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迦南回过头,抬手在她身上安抚地轻轻一拍,说:“没事,有消息到了,我去看看,你先睡。” “消息?”谈宝璐更好奇了。 岑迦南一直同她在一起亲昵,什么时候知道来了消息?又是谁送来的消息? 岑迦南似乎有许多暗卫,这些暗卫不仅会搜寻各类隐秘的消息,还会再暗中保护岑迦南。难道他们刚刚做那些事的时候,暗卫也在?这个念头让谈宝璐吓坏了。 只见岑迦南走到窗前,推开虚掩着的窗槅,窗栏上蹲了一只鹰隼。 那只鹰通体黝黑,没有一根杂毛,双眼炯炯有神,两爪锋利。 谈宝璐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她抱着被子也凑了过去,将脑袋靠在岑迦南肩上,“是什么消息呀?我能知道吗?” 岑迦南将纸条给她看。 “孟非谌找到了。”他沉声说。 孟非谌…… 这个熟悉的名字再次被提及,谈宝璐怔住得久久无言。 孟非谌找到了。 百医案翻案的最后一块拼图找齐。 这意味着岑迦南的真实身份再也藏不住,马上就要被曝露在阳光之下。 * 审讯室里,被审讯的那人一脸胡须,如果不是露出了一双眼睛,几乎看不出他是个活物。 这一路逃亡,远比孟非谌想的要艰辛。 岑迦南手下的禁卫军手眼通天,几乎他每逃到一处,不出三日,岑迦南的人就到了。 他只能惶惶如丧家之犬,抱头鼠窜。 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人往往以为是艰苦的环境塑造了强大的意志,其实恰恰相反,逆水行舟不仅锻炼不了人的心性,还会让人身心俱疲,短视而浮躁,只想放弃。 在这种时候,孟非谌第一回冒出了想回家的念头。 当年他老爹还在的时候,他不服他爹的管,干尽了上房揭瓦的事,气得他爹脱了鞋就要抽他。他被他那只穿一只鞋的老爹追得满院跑的时候,一心想着的是—— 老子才不当穷御医,老子牛逼轰轰,天下无敌,老子肯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如今大事业没了影,他家也没了。 只有他孤苦伶仃一个。 他突然想回老家看看,想跟他骨头都没了的老爹坟前磕个头。 他辗转来到了自家的祖坟前,终于有机会跟老爹再说上一句话,“老爹,儿子我这次是真混栽了,你案子没翻成,儿子还成了通缉犯。”他将自己脚上的破草鞋脱了下来,继续说:“喏,老爹,抽我吧,拿这个抽我吧。” 他死透了的老爹当然不可能抽他。 抽了他一鞭子的是岑迦南的禁卫军。 * 审讯室里只有一扇窗。 这扇窗的光打在他的面上,于是坐在他对立面的岑迦南便逆着光,除了能看见那管高挺的鼻梁上的光点,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神情。 “有什么招式只管冲着我来吧,岑迦南我不怕你。”孟非谌对着那坐在暗处的人破口大骂。 审讯官尴尬地咳了一声,惴惴不安地望向岑迦南。 岑迦南压根懒得搭理,慵懒而随性地倚着椅背,垂在扶手上的指节轻轻打着节拍,碧绿的翡翠扳指发出了清脆的回音。 审讯官扔了一样东西在孟非谌面前,“你自个儿看吧!” 孟非谌一眼扫去,脸色大变,“这,这是什么……” “不认得了?”审讯官说:“那再仔细看看。” 孟非谌手上戴着血淋淋的刑具,他抓起那几页指,发起抖来。 就算是他从悬崖峭壁往下跳时,他都不曾这么激动发狂。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孟非谌喃喃自语道。 审讯官给他的,是当年他父亲同僚的供词。 这份供词,是给他爹翻案的第一步。 他不敢置信道:“岑迦南,你,你……要给我爹翻案?” 怎么可能?岑迦南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怎么可能帮他翻案? 岑迦南仍然没有开口。他只是从那阴影的角落走了出来,小窗的光笼在他宽大的肩上,像是给他披了一件金色的风衣,让他看起来亦正亦邪,似神似魔。 岑迦南来到孟非谌的面前,突然狠烈地拉动他的指夹。 十根手指连心,孟非谌痛苦地尖叫了起来,“啊!” 他几乎要断了气,奄奄一息地看着岑迦南。 岑迦南松开了手,说:“本王要给当年的百医案翻案。”
第111章 ◎这次轮到我欺负殿下了。◎ 孟非谌痛苦得满眼蓄泪, 胸腔里一颗心剧烈跳动。这么多年了,他真盼来了这一天。他拼了命地攥动着残缺的手指, 努力去捉桌上散落的几张纸片,指尖的鲜血将黄纸染得血迹斑斑。 他终于从咽喉中发出了这道沉痛的呐喊——“我老爹是冤枉的。” “藏红花不是他下的,那些皇子不是他害死的。他这种老好人,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下药的是我父亲的上司,那个人现在也死了,当时他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就是他让我父亲做了替死鬼。” 岑迦南说:“想翻案要人证、物证、供词。现在人已死, 死无对证,你父亲同僚的一份供词,仅仅只能重启此案, 却不能翻案。” 孟非谌抬起头,“我还有我父亲的行医证明。” “我父亲每一次行医,都会留下记录, 这份记录当时他藏了起来,我现在将它放在我父亲的棺材里。” 他话音刚落, 岑迦南已从审讯室离开, 一队暗卫如同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望着这一道高大颀长的背影。 孟非谌突然意识到, 他虽同岑迦南争斗了这么多年,可他似乎没有一刻看透过这个对手。这个所谓奸恶,邪性的人,似乎在用特殊的手段和偏激的方式, 默默守护起了某种正义的秩序, 即便这个维系的代价是要背负起千古骂名, 将自己的双手染得漆黑。 “岑迦南, 你为什么帮我呢?”他对着岑迦南的背影喃喃自语。 岑迦南当然不会搭理他。 回应他的“哐当”闭合的钢铁牢笼。 一炷香后, 那份破烂不堪的行医记录送到了岑迦南手中。 孟御医将这东西带入坟墓的时候,在外面非常小心谨慎地包裹了一层。所以这么多年,蛀虫仅仅只腐蚀了表面封皮,内里却保存完好。 孟御医行医记录中记载,他在十月初七曾给赫东延的生母问诊,而同样一条记录却从正式存档的文件中删除了。正式文件上记录在案的是,赫东延生母十月初七在同先帝祭天。 一个普通人,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所以这两条记录必然有一条说了谎。 究竟是谁在说谎? * 谈杰进贡院连考了七日,然后回到家中等着放榜。 一直等到了十月初一这一天,一大清早,谈宝璐就忙不迭地吩咐仆快赶去看榜。 仆从驾车出行,到时才刚卯时,他已经去得够早了,结果大群人比他到的还要早,已经将看台围得水泄不通。 他好不容易钻了进去,忙从最后一个名字往前找。 越往前看,名字就越少。 身边人时不时欢呼庆祝一两声,这个中了,那个也中了,互相道着恭喜。也有人没找着自己的名字,落榜了,垂头顿足,唉声叹气。 仆从眼睛找得直冒金星,还没看到小少爷的名字,急得直冒汗。 最后只剩下三个名字了。 他都快没指望了,突然定睛一看,就见谈杰竟列在了第二位。 “中了中了!小少爷中了!!” 谈杰这次虽是第二名。 但今年的第一名是个已经五十出头,考了将近三十年的老学生。 所以众人的注意力还是落到了谈杰这个史上年纪最小的进士身上。 不服气之人自然也有,认为谈杰年纪这么小,嘴巴上毛都没长齐,凭什么能考中?更有甚者,直接污蔑谈杰能考中完全是因为他是武烈王岑迦南的小舅子,主考官周兆想当他姐夫还没当成——“就是靠他姐姐的,不然一个黄毛小儿,凭什么能骑到我们头上去?” 然后,当谈杰的答卷公布并供人传阅后,这些声音便再也听不见了。 以此篇盖全大都,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后生可畏啊!” “中了中了!”仆从一路都在喊,一口气喊到了进门:“中了中了,小少爷中了。是第二名!” 谈妮正在屋前拍皮球,闻声球也不玩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喊:“哥哥中了,哥哥中了。” “中了”这两个字宛如海浪,一浪接着一浪传了进来。 最后传到了大厅里,辛夫人在周妈搀扶下快步走出,欣喜道:“阿杰中了?” “对!哥哥中了!是第二名!”谈妮朗声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阿杰啊!”辛夫人欢喜得泪眼连连。 周妈将辛夫人扶着,也是两眼垂泪,口中连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少爷经了这么一场大灾,还能考中,真是佛祖保佑啊!” “谈杰呢?你哥哥哪儿去了?”谈宝璐忙问。 一屋里人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唯独不见那个最值得欢喜的人。 众人这才连忙去找谈杰,结果找了一大圈,才发现都这工夫了,谈杰还坐在那书桌前稳坐钓鱼台。 他翻着书也,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有人前来拜贺,就彬彬有礼地接受,各类酒宴,一律推去,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今天可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快将鸣爷送来的新鲜牛羊肉全都烧炖了。”辛夫人吩咐道。 新鲜羊肉不用处理,直接切成片,用清水一煮,便是能让佛祖跳墙而来的美味。嫩牛肉则用来炙烤,椒香味十足,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一大桌子饭菜一扫而空,谈宝璐回家去时那股热乎劲儿没退。 岑迦南倒是比她先回,正站在院子里。一见灯影底下的那身紫衫,便将大家闺秀的样式抛之脑后,提起裙摆,兴冲冲地奔了过来,一头便扎进了岑迦南怀里,“殿下!岑迦南!” 岑迦南被撞得上身往后一倾,两手托着她的腰,莞尔一笑到:“怎么这么高兴?” 谈宝璐乐陶陶地说:“高兴坏了!阿杰中了!” 原来是因为这。 岑迦南哑然失笑。 今年所有考生的卷子都呈给他看过,前三甲是周兆点的,请赫东延过了目,方才呈给他,要他首肯了,才会张贴出去。若是早知道这点事谈宝璐能高兴成这样,他昨儿就谈宝璐说了。 两人回房中后,谈宝璐还是乐着的,她有股兴奋劲儿,这股上头的劲儿让她像喝醉了酒。她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推着岑迦南往里走,最后直将岑迦南推到了窗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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