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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是我人间有错在先，请鬼主恕罪。” 话虽这么说，楼梦容心里清楚，司徒家毕竟是人间世家，不可能交与鬼主处置。 她头皮发麻，鬼主行事，向来张扬无忌，残酷作风比起魔界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道理在无间，以鬼主脾性，定要血洗天都，今日免不了一战！ 楼梦容握紧命剑，庆家、夏家老祖也严阵以待，在场修士感知到气氛的紧绷，原本如沸水般激腾的议论，渐渐沉寂下去，人人额头滑下豆大汗水，紧张地猛咽口水。 鬼主却谁也不理，直接走到林清月跟前。 在众人疑惑地加紧解读鬼主动作的含义时，鬼主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柄银簪。 这时方才司徒老祖对鬼子发起进攻时，林清月意图抢救遭到波及，发鬓上的饰物被打落了。 鬼主用祛尘咒清理了银簪上的尘土，很乖很乖地双手捧还给林清月，“姐姐，你的东西掉了。” 林清月淡定地道：“谢谢你。” 鬼主：“嗯！” 众人恍惚看到，鬼主身后好大的一条狗尾巴，在欢快地摇动。 他的模样如此乖顺，一副被林清月睡服了的样子。 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鬼主竟然也成为了林清月的炉鼎之一？ 在仙宗、魔尊、妖皇，三界之主为情所伤，为林清月苦苦闭关的时候，她竟无声无息地把另一界主宰悄摸收入囊中…… 包括楼梦容在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像被雷劈了一样。 四界之主，竟无一幸免！ 在围观群众惊恐的眼神中，鬼主走回他拉风的白骨王座，天幕的空间通道再次被撕开，鬼王们簇拥着鬼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楼梦容失落地把剑收回去，已做好准备送命的司徒家主紧张过度后卸力，直接晕倒在客卿怀中。 众人愣愣看着天空，久久无法回神。 没有蓄意报复，没有追究责任，鬼主竟真的只是来主持下公道而已…… 林清月含笑看着祝言离去，原本阴沉沉的天空，阴霾散去，灿烂的阳光从云层漏下，照耀着天都古老的大地。 林清月在暖融融的天光下，用指尖抹抹眼尾，眼底有一丝酸涩。 她看了全程，看到了祝言努力地做了他所有不擅长的事情。.z.br> 祝言说着不想管事，他或许直到今天也对世间毫无感情，甚至他不理解林清月的追求…… 但因为林清月期待河清海晏，喜欢看花好月圆，所以他便为了她来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楼梦容穿过众人，向林清月走来，似乎想找她说些什么。 却见林清月像只猫一样，轻快地跳了起来，高马尾一晃一荡，往人群外跑去。 楼梦容扬声问道：“清月，你去哪？” 阳光下的少女头也不回，抛下整个熙攘的人间，“回家吃饭～” 正月初七审鬼大会，最终审倒了一个世家，以 众人意想不到的结局，拉下帷幕。 此事牵扯重大，后续在人间引起了激烈的动荡，元清宗直接下派整个监察司长老会，驻扎天都彻查司徒家，天都大小世家被撸下一层皮，一夜间重新洗牌，楼梦容和督事馆修士东奔西走收集罪证，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林清月不管外头的风风雨雨，连日躲在家里，照顾祝言。 那日回家后，林清月在院子里，看到祝言倒在地上，因为力竭昏迷了过去，手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事后祝言找补，说是因为做饭伤了手，但林清月老觉得按照鬼主的实力，不应该因为对付了一个司徒老祖就虚弱如此，心里埋下了疑问。 可惜再三追问，祝言始终闭口不谈。 祝言小小地生了一场病，发了高烧，漂亮的脸蛋烧得通红，整日哼哼唧唧，缠着林清月撒娇，一会要师尊亲自喂药，一会要抱抱的，一会要揉身体的，几日下来，祝言气色越来越好，林清月反而憔悴地长出了黑眼圈。 这天，林清月哄祝言吃完药，端着空药碗回厨房，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万回。 只见他依旧一袭海青缁衣，斜披金澜衣袈裟，广袖翩翩，光影在他笔挺的鼻子旁打下阴影，面若桃花，厚薄适中的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俊美无匹，好看得就像戏文里勾引良家小姐的妖僧似的。 如今这美妖僧，一派法相庄严，却鸠占鹊巢，充作主人家，雇佣了一对沿街卖唱的兄妹，在听最孟浪下流的戏文，《董仙子情虐戢海仙君》。 哥哥拉琴配乐，妹妹咿咿呀呀地唱： “情昏昏不知今夕是何年，心颤颤犹如海棠立春宵，董仙子俏生生猛解仙君衣，脚尖儿绷紧，玉腿儿肩扛，莺啼婉转，初试那云雨情……” 唱词越火辣，妖僧便听得越心花怒放，生生又砸出去好多赏金。 林清月看着万回蹭亮的光头，嘴角抽搐。 万回听到背后林清月走来的声音，呵呵一笑，挥手遣散了卖唱兄妹。 “万回大师。” “林同道。”万回双手合十，朝林清月风度翩翩地行了一礼。 “大师真是爱好独特。” 林清月看着卖唱兄妹兴高采烈地出门去，双手抱胸，感慨。 万回毫无窘迫之色，“这出戏，情深缠绵，我分外喜欢。” 林清月挑眉： “董仙子情虐戢海仙君，戏曲唱的是囚禁、强迫、欲孽焚身欺师灭祖，大师还能看出情深，真是境界与我俗人不同。”
第338章 仙君的魂念 万回仍是气定神闲：“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理解不同罢了。” 万回见林清月偏头端详他看个不停，好脾气地说：Z.br> “林真人似乎有话想问我。” “是了，我很好奇，”林清月说，“大师六百年前，在昝天秘境里得到的，究竟是什么机缘呢？” 万回道：“上次说了，只是戢海仙君的一抹魂念罢了。” 林清月道：“能展开说说吗？” 万回道：“林真人对我的态度，的确不如上次尊敬了，这是为何呢？” 林清月叹气：“大师想多了，这就给您奉茶。话说您是在转移话题吗？” 万回道：“真人想知道，告诉你也可以，不是什么大秘密，甚至有些无聊。只是一段记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遗憾而已。” “爱情故事？我最喜欢听了。” 林清月在园中的圈椅坐下，抬起脸，八卦地招呼万回坐下： “说来听听。” 和满园叶落枝枯青苔萎靡的冬日风光不同，林清月还穿着过年期间应景的喜气洋洋红袄裙，阳光打在她薄薄的眼皮上，她的眼眸呈现出琉璃半透明的质感，看上去像某种狡黠而灵动的小动物。 笑眯眯看人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位脾气极好的姑娘，让人忍不住对她产生亲近之感，想要倾诉肺腑之言。 林清月柔软的神态，令万回想起了某位故人，让他忍不住心底一软，原谅了她前倨后恭的态度。 万回坐到林清月对面，接受了她奉过来的茶。 在林清月的催促下，万回闭目默念法咒，在心脏的位置，抽出来一抹魂念。 林清月注目着一团光华璀璨的白光，跳跃在万回的指尖，“这就是戢海仙君的记忆？” 万回颇为珍惜的样子，“你若想看，用手指轻轻触碰它即可。” 林清月依言，伸手触碰魂念，手指穿过白光，与万回的指尖相抵，感到了万回肌肤的冰凉触感。 那团魂念，感应到林清月的体温，像某种有活力的毛线一样，缓缓地缠住了林清月的小指，勒紧。 十指连心，在林清月的手指被勒得发白失血时，魂念的白光笼罩住林清月，短暂的昏眩之后，林清月眼前看到一幅幅属于他人的记忆场景。 耳边传来万回的声音： “事情的起因，来源于一场兵灾，一场蔓延于皇朝全境的饥荒……” 这不知是多少万年前的事了，当时人间广袤的领土，由十数个帝国割据统治，帝国畜养修士为主要战力，彼此战争不休。 某一年，帝国中国力最为强盛的轩辕皇朝，以国师为代表的强大修士们，为了争夺至高权力突然叛变，和皇族们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国师为了迅速取得胜利，在国境内召唤出了饥奴，饥奴所经之处，蝗虫肆虐，曾经富庶的大地变成赤地千里，饥年无以为食，国民只能以树皮和野菜充饥，等到树皮野菜吃干净了，甚至开始发生易子相食的惨剧，到处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冬季某一日，一队修士驱动兽车，路过一个死寂的村庄。 修士们身披战铠，形容冷肃，兽车上刻着宗门和皇族的标识，是保皇派的正规军，前去讨伐饥奴的。 道路旁倒伏的尽是饿死的平民，苟延残喘者的哀嚎声不绝于耳，修士们见惯不怪，表情一如既往的麻木。 时近晌午，修士们在村庄郊外，寻了个僧侣尽皆毙亡的寺庙，停车稍作歇息。 师弟师妹们在破庙内拆门梁起火取暖，为首的修士出门取雪融水喝。 这是一个极为年轻、容貌俊美的修士，他先去后厨，待要割下屋檐下的冰凌时，听到后屋的衰草丛中传来声响。 “谁？”他低喝一声，取出法器，循声趟入及膝的野草。 却见丛丛的野草堆后，靠近寺墙墙根的地方，倒卧着一个女修，女修应是被人追杀后受伤而亡，不知死去多久了，尸体已冻得青紫，怀里，依偎着她的孩子，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只有一岁出头，还不懂得她正遭遇什么惨剧，奄奄一息躺在死去母亲的怀中，嘴中含着大拇指，咿咿呀呀地试图唤醒母亲。 一条眼泛绿光的野狗，正在啃食着女修尸体的脚，不怀好意的眼睛，觊觎着尚有一丝气息的小女孩，窸窸窣窣的声响，正是野狗拖动尸体时发出的。 修士看了一眼，就准备离去，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也救不过来。 修士转身的瞬间，衣袍的一角，被一只小手抓住了，他低头，对上了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 小女孩对着他笑了，吐着口水泡泡，清亮地喊了一声，“爹！” 修士：“……” 修士抱着小女孩回到了破庙，烧火的师弟师妹们都笑了： “戢海师兄，这是你捡到的第几个孩子了？门派的育婴堂都快放不下了。” 戢海抱着小女孩坐在火烧得最旺的角落里烤火，俊美的脸绽放一个温柔的笑容，“这个是有灵根的，我收作徒弟，自个养。” “是么？天灵根还是地灵根？” “挺好，养大了，也算是为宗门培养新血，按照我们门派现在的死亡数，哎……” “现在物资匮乏，养大个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戢海师兄你一个男人，真的没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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