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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月扶着失魂状态的祝言，坐下来，忧虑地看了看四周。 林清月想了想，第一件事，她先在洞府的地面上，画了一个五芒星套三重圆的法阵。 这是她在元清宗符箓课上，学到的“旧事重现”阵，可以回溯某个地方，在过去几十分钟内，发生过的事情。 此种高等法阵，本来林清月作为练气期的菜鸡，是用不了的，好在她现在有无敌卡加持，灵气足够催动法阵。 画法阵的毛笔，是从三张脸少女那里得来的法宝。 魂魄归位后，这支笔同时出现在她手中，没有消失。 使用它来画阵，林清月感到头脑清明，心随笔动，每一道线条，都充溢着灵力，画起来又快又好。 阵成，林清月催动法阵，时间凝固，林清月看到眼前出现了五道白色的人影，正是她和师无宴、祝言、侍卫五人。 代表她的人影，拿出毛笔涂抹墙壁上的文字，过不了多久，笔从她的手指间滑落，五个人被魇住了，呆望着墙壁。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不知从何处，传来诡异的琵琶声。 师无宴和他身边的两个侍卫，顺着琵琶传来的方向，像牵线木偶，眼神呆滞地走出洞府…… 林清月眼皮一跳，回过神，所有的白影，和脚下的法阵一同消散了。 通过追溯，林清月得知，师无宴被人引走了。 不过他那么强大，应该能应付过去。 林清月紧接着做第二件事。 她从储物囊中，取出一件薄如烟雾的浅紫色纱衣。 林清月挥舞着祝言的衣物，在他身边走来走去，高声呼喊着祝言的名字，为他招魂： “小言，快醒醒！” 鬼书生刚把刀尖，刺进祝言的胸膛，忽然他尖叫不已： “小纤，不、不！不要杀她！不要杀我——” 世界扭曲，景物化为冥纸扎成的 建筑物，又被一簇簇火焰吞噬殆尽。 灰烬带着纸张燃烧时特有的气味，如黑色的雪花飘散。 祝言和鬼书生，同时踩在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上。 祝言原本扬起脖子，准备引颈受戮，他半睁半闭的眼睛，雀跃地瞪圆了。 他又重新感受到了师尊的存在。 头顶的空间，清楚地传来林清月的声音： “小言，回魂了！” 余音袅袅，由纸册构成的空间，纸张被林清月的声波冲击得，呲呲撕裂声不绝。 鬼书生恐惧地与祝言眉眼弯弯的脸对望。 鬼书生的脑海中，只剩下老鬼一人苍老的声线在咆哮： ——我让你拖住祝言，等我和小纤稍后赶到，三位一体，稳操胜券。你不听，偏要偷袭鬼主！ 鬼书生：鬼主其状，如斯弱小！ ——那可是鬼主啊！ 老鬼把他独家尘封起来的几段记忆，展示给鬼书生看，阴测测地说： ——你对祝言的可怕，一无所知。 记忆在鬼书生的脑中炸开，鬼书生终于服软了： 晚生如今，应当如何？ ——快逃。 鬼书生回过神，化为血影，如丧家之犬，踩着空间四处飘散的一页页巨大的纸张，往前飞窜。 “堕夜侯。” 祝言的鬼影，紧紧跟随他，一会在鬼书生身前出现，一会飘荡在鬼书生的身侧，他笑嘻嘻地问： “你去哪？” 林清月呼唤祝言的声音，仍在空间内不绝于耳。 鬼书生咬紧牙关： “您的师尊正在招魂，您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 祝言伸出舌尖，轻抵他花瓣般柔软的唇，他可可爱爱地说道： “我要吃掉你。” 鬼书生被他纠缠不休，燃起了怒火。 “鬼主！鬼主！您别逼我，狗急了也跳墙！” 他被老鬼的一席话，搅得心慌慌，居然和祝言讲起了道理： “您看您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与我动手。” “今日就当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咱们好聚好散吧。” 咔嚓。 鬼书生转头一看，他的一条胳膊，给祝言撕下来了。 祝言变出一根竹签，把他的一片魂魄，缠绕在上面，做成棉花糖吃了起来。 鬼书生捂住空荡荡的左臂，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喃喃自语：“老鬼，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我先会会祝言，你立刻过来。” 鬼书生召出一根齐人高的判官笔，抱住笔，在墨砚上快速旋转。
第191章 心碎而死 以鬼书生为风眼，刮起飓风，如一张巨口，四周的纸张被搅碎，碎纸片纷纷被黑洞吸附过去。 “鬼主，让我看看你的脑子！” 祝言的红衣在风中飘扬，他癫狂地大笑起来，张开手臂，竟然和刚才那样，躲也不躲。 他被搅碎成一阵黑雾，被鬼书生吞噬进肚子里。 鬼书生侵入了祝言的思维，他要找出祝言的弱点，给祝言制造一个惊悚故事，在祝言最恐惧最绝望的时刻，找到空子摧毁他。 鬼书生站在一张白纸上，双手抱着和他个头一样大的判官笔，站在自己的主场上，他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鬼书生双手控笔，在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两个硕大的黑字： “祝言……” 编什么故事好呢。 他不像小纤，是想象力丰富的人，每次使用杀招，都感到力不从心。 以故事杀人，有一个弊端，不可以直接跳到结尾，写下“我杀掉了他”，而要受法术讲求“合理”的限制，一步步设置情节。 小纤败在太年轻了，太爱展现了，竟然把蹉三先生的手书，给林清月看，从而让林清月窥破了法术的漏洞。 鬼书生感慨了一番失去同类的悲伤，在祝言的思绪里遨游。 他只看到了黑色。 鬼书生不信邪，每个鬼，都是从人变来的，再悲惨的鬼，记忆中偶尔也有五彩斑斓的吉光片羽。 他继续往前探索。 依旧只有黑。 一望无际的黑。荒芜。 毫无生机，全无希望。 别说彩色，他连一丝亮色也没有。 鬼书生恍惚找了数个时辰，数月，几十年。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他曾经过的是怎样的人生啊！ 不！他根本就不是人！ 最后鬼书生崩溃了，他在祝言的记忆迷宫里寻找出路，却只摸到黑，永远只有黑！ 他沉入了黑色的泥淖里，鬼书生拼命仰着头，不让黑水淹没他的口鼻。 他厉叫起来：“老鬼！救我！” 堕夜侯在无间之界活了千千万万年。 后来，他修出了另外两个分身，少女小纤和鬼书生，三位一体，分头修炼，有利于快速增长修为。 堕夜侯第一次见到祝言的时候，小纤和鬼书生还没诞生，和祝言有深入接触的，只有堕夜侯的元身，老鬼。 遥想当年，祝言初入无间之界，不过是他麾下的一名小小的厉鬼。 “你因何而死？” 怨海边上，祝言低头拧着他身上的衣服，拧出一股股血水，他的衣裳，已被同类的鲜血染红了，看不出之前的颜色。 怨魂泅渡过无间的死海，一路厮杀，互相吞噬，上岸后，方有资格成为无间之界的一员。 红衣，是厉鬼的标配。 无间所有的鬼，日夜以血染衣，做梦都想拥有最鲜艳的血衣。 当时，堕夜侯的血铠甲，比刚化鬼的祝言，不知要艳红数百倍。 祝言看他，却没有一丝敬意，他笑着回答： “心碎而死。” 堕夜侯提前窥看了祝言的部分记忆，作为一个拥有杀不死体质的凡人，祝言的回答，意料之外，但又唯有此种原因，才能解释他的失死因。 堕夜侯难得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何人负你？何事令你心碎？” 没有回答，堕夜侯再回头，见祝言光脚赤拳，走向万鬼厮杀的古战场。 堕夜侯觉得有趣，也笑了，一脚把另一头要爬上死海海岸的鬼，踢回海里。 鬼惨叫着，被海里的同类分为食之，海水更红了。 堕夜侯分神想着擦肩而过的，心碎而死的鬼。 这个小鬼，能在残酷的无间世界 ，顺利生存下来吗。 厉鬼以憎恨维系存在。 他笑得那么愉快，像是误入此处，明明一点怨气都没有呢。 很久以后，堕夜侯才意识到，有些鬼，是不需要怨恨支撑的。 他们自身，便是极恶的化身。 堕夜侯转身离开，去闭关修炼。 白云苍狗，两百年时间，弹指而过。 堕夜侯出关，发现他怨憎域鬼王的身份，被祝言抢了。 何止如此，祝言吞噬万鬼，直杀得无间日夜无光，众鬼齐喑，血浪盈天。 后来，古战场杀无可杀了，祝言还招兵买马，在四大鬼王的地盘上兴风作浪，一天就要吃一座鬼城的魂。 无间之界的居民，全员恶鬼，人人血债累累，遇到了祝言后，个个都觉得自己很善良，足够托梦在人间建功德庙。 那两百年间，无间的厉鬼，每天都在骂人： 他爹的是谁！是谁在人间，把祝言这枚天生坏种杀了！ 感情他在无间像回到了快乐老家！ 堕夜侯出关三天后，祝言紫袍红衣，拖着一条粗大的血链，走上由尸骨砌成的鬼主宝座。 血链的尽头，拴着前任无间鬼主，像狗一样，四肢着地，在地上爬。 祝言当着众鬼的面，一口一口吃掉了痛哭求饶的前鬼主的魂魄。 堕夜侯和其他三个大鬼王，列队站在宝座下方的最前头。 鬼王们面色惨白，听着祝言津津有味进食的声音，竟然同时都有点想哭。 他不过是只有两百岁的新鬼，振作点啊，同僚们！ 堕夜侯鄙视地看着其他鬼王。 忽然他觉得脸一疼。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右脸，正与万鬼血梯做亲密接触，祝言光脚踩在他的老脸上，碾了碾，力道大得像要把他的脑汁，踩出来。 “谁赞同我做鬼主，谁反对我做鬼主？” 祝言抛出了送命题。 三大鬼王，纷纷笔直地跪下，举起双手赞同祝言荣登大位。 祝言的脚，离开堕夜侯的脸，看向跪得最迟的生死域的鬼王。 “太慢了，不够忠心。” 祝言说完，把他吃了。 跪得最快的恨别域鬼王，面现喜色。 祝言把矛头对准他： “我讨厌没有骨气的人。” 恨别域鬼王，无了。 至于第三位皆不得域鬼王…… “一不做二不休。” 最后只剩下堕夜侯。 祝言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虚假的愧疚，眼角甚至还有泪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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