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番去大漠,想必很快就会有动作了,而且还是大动作。 她在他的事情上宁愿迷信。 不希望他出事,仅此而已。 可她睨着谢长临的神色,只当他不信神佛,更不会在乎这些习俗,于是笑嘻嘻的挽上他臂弯,卖乖讨好,“本宫想替长临祈福,求来年长临能平安顺遂,恩爱的事先放一放可好?” 谢长临不语。 他眉目阴沉,只知一件事。 她拒绝了。 若今日他未曾赶回来,她便要同桓承守这劳什子岁,整夜待在一处。 可他在这儿,她仍旧坚持,并为此拒绝了他。 马不停蹄到了宫中立刻就来寻她的谢长临好像是个笑话。 也是,三个月培养出的情感,他怎比得上? 况且,人家能给她的可比自己这个残缺阉人多多了。 现在回来,反而打扰他们二人了吧? 他面无表情的将手抽出,冷冷垂眸看着她敛下的笑,隐忍着扯起嘴角,让自己神情看上去不至于目眦欲裂,可说出口的话像是凝了一层冰,又像裹着血气。 “娘娘话说得漂亮,咱家怎好阻拦?皇帝刚走,娘娘现在去还能追的上。” 话落,沉着脸转身离去,下颚绷得极紧,骨节被他握的嘎嘎作响。 江妧懵了一瞬,来不及思索便追了上去,可他步子太快,闪身就出了长乐宫。 她站在宫门口,甩了甩脑袋,酒意尽数散去。 巧巧小跑出来,满脸担忧,“娘娘,怎么了?” 看千岁爷的背影,好似很生气啊? 江妧脸色也很难看,咬着唇说不出话。 方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这是生哪门子的气? 她说了想同他一块儿守,怎的又叫她去找桓承?莫非钻牛角尖吃醋了? 她稍一想,猜到他定是多想了。 心里一咯噔,连忙带着王有才和巧巧往瞿宫去。 可荣庆不明所以,咦了一声,“千岁爷何时回京的?” 江妧被冷风吹的头有些疼,只能闷闷留下一句,“他若回来,你立刻差人传本宫。” “奴才记下了。” 江妧回到长乐宫,与宫人围坐炉前,一整夜也没接到荣庆的消息。 直到翌日一早,荣庆才火急火燎的亲自来了,神色焦灼着禀告,“娘娘,宣政殿出事了!” “江丞相带着诸多御林军,正和千岁爷对峙呢!” 江妧话听一半就急忙起身往宣政殿赶了。 她一夜未睡,此时睡意全无,只觉得心如擂鼓。 荣庆将得到的消息全部告知。 因前两日开阳县那边的村子接连被屠,血流成河,手段残忍,在现场他们寻到了西厂人的痕迹,此番得知谢长临已回京,为今日兴师问罪此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江妧颇有些生无可恋。 这事儿要是真让谢长临认了,他绝对会被整个安楚群起攻之,此事和他平日草菅人命完全是两回事。 没人会容忍这样的一个恶魔活在安楚,更别提他手握权势,手眼通天,连谢长临一党的人定也会马不停蹄倒戈相向。 在赶到宣政殿时,她无法梅开二度如上次那般闯进去,门口守着太多侍卫,生怕里面那人跑了似的,围得严严实实。 若要硬闯硬闹便是对不起爹爹。 可…… 她自私到更不想对不起自己。 她想让谢长临活下来啊…… 被拦在外面一炷香后,她咬咬牙,此刻只能先引起里头爹爹的注意才行。 酝酿了片刻,她铆足了劲,刚想大喊,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见到来人,瞬间两眼泪汪汪,“大哥……” “妧儿。”江淮安没了往日的温和,面上带了意思警告意味,一字一句认真至极,“今日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第99章 你自刎 江淮安把江妧提溜到一旁,似是无奈,大掌轻柔整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缓了神色也压低了音量,“乖,回宫去。” 他眸中的复杂令江妧心慌,霎时红了眼,掩不住哽咽,“大哥,你知道我……” 你知道我喜欢他了对不对? 江淮安不答,只是将她的鹤氅拢了拢,重复道,“听话,回去。” 这更让江妧确定了他们今日不会放过谢长临的,她猛地屈膝跪下,“大哥,我求求你,再等一等好不好?这是我与他的第一个新年……” 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她堆积了许久的情绪好似在这一霎崩塌,泪如雨下,只是一遍遍重复,“大哥,我求求你放过他,或者,等一等好不好?” 谢长临不在的这几个月,她闲时总会猜想今天的局面,可没料到来的这样快,若她知道,定不闹着要谢长临早些回宫了。 她也是推手,江家忍了这么些年,突然不愿忍了,其中也有她的原因…… 他们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和妹妹喜欢那个人? 江淮安哪里见过自家妹妹这个模样?不忍的蹙眉,带了几分怒意将她拉起来,“妧儿,你知他是什么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大哥。”江妧呜咽了一声,“可我就是想多陪他些日子,哪怕多一天。” “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就不知要到何时,妧儿,这么多年,安楚死在他手上的忠诚之士数不胜数,江家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也给这安楚百姓一个交代。” …… 宣政殿内,龙椅上的桓承眼底泛着一圈淡淡的乌青,一直半垂着眸,不作声。 各新老旧臣将谢长临隔绝开,他一袭绯红仙鹤锦袍,独自站在与所有人的对立面,神色却闲适,嘴里嚼着酸茶叶,漫不经心的背手站立。 江文山神色凝重,今日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每每看到这阉人淡若的模样,就压不住心底隐隐的不安。 此人阴险狡诈,说不准还留了后手,他不想这样拖下去,便沉沉启声,“掌印,东西两厂这几年在你的带领下,无恶不作草菅人命,惹民愤难抑,如今更是做出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屠村之事,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谢长临目光毫无情绪的扫过他,声线一如既往听不出情绪,“想来江丞相这般,是对咱家的回礼不满意了。” 回礼??? 江文山瞬间被气得手指轻颤,指着他,怨恨难消,“你去边关之前,同我约法三章,此次定要相安无事,最后却将大司马的首级送回京挑衅,你错在先!” 越说越怒极,“几个村子血流成河,男女老少无一人幸免!却被你说做回礼?死阉贼,落入阿鼻地狱都难消你此生的罪孽!” 谢长临神色愈发阴鸷,盯着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宛如地狱来的恶魔,令人骇得有些喘不过气。 “老东西,西厂的人可不会蠢到留劳什子足迹,你以为将这脏水往咱家身上泼,咱家就能认?” 他轻哂,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悲愤的脸,低沉的嗓音拖腔带调,“怎么着,以为一人吐咱家口唾沫,能把咱家淹死?” 一个浑厚的声音兀的开口,“那掌印方才那话的是何意?” 江文山也看着他,只见谢长临‘啧’了一声,“比起屠村这种大事,咱家昨儿个夜里宰的那几个宵小,怕是上不得台面了。” “让咱家想想,杨立,左靖,苏文捷……” 他一个一个念出昨夜的死亡名单,全都是暗中为江文山办事的臣子,明面上却是他谢长临的人。 江文山并未接到这个消息,此时听在耳朵里,浑身气的发抖,捂了捂胸口,“你!你真该死!” 谢长临微微勾唇,似是无奈一摊手,“咱家说过很多次了,要动东西厂的人,不行。” “你杀了咱家十个,咱家杀你二十个,礼尚往来。” 江文山再也忍不下去,抬手,招来左统领,“来人!司礼监掌印目无王法,多次祸乱朝纲,如今更是犯下弥天大祸,就地当斩!” 桓承总算抬眼,看着谢长临,忍不住蹙眉,搭在龙椅上的手紧握。 与此同时,谢长临也略一抬手,眸中闪着嗜血的光,“这日,咱家也等很久了。” 随着他手落下,从内殿闪出数十名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在场的大臣通通挟制住,各个脖颈上都多了把锋利的匕首架着。 而门外冲进来的御林军竟慢了一步,一时不知该如何发挥,只能排列拿刀对着谢长临。 今日只来了十几个忠义之士,本以为能亲眼看着谢长临死,必要时上去补几刀以解心头之恨,谁成想刀先驾自己脖颈上了,此刻哀怨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死阉贼你不得好死!” “活该你断子绝孙!” 谢长临面无表情的将食指放在唇前,“嘘,安静些。” 他悠悠走到龙椅下方的台阶上坐下,比龙椅上那个皇帝还目空一物,“吵的咱家头疼。” 江文山在见到这些黑衣人的时候就反应过来变故,可来不及,这些高手速度太快,不过转瞬,他身后的所有臣子都沦为了质子。 他面沉如水,掀起眼皮,看了眼上方的桓承,嘲讽的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原是信错了人啊。 桓承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谢长临手搭在腿上,揉了揉太阳穴,“来吧老东西,要拉咱家同归于尽?” “无耻,无耻之徒!” “骂不出别的词了?”他放下手,眉宇淡漠,似是轻叹,“你们自诩忠诚,如狗一般,却比狗还愚蠢。” 若他此刻是江文山,不会有半点犹豫,就该发号施令让御林军扑上来将他弄死在这儿才是,牺牲身后十几个人,换来的是日后长久的安宁。 原先都死了那么多,此刻还在乎这几个? 现在却心生不忍,不愿牺牲,不是蠢是什么? 江文山若没有这个弱点,早就翻盘了。 他颇有些无奈的摇头,似是挑衅,微微扬眉,“来,老东西,你自刎,咱家放过这些人。”
第100章 咱家送娘娘回宫 话落,在旁戴着面具的凌川适时扔出匕首,落在江文山脚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身后被挟持的人纷纷啐了一口,“江丞相!别管我们,杀了他!” “是啊,我们死了就死了,今日大好机会,万不能放了他!” 他们怒目圆睁,甚至鼓劲要将脖颈主动刺进匕首,奈何身后的高手力道太大,各个身强体壮,这些文官压根挣脱不开,连主动求死的机会都不得一个。 谢长临看戏般似笑非笑。 凌川见乱作一团,不动声色看了眼谢长临的脸色,心中逐渐平静。 败不了。 御林军人多又如何? 西厂东厂就是为他们而存在的。 外头早在暗处布下了东西厂三分之二的人,真打起来,落不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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