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青摇头,并深深地叹气,回答:“我都快每天给他问好了,可是他那边是真的没有消息。他每天都只会和我说‘别着急,慢慢来’。” “要是能慢慢来就好了。只是,我们后天就要回国了。”杨奇也是无奈,眼看着回国的日子近在眼前,他报信的任务却毫无进展。比起钱青的焦虑,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先吃,我出去打个电话。”他喝完杯中的可乐,打算还是想再联系一下李老。或许,他应该再找陈山桓问一问。 “要不……我联系一下陈烨琛吧。”钱青抬头看向站起身正要出餐厅的杨奇。“你说过他有获得信息的渠道,也许我们可以找他花点钱,让他的渠道……” “不用。”杨奇还没等钱青说完就把她打断了。“我还没有走到需要我的女人去求他的地步,你不需要去找他。况且,找人也无非就是时间问题,我早晚都会找到。” 钱青知道他是要面子,她也知道自己说了他介意的话,所以便沉默地点点头,不再多提陈烨琛一句。“那……要是我让你找金珍妮去问呢?你……”在什么消息都没有的状况下,她也只能后退一步。 “我和她没有关系,就如同是陌生人。”杨奇不会去找金珍妮的,因为他清楚她会介意。手掌附上她的发顶,他看着她焦虑的面孔,露出浅笑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的事情你就放心让我自己处理就好。” 说是他的事情,可却早就变成了他们俩的任务。钱青感受着头顶手掌的温暖和轻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第90章 原以为这趟英国之旅不会再有消息了,钱青和杨奇也做好了失望而归的准备。可是,就在赶去机场前的一刻,他们接到了伦敦唐人街的广东老板的电话。 在电话里,广东老板说他找到了金平的女儿,并且她就在伦敦。 这是最后的机会,钱青和杨奇都不想放弃。所以,他们向广东老板提出了想要与金平女儿见一面的想法,并提到他们有一封金平的家书需要交给对方,恳请他帮忙牵线。不过,由于他们即将出发去到机场,故而他们又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金平的女儿能在希思罗机场和他们见上这一面。 这样的要求其实并不算过分,更何况他们即将带给金平女儿的是她已故父亲当年从滇缅战场写来的家书。纵使岁月已经将人生洗得泛白褪色,有关于至亲的点滴却依旧还在心头最重要的位置上。就在他们乘坐大巴车去往机场的路上,广东老板打来了回电,并且告知说,金平的女儿已经在前往希思罗机场的路上了。 好消息的到来几乎就是意料之外,以至于杨奇坐在车座上不停地确认金平的家书是不是在他的背包里。就如同是抱着可以传代的字画,他不敢把它放在身边任何一个单独的位置上,就怕一个不经意会被弄丢。 他将装了金平家书的背包放在膝头,双手抱着让它靠在他的胸前。他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英国高速,好像是在这一刻能感受到当年金平背井离乡的惆怅。 他不知道他们这代人所经历的终究是福还是祸,只是脑子里一直在翻转一句话:何处是归乡? 东南亚的原始森林不是他们的家,离开故土的他们从五湖四海来,有人是少年,有人已过了中年,更有垂暮之年却还拄着枪杆子往前冲。他们有信仰,也都坚信自己可以荣归故里,只是造化弄人。 “要回家了,这一趟最后也算是没有白来。”钱青发觉他有些过于安静,便伸手附上他抱着背包的手掌,轻声在他耳边温柔细说。 是啊,要回家了。杨奇低头去看他怀中的背包,心里突然有了许多想和金平说的话。不知,今天的这一次见面算不算是他送了金平一个圆满?让百年前那个满身都是愤慨和不平的青年所写的家书最终有了归处。 眼眶有些许发热,他深吸一口气,浅浅呼出,暗叹自己为何要如此这般? “算是一个好的结果,我还挺高兴的。”他调整情绪,脸上挂上笑意,回看钱青担忧的眼神,轻松说。 他高兴吗?钱青没有看出来。反倒是看出了一个心里藏了许多情感的男人拼命憋着不愿意开口吐露一个字的倔强。他不愿意说,她不会逼他去说的。只是,她也有态度,沉默地显示出她并非看不出他的心思。 伦敦时间8月18日的上午8点,钱青和杨奇在希思罗机场的T2航站楼外等待着他们这趟行程最终的目的。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杨先生和钱小姐,对吗?” 说话的人带着浓厚的乡音,她迈着步子,颤颤巍巍地向航站楼外的两位年轻的中国人走去。 杨奇比钱青反应快。凭着对方眉眼之中与金平的相似,他立即上前问道:“您是……金平的女儿?”他看着向他缓缓走来的老妇人,她满头的白发和布满皱纹的面孔让他有些许恍惚。 “是!”一声响亮且清脆的声音从老妇人的身后传来。他快步跑到老妇人身旁,伸手搀扶着她。不同于老妇人的乡音,他一开口就是华裔的腔调。“我的曾外公就是你们要找的金平,她是我的外婆。” 这个年轻人对于杨奇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今天不是他们第一次见了。“我在伦敦的唐人街见过你。”原来,老天一直在透题。从他们到达伦敦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在被指引。他打量金平的曾外孙,笑着说:“你和你曾外公长得很像。” “所以,你在半个月以前的唐人街跟踪过我,对吧。”金平的曾外孙开玩笑,把那天的误会搬出来说开。 “乱说!什么叫做跟踪?人家是在找你曾外公,帮他送家书!”老妇人厉声批评外孙,她笑着看向杨奇,带着歉意说:“他中文不好,不会说话,杨先生不要生气。” 杨奇当然不生气,他听得出金平的曾外孙是在开玩笑。他摆了摆手,笑着表示没有关系。“年轻人爱说笑,您不用训他的。再说,我那天的确也有做得不得体的地方,贸然跟着您的外孙没有说一句理由,换谁都会觉得不安。” 想起在伦敦唐人街的那次吵闹,钱青眼睛盯着金平的曾外孙看了一会儿,心想不知这位的容貌和金平到底有几分相似,从而能让杨奇失了魂魄一般地去跟。 猜想是不会有结果的,钱青转移思绪,她客气地附和杨奇说:“是啊,这不是什么事儿,您别训他。”同时,她也热情地伸手与金平的女儿和曾外孙打招呼。“两位好,我叫钱青,他是杨奇。金……金老的家书今天就要交到二位的手上了。”在说金平的名字时,她稍有停顿,随即改口给予尊重。 “您收好,这是他当年在滇缅留下的家书。”杨奇从背包里把准备好的家书拿出来,终于交到了它该去的地方。就像是故事要有结尾一样,他说起了这封家书的坎坷‘身世’。 “这是金平在1942年年底写的,也是在那一年的年底寄出去的。这封信经历了两次送寄,第一次是他们的连长去送的,但是半路被日本兵给打死了,就没寄成。第二次,就是金平自己去送寄的。听说是寄成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了2018年又交到了我的手上。”杨奇回忆着那时的情景,他平静地将自己的生死当成故事,讲述给他们听。 听着这封信的背景来由,老妇人颤抖地将信从泛黄的信封里拿出来。她看着父亲的字迹,仿佛就像是看见父亲又站在了她的面前一般。思念的情绪就如同是潮涌,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信不长,只有一页纸,寥寥数行。老妇人抹去满面泪水,她拿着这份信,哭中带笑,与他们说:“我父亲有两个女儿,一个叫燕儿,一个叫妮儿。我是妮儿,燕儿是我的姐姐。”说到这儿,她像是一个孩子,指着信里的内容高兴地说:“没想到我父亲在信里提了我们俩姐妹,他让我们听母亲的话。” 像是孩童的记忆回到了脑海中,她喃喃自语一般地继续讲:“他就只有我们俩姐妹,我记得他离开北平时,我姐姐说我才只有1个月大。等我父亲从前线回家,我也不过是3岁多。然后就是没几年,我们一大家子人全部都搬离了北京,去了国外。” “我们找了很多人去打听您父亲的下落,有人说他去了美国,也有人说他去了法国,后来就是找到知情人说他在英国。”钱青好奇这一大家子人到底是个怎样的搬迁史。 “一开始是去了美国,但是我父亲不适应。他看不惯那边的华人,和他们没话讲,也和家里其他的亲眷不对付。”金平的女儿给钱青解惑,把其间的逻辑整理顺畅,道:“我父亲脾气犟,他觉得不对的他就不迎合。然后他就找了一个需要长期在法国出差的工作,紧接着就把我们姐妹俩还有我妈带来了欧洲。当然,我们一家定居英国也是因为他在法国不干了,换了一份要来英国的工作。就是这么一来,我们就在英国一直生活到现在。” 听下来,金平去美国完全就是一个大家族的迁移。这种迁移在建国前有不少,钱青听着从历史里走来的老人说家族过往,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听历史故事一样。她没法说好坏,也没有资格去多说,只能用沉默来表示她的尊重。 “金平是哪一年走的?”比起这一家的传奇历史,杨奇更关心金平。 “1997年走的。”金平的女儿叹气,她遗憾地说:“我记的很清楚,那年夏天香港回归,他在家里和我妈说他要好好地活着,要亲眼看到澳门回归,台湾回归。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肺癌晚期了,我们以为他会坚持一下的,没想到那年秋天他就走了。可以说,他是带着遗憾走的。”她的眼泪在眼眶不停地打转,哽咽地继续讲:“所以,澳门回归的那天我妈就要求我和我姐把家里那口子,还有孩子全部都带去给我爸扫墓,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年轻的时候倔强,到老了还是这个脾气。杨奇了解金平,心里生出了敬佩。“等台湾回归的时候我也来给他送一束花吧。”他带着真挚的笑,与金平的女儿提议。 “好啊,你来!”老妇人爽快应下,并说:“你来了就住我家,我们一起去看他,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举起手里的信,然后指着杨奇,感谢地说:“你把他的东西跨越万里送到我的手上,他知道你这样帮他,他会很开心能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来给他送花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止是送信这样简单?钱青看向杨奇,她知道他有不能说的话。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到了他要做的事,这已经很圆满了。 “好,那就说好了啊。等台湾回归了,我和杨奇就马上订机票来伦敦,到时候您可别嫌我们麻烦。”为了满足他的想法,她愿意附和他。 “不麻烦,我外婆最喜欢招待同胞了。”金平的曾外孙替他外婆发言。他取过老太手里的信,小心地替她装回信封里,并放到他随身的包里收好。同时,他掏出手机,一边操作一边说:“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你们来了就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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