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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别瞎说了，这么多人呢，你也不害臊。”胡燕妮赶紧往骆向前的碗里放了一筷子炒笋丝，让他赶紧吃饭，别乱说话。 骆向前大吃了一口，又说：“说起来，那个服装店也真是不一般，之前大街小巷贴那些大字报，贴得满城都是，还弄什么抽奖活动，胆子可真够大的，也不怕上面找麻烦……我可是听说了，这家店跟那个新开的饭店一样，都是私人承包的。私人的胆子还这么大，我都替他们捏把汗。” 冷锋淡淡道：“敢这么做的，肯定是早就跟上面申请过了，你担心什么？” 骆向前叹息一声：“看来，世道真的变了，跟从前真的不一样了。” 谢瑾萱笑着说：“你才知道世道不一样了吗？其实前年就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了，去年就更是这样了，快过年的时候，那些摆摊子卖东西的人都敢在最显眼的地方摆摊子呢。你看有人管这些事吗？根本没人管的，这说明上面也是支持这样做的。” “对，我当时还去问了冷锋，他们这样摆摊子，都不用管吗？结果冷锋说，就是不用管的，上面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骆向前说：“我就是感叹一下嘛，总觉得有点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冷锋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骆向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害怕。 骆向前见大家同时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咳嗽一声，然后小声说：“收音机里天天说要发展经济，外国人来咱们这里开工厂，给的工资都比别处多。我是觉得……以后，人跟人就不一样了呀。所以，你们不紧张不害怕吗？这一年下来，小夏他们厂子里的人要比别人多存好些钱的，五年以后，差距就更大了。” 大家都听懂了骆向前话里的意思，其实他就是害怕人跟人之间的贫富差距会拉大。 一时之间，饭桌陷入了一片沉默，大家都停下了筷子，盯着饭碗思考起来了。 夏青棠首先打破了沉默，她说：“其实……在我这样的普通人看来，差距这种东西，不是一直存在的吗？乡下跟城里有差距，你们干部子弟跟我们工厂子弟也有差距，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有差距的。老骆你现在害怕的，是怕自己被其他人给比下去了。但对我来说，我一直是被别人比下去的，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 骆向前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你这话说得很对，就是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还真是这样……我就是害怕被别人比下去了。” 冷锋说：“你怕这个做什么？你现在工作这么好，单位的个人先进都给你了，再过几年你肯定会按部就班往上提拔，你怕什么？能有多少人把你比下去了？你要是担心自己的经济不如别人了，那就想办法找点生财之道。别人能私人承包服装店和饭店，你就不能了吗？” “那我还真的不能，我不会这些啊。”骆向前说了个大实话。 谢瑾萱笑了起来，他说：“不会也没什么，其实你本来也不是乱花钱的人，平时生活也挺朴素的，你只要好好上班，工资还能不够你开销的？” 骆向前听到这里，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其实我都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平时就是爱好喝点儿小酒，还喝不了几口，每个月我都有存钱呢。” “所以你可别害怕了吧，说出来跟个胆小鬼一样。”冷锋冷冷道。 骆向前不高兴了：“好好好，知道你们这些干刑警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了，我胆小鬼，你是胆大包天，行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样一说是生气了不成？”冷锋问道。 骆向前说：“对啊，我就是生气了啊，你要是被人说胆小鬼，你不生气？” 冷锋说：“我被老刑警说过很多次胆小鬼了，没什么好生气的，因为我本来就不如他们。”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且过分坦诚，骆向前愣了那么几秒钟，无奈地笑了：“阿锋你这个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说什么？”冷锋微微皱起眉头，“我有什么问题？” “你的问题就是……太不会说话了！瑾萱，我说得对不对？”骆向前看向谢瑾萱。 谢瑾萱笑着说：“冷锋说话确实过于耿直了。” “耿直有什么不好？”看冷锋的表情，他是真的不明白。 骆向前说：“耿直是好，但你过于耿直，就会让人讨厌。我们跟你很熟悉，你怎么耿直，那都是不要紧的，你在单位又是做刑警的，耿直也没关系。可你走出去，要是交朋友、处对象，过于耿直，会把人家女同志气跑的。你也这个岁数了，你再不改一改，到时候会找不到对象的。你看看瑾萱，要不是他要读大学，肯定早就生孩子了。你可别等到瑾萱的孩子都读大学了，你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吧？” 冷锋立刻说：“一个人就一个人，就像你说的，我就是这个性子了，要是没人接受我这样的，那就算了，我也不想勉强别人，那就一个人过嘛。” “啊？你现在年轻，当然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可等你老了，还是一个人，那你生病了躺在家里，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那会儿你就要哭出来了。”骆向前说：“我可不是在吓唬你的，你问问他们，害不害怕老了以后没人管？” 夏青棠说：“其实也没那么害怕的，真要是老得不能动了，那就躺那儿饿个几天，没了就没了吧。一个人老了是挺可怕的，但也没那么可怕，谁还不是两眼一闭就走了？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挺惊讶的。 胡燕妮说：“青棠，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吗？你这想法还挺……” “挺独特的……”骆向前也说：“小夏，我还以为你是希望儿女成群的人呢。” “希望是希望，可希望未必能够实现的。再说现在只给生一个孩子了，怎么儿女成群？除非你一次生个双胞胎。再说了，人算不如天算，就算结了婚，遇到那不能生育的情况，不也没辙？好吧，就算你顺利结了婚，顺利儿女成群，可万一子女不想管你，或者子女跟你离得远，还不是要一个人过活？人算不如天算哪，哪有那么好的？所以，冷同志要是想一个人过下去，就给他一个人过呗。”夏青棠很真诚地说道。 因为上辈子她就这样想过的，上辈子她以为自己不能生，都到四十岁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所以早就想过老后会变成什么样了，那个时候，她就想着真有一天自己照顾不动自己了，那就只能躺在那儿饿死算了。 虽然她当时是一边想一边哭的，可也算是接纳命运的一种方式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人生在世，就算结了婚，就算生了孩子，怎么保证最后一定有人照顾自己的晚年呢？ 夏青棠之前跟管沉香也聊过这个话题，管沉香这个文化人显然比她豁达，她经历了过去那些事情后，是真的不打算找对象结婚了，她只想一辈子在省城大学里教教书、种种花，等老了，就随便命运的安排。 总有一些人是要一个人走完这一生的，所以这真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夏青棠说完之后，屋内又是一阵安静。 过了一会儿，骆向前说：“小夏，你居然会为冷锋说话，我可真惊讶。” 夏青棠笑了起来，她说：“我跟冷同志确实不是朋友，但我也没把他当成仇人的。作为普通路人，我说句实话罢了，也不是为他说话。” 冷锋看了看夏青棠，道：“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居然没把我当成仇人。” 胡燕妮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说啊？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冷同志跟青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骆向前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冷锋这个人吧，对好看的女同志有歧视，他特别讨厌好看的人，所以他之前对小夏做了很多不礼貌的事情，而且动不动就怂恿瑾萱离婚。” “我没有怂恿他离婚。”冷锋道。 “你说的那些话就是让他离婚的意思好吧！” 冷锋说：“不是，我只是提醒他，不要掉进陷阱里。” “一回事，你还狡辩呢。”骆向前哼了一声。 谢瑾萱说：“冷锋可能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而且青棠确实没有记恨过他。” “那是小夏心胸宽阔。”骆向前说。 夏青棠道：“快别这么夸我了，我只是没把冷同志的话放在心上罢了，因为我知道自己跟瑾萱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很有信心，知道他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对我做出不好的事情来。至于外人说什么，动摇不了我们的感情。” 骆向前噗嗤一声：“小夏，你这话说得漂亮！你这是高手！” 夏青棠也笑了：“好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已经吃完了，喝口水我跟瑾萱就要出去了。一会儿你们记得把屋子收拾干净啊，要是碗筷洗不干净，下次就别来我家里吃饭了。” 现在大家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开这样的玩笑也完全没有问题。 骆向前赶紧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胡燕妮也说：“青棠，有我在呢，你安心出去吧。” 夏青棠跟谢瑾萱吃饱之后，两个人都喝了一点儿热水，就背着包出去了。 骆向前说：“小夏跟瑾萱也不知道去哪儿，还跟我们保密呢。” “保密就保密，人家夫妻俩，万一是去约会呢？”胡燕妮故意说：“你就是太好奇了。” “好好好，我不好奇了，都听你的。”骆向前赶紧装乖。 冷锋是完全没有说话的，而且也不好奇，他只默默收拾碗盘。 夏青棠跟谢瑾萱骑车去了商店的后门，停好自行车，就从后门进去了。 这一片商店都是六点钟关门，经过清算盘点后，刚好可以在六点多坐公交车下班回家。 礼拜天的下午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因为客人会很多，清算盘点上货也会多花一些时间。 但礼拜一到礼拜六，这一片商店的开门时间是不太一样的。 因为基本没人会在大清早出来买衣服，而附近的工作单位中午午休时间都很长，所以夏青棠给工作日定的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过来打开门做好准备，然后趁着上午客人少提前把午饭吃了，到午休时间就可以好好接待那些上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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