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延一听,登时火冒三丈。竟有人敢在他的后宫偷晴,他定要腰斩了这对奸夫淫.妇女。 “是祭祀那日有的。”又听女子回答:“祭祀期间赫连达不可行房,这孩子生下来,往前一推日子,我们可就要露馅了。” 闻声赫东延如被雷劈。这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他的母亲。他究竟是怎么了?竟做起了这样的梦。 那男子说:“没事,我给你开几服药,能让这孩子晚一个月出生。” 他在门外等着,不一时,这名男子就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衣着打扮,竟是后宫的一名普通御医。赫东延跟着他飘了过去,就见这名御医在御膳房给后宫妃嫔抓药。 他不认得药草,但认得药箱上贴着的标。这名御医抓的竟然藏红花。这种药物会令女子难以受孕,即便受孕了也立刻流产。随后,他又给赫连达准备药膳,取出的是雷公藤、琥珀酸、七叶一枝花。这些全部都是伤精的药材。难怪后宫一直子嗣稀少,这么重的药量,哪儿有皇子还活得下来。 “熙妃如何了?”那名御医问一名小太监。 那小太监说:“熙妃这几日怕是快要临盆。” 赫东延和御医同时一怔。赫东延怔的是,后宫竟然还有孩子,御医怔的是,熙妃竟然还没死? 御医说:“我去看看熙妃娘娘。” 说罢便从药柜里取出了一根紫色的草茎。这种药材十分稀少,只能生长在西蛮境内,味涩,含有剧毒,见水便化做绛紫色。 御医将这根草化在了药汤里,给熙妃送了过去。 熙妃不疑有他,服用下后就惊呼了一声,“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女子痛苦地哀嚎了许久,御医一直在旁边看着,但女子始终没有断气,最后她的呼叫引了人过来,“娘娘要生了!要生了!”御医才发现熙妃竟然这样都没被毒死,只是被他逼得早产。 那个孩子已经伸出了脚来。正常生育应该是孩子的头先出来,脚先出来便是难产。这名妃嫔足足生了一整夜,终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呀!”那稳婆欢天喜地地将这个孩子抱起来,却吓了一大跳,直呼“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个孩子的一只眼睛,竟然是鲜艳的紫色,像一某透明的宝石,镶嵌在皱巴巴的眼眶里。 “快,快将这个孩子给我……”就连孩子的亲生母亲,看到这一幕也吓得惊叫,“啊!怪物,怪物!快拿走它!” 若不是稳婆眼疾手快,这个孩子准是要跌到了地下。 紫色异瞳,天生邪物……普天之下,这个孩子除了岑迦南还能有谁? 岑迦南竟然也是皇子? 赫东延不敢相信,但梦境在他眼前飞速变幻,他朝他的曾经投去了一瞥。 作为皇室唯一的孩子,他从小养尊处优,备受赫连达的疼爱。他六岁便被立为太子。太子之位并不好坐,历朝历代太子都是几废几立。可他就不用面对夺位的难题,因为他连一个手足都没有。 赫连达在他的面前,是天底下最慈爱宽厚的父亲。然而同样一个人,对一个人是菩萨,对另一个人来说可能却是一场噩梦。 赫连达极其厌恶有着紫色眼睛的岑迦南,并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儿子,并将熙妃打入了冷宫。 但是赫连达一边排斥,一边又不得不承认他的与众不同。 岑迦南自幼便展示出了惊人的天赋,他头脑聪慧,体能极好。更可怕的是,他还有着超过这个年龄孩子的忍耐力。他没娘疼,没爹爱,就连宫里太监都可以揣他一脚。但这一切苦难都不会让他掉一地眼泪,他默不作声地默默忍受下来,然后一心读着他从地上捡来的几页兵书。 这样的人如果能为己所用,就是一把好刀。 与此同时,赫连达也发现了赫东延的愚笨,他不会读书,懒惰且短视,如果真的将未来的大晋交给他,下场只可能是一年之内就被蠢蠢欲动的西蛮和东蛮吞并。 于是赫连达不得不捏着鼻子培养岑迦南,许他读书,许他从军。但他在打磨岑迦南这把刀时,也想尽一切办法往岑迦南这把刀上套上锁链。辱骂、威胁、诅咒不过是家常便饭。他要将岑迦南的尊严踩低到地心里去,让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只配为他的废物弟弟守护好江山。 十五年后,赫连达病逝,他继位。 登基后,他在岑迦南的庇护下过了一段安生日子,在这段时光里,他还娶了他此生的挚爱,谈家三姑娘谈宝璐,那是他最快活的时光。可是,如果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他的,为何要只取一瓢饮呢?他很快沉迷于选秀女,夺人.妻女。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飞快,漫长的岁月在死后回顾起来,不过是过眼云烟,弹指一挥。 再然后,他在偶然中发现了自己和岑迦南的身世之谜。 当真相暴露,岑迦南绝不能留,他对岑迦南赶尽杀绝,岑迦南骑兵谋逆,一年便杀到了大都…… 他含着泪给自己最爱的女人灌下了毒药,但也没换回生路,活活被割掉了头颅。他的大好江山、无尽富贵,全部化成了一场空。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赫东延喃喃自语:“醒过来!快醒不过来!”他痛苦地掐向自己的脖颈,想让自己从梦境中醒过来,可他的手掌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摸到,他的头没有了。 “啊!!!啊啊啊!”赫东延惊叫一声,猛地睁开双眼,身体从床上弹了起来。 “头!我的头!”他惊慌失措地去摸自己的脖颈,喃喃自语:“我的头还在,我的头还在。” 众太监宫女闻声入内,在赫东延脚边跪了一排:“陛下!” “快去叫御医!” “不要见御医!”赫东延突然发起狂来,“把御医都给我杀了,你们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屁滚尿流地被轰了出去。 寝宫内一片死寂。 约莫四更天,夜正黑得可怕。 赫东延再也无法入睡,他在黑暗中像恶狼一样睁着双眼。 他不停地反刍着众多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穿外衣披风,赤着脚,散着发,推门冲了出去。 “陛下!陛下……”太监宫女被唬地战战兢兢在身后跟成一排。 赫东延一把夺走一名御前带刀侍卫的佩刀,提着就往祠堂走去。 大晋三百载,每一位帝王的骨灰都供奉在这里。赫连达生前信奉佛教,尤其对高僧圆寂后化作舍利子痴迷。所以他要求留下一块自己的指骨不烧化。那根骨头,现在就放在他的骨灰盒中。 赫东延跨步入祠堂,以剑指天,高声喝道:“都给我滚!滚啊!” 他将所有人都赶出了祠堂,然后激动到手指发抖地,从高高的神龛中取下了父亲赫连达的骨灰盒。 他揭开盒盖,赫连达的那根手骨就埋在白色的骨粉中。 他刨开骨灰,小心翼翼地拨出赫连达的那根手骨,然后举起刀在掌心划开一道缝。 他浑身颤抖地握紧了手,掌心汩汩鲜血涌了出来,滴在那根指骨上。 他的血就像好像一层油,从赫连达的骨头上滑开了。 他割开第二刀,第三刀……血在地上积出了一小滩,那根骨头依然是苍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赫东延发狂地大笑起来。 他流了这么多血,就是没有一滴血溶进了这根骨头里。 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是赫连达的孩子,是一个普通御医的野种。 那个被赫连达虐待了一生,又打又骂的怪物,才是赫连达的亲生骨肉。 他昂头看向祭祀台上的牌位。 屋内无风无雨,赫连达供奉的牌位前红烛却如被暴风骤雨席卷一般疯狂的跳动。 “哈哈,哈哈哈哈!”赫东延失心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抹去脸庞上的泪水,将骨灰盒端端正正地放回神龛之中,“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没人知道,这件事就是不存在的。朕依然是朕!这天下就是朕的!” 他的脑中只余下两个念头。 他要在岑迦南知道真相之前杀了他。 然后,他要和他爱了一生的谈家三姑娘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第59章 ◎走近道◎ 赫东延将近四更天在祠堂大闹一通, 这事四更正就传到了岑迦南那里。 徐玉派去的小太监同岑迦南汇报时,岑迦南正在后院喂鹰。这几只鹰隼是被岑迦南从孵蛋开始养大的, 养得油光水滑,比土匪还要刁蛮,尖锐锋利的喙和爪能够轻而易举地抓断人的手臂,府里的下人谁见了都怕得很。但这几个该死的小畜生,一落进岑迦南的手里,就装得跟鹦鹉似的乖觉。 待太监说完,岑迦南手中黑木碗里的最后一块生肉也喂了。片刻后, 岑迦南换就紫色官袍,摆驾进宫。 岑迦南没直接去见赫东延,而是先去了祠堂。 按理说岑迦南一个异姓王, 不可随意进出大晋皇室的祠堂。可他是岑迦南,只要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就没有他不能落脚。宫中无人敢阻拦, 徐玉领着太监和宫女早早就在祠堂里候着。 岑迦南步入祠堂。这会儿天光已经大亮,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殿堂里, 能看见到空中飞舞着的清灰。祠堂这种鬼地方就是这样, 即便是春日里, 艳阳天,屋内依旧寒气逼人,冰冷刺骨,好似那面墙上供奉的数百亡灵舍不得离去, 全都飘聚在了房梁木上。 “昨晚陛下不许任何人进来, 所以无人知道陛下究竟在祠堂内做了什么。”徐玉见缝插针地说:“待陛下出来时, 他的手掌被利刃划伤, 地上也有好些血迹……” 徐玉微微一顿, 方才继续道:“昨日御医又来给陛下问诊,说怕陛下得的是花柳病,这个病症后期毒素入脑,会让人疯疯傻傻。所以陛下昨日突然发狂,多半是发病的缘故。” 岑迦南目视墙壁上一间间神龛,忽地在赫连达的骨灰盒上瞥见了半枚血淋淋的指纹,似乎是近期被人移动过。 他便缓步过去,就要取下那只骨灰盒。 “殿,殿下……”在众人低低地惊呼声中,就见岑迦南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先帝的骨灰盒。 赫连达的骨灰和指骨均在。新鲜的血迹仅仅残留在盒子外,却没有渗入盒内。如果赫东延昨晚打开过骨灰盒,那么他手中的血势必会沾到白色的骨灰上,或者沾到中间的指骨中。但现在指骨和骨灰均是干净的,这便说明赫东延昨晚只是动过盒子,却并没有真正打开。 岑迦南将骨灰盒放了回去,“出去吧,看看陛下现在如何。”岑迦南抬步离开,祠堂的大门再次被关闭,全程不曾朝先帝赫连达的灵位行一个礼。 宫殿内,赫东延由着两名美貌宫女服侍着服下定神的药汤。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沉又重,似是仍半睡半醒,突然看到岑迦南逆光跨步入殿来,唬得一跳,以为岑迦南又要来杀自己了,连忙又去摸自己的脖颈。待摸着脑袋好端端地长在脖颈上,方才悻悻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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