵歌垂眸,看着她眼中亮晶晶的期待,就点头应到,“好。” 他召出了自己的佩剑,因为要教岁岁,就让长剑悬于身前。 虞岁岁也第一次看清楚他的剑,三尺青锋尽是霜雪之色,中间的剑纹却是一道流淌的红,像是被冰封在冰川中的薄霓。红纹像鲜血一样流淌,往虞岁岁的方向蔓延,在剑锋上凝成一朵红莲。 应纵歌屈指在剑刃上一敲,那朵红莲就不甘地凋落,散成原先的红纹。 “师尊,你的剑叫什么?”虞岁岁好奇。 “袖中香。” 唉?这么会是这种名字? 虞岁岁一怔,下意识口无遮拦地评价道:“好像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才会取的名字。” “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应纵歌轻声重复了她的话,不置可否。 “我还以为师尊取的剑名,会带‘霜’‘月’‘雪’这样的字眼。”虞岁岁看着那把长剑,霜雪银白中一抹血红,就像风雪摧城,寒梅独吐艳。 好吧,她确实有点理解袖中香这个名字了。 “霜雪凛月,都太过清冷。这把剑刚锻出的时候,并没有这样清冷。”应纵歌的声音轻如叹息。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什么清冷。 接下来应纵歌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教她御剑,一开始虞岁岁连站都站不稳,她像小孩子刚学走路要大人陪伴一样,需要应纵歌站在她身后最近的位置,能够随时扶稳她,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慢慢地,虞岁岁就可以自己站在揉云碎上,应纵歌只是站在下面,做好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大概是知道就算自己掉下去也有师尊接住她,所以虞岁岁放心大胆地练习御剑飞行,一遍遍地控制灵力,终于掌握了大概。 她在剑刃上踮起脚尖,用灵力驱动长剑破风向前,凌空飞行,俯瞰整个莲池。碧叶白花拥簇着中间的冰台,台上应纵歌乌发雪衣,像一幅水墨绝景。 虞岁岁停住揉云碎,稳稳站在上面,她开心得眉眼弯弯,笑着说:“师尊,我会御剑了!” 她脸上一片纯粹的欢喜,只是和亲近之人分享学会御剑的喜悦。 吹过月衡冰川的风在她身边柔和下来,轻轻撩起她的鬓发,珠花和步摇颤出莹莹流光,藕色长裙层层飘飞,像是浮动的春山花雾。 可是人间春日已经过去了。 应纵歌看着停在剑上明眸带笑的少女,忽然想起当初他也是御剑带着岁岁来到月衡山,那时春雨蒙蒙,女孩躲在他宽大的衣袖里,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而现在,他的徒儿已经可以独自御剑,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了。 ——这很好。 他为人师,当然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这时,御剑停空的虞岁岁对他说:“师尊,我要去启明山找玉绯衣。” 她记得,之前玉绯衣跟她提起过的历练这几天就要到了,高低得去商量一下。 应纵歌又从她口中听见别人的名字,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烦躁不安。 他知道的。 ——绾发簪花,及笄待嫁。 这是千百年来的习俗。 他的徒儿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他知道,他应该回答说“好,去吧”,然后又一个人在月衡殿等岁岁回来。 就像刚才教岁岁御剑一样,他由最初的手把手教她如何运转灵力,然后慢慢放手。教养弟子也应该如此。 要放手的、应该放手的、迟早要放手的。 ——可是,是他亲手带她来到月衡山,亲手为她绾起长发。 明明是他。 再多留她一会吧,他还不想放手。 应纵歌轻轻闭上眼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冷的,沉稳的,被风吹的有些空洞,又被复杂难言的情绪填满: “别去。乖孩子。” 虞岁岁愣了一下,她以为师尊不会拒绝她的。 然后应纵歌又补了一句:“…快到午时了,先吃午膳,好不好?” 最后那三个字放轻了,像是在劝哄她。 “好啊。”虞岁岁点头,御剑落地,把揉云碎收了起来。 饭点到了,第一要事当然是干饭啦。 虞岁岁愉快地吃完了师尊给她做的午饭,吃饭期间又说了一大堆话,应纵歌和她闲聊,就算是不感兴趣的话题也会积极回应。 真不错。 虞岁岁心想,师尊比一开始那种消极就医的厌世模样来说好了很多,看来她的药膳还是有一丢丢用的嘛。 “感觉师尊应该多出去走走。”她正吃着饭后水果,不由得感叹一句。 应纵歌在给她剥橙子,剔透金黄的橙子肉一瓣瓣放进瓷碗里,还蘸了细腻的雪盐。 他听见她说的话,动作微顿,剥完了剩下的橙子才不紧不慢道:“也好,看岁岁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唉?”虞岁岁眨眨眼。 宅了百年的师尊终于要外出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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