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站在巨坑边,渺小如蚂蚁。 每当有一块巨石被开采上来,工头就会驱赶着工人一拥而上,清洗、切割,再搬运到停靠在半空的大船上。 人间大肆建造云上天宫,急需大量名贵的白玉石,采石场的劳作日夜不休。 用白玉垒砌而成的宫殿,有多辉煌灿烂? 大能的生活为何如此奢靡? 林清月这种小人物,并不在意。 她已忘了前尘旧事,身上有一个短路废弃的系统,只会发出滋滋滋的废电流声响。 这里叫无所归。 四界三不管地带,不归属任何一方管辖。 四界的流放者、穷凶极恶的犯罪者、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失魂落魄的修士,躲仇家的,欠债的,自我放逐的,在这个穷山僻壤集合。 贫穷,暴力,堕落,绝望。 罪恶与犯罪,在每一条阴暗的小巷滋生。 这里没有法律的管辖,人人目无法纪,为非作歹,拳头大就是王者。 在无所归之处,讨生活的林清月,今天也在快乐地搬砖。 太阳下山前,林清月提前做完了今天的工作量,换下乌脏的工服,去工头那里,领了今天的工钱,画卯下班。 一串铜钱,在手心潇洒地抛上,又接住,林清月走出工地,走进一家简陋的小酒馆。 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酒馆已经聚集了十几个酒鬼。 男男女女,脸上身上都有疤痕,皆是逞凶斗勇的狠角色,街氓之气侧漏。 他们一看到林清月进门,戏谑地调侃她: “家中一屋子小白脸等着,还舍得花时间来喝酒?” 林清月笑骂:“滚。” 一边熟练地解开铜钱的绳索,取了十枚铜钱按到酒柜上,吩咐掌柜: “老规矩,打五两蠕渌酒。” 酒不好喝,粗燥刮喉。 林清月倚靠柜台,和工友们侃完大山,走出酒馆,天还是亮的。 她拎着酒瓶,脚步有些虚浮地走。 破败的街道上,无所事事挨着墙根,或蹲或站的地痞氓流,看到林清月,眼神都有些畏惧——林清月凭着比别人,强势亿点点的拳头,成功混成了本地一霸。 走 了两盏茶的路,林清月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走到巷尾,推开一扇斑驳破旧的木门。 小四合院里一共有五间房,不大,但很温馨。 院子的空地上,晾晒着一筐筐草药。 屋檐下挂着几串晒干的红辣椒。 有人正在厨房里做饭,传来饭菜的香味。 西墙角是一整面,开得像紫色瀑布的紫藤花,旁边有一个秋千架,上面躺了一只睡懒觉的狐狸。 狐狸听到开门声,趴着的耳朵竖了起来,它睁开妩媚的狐眼,看着林清月走进来,径直拐进厨房,不满哼了一声,白绒绒的爪子,抱着皮毛华丽的大尾巴,接着假寐。 林清月人穷志不短,养了几个炉鼎。 正在做饭的这个,叫谢渝。 林清月靠着门框,看着他做饭的背影。 他的身姿青松玉立,切肉洗菜的动作一板一眼的,其高雅脱俗的气质,愣是把这么世俗的氛围,烘托出焚香阅经的肃穆感。 看他这幅仙气翩翩的样子,林清月老担心他某一天跑了——一口仙气没续上,直接飞升了。 他身上穿着粗布做成的白裳,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他的气质。 林清月看着他头上粗糙的木簪,莫名觉得,那原本应该是一根高贵典雅的玉簪。 林清月看着看着,莫名有一丝黯然。 她把手中的酒瓶,放到灶台的一角上,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谢渝拿着菜刀,转身看她。 “回来了。” “嗯。”林清月踮起脚尖,抬手,摸摸他头上的木簪。 “簪子做得不好看,等我练好手艺,再给你做一根。” 谢渝淡淡地勾起嘴角,只说道: “先出去等,饭快做好了。” 林清月知道他赶她离开,是心疼她被厨房的烟火熏到,心里暖洋洋的,她隐晦地抓了抓他的腰。 谢渝的眼眸,一下子晦暗起来。 林清月又上手吃了几把豆腐,这才流里流气地迈出厨房。 站在厨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打量一番。 满意,她对谢渝非常满意。 谢渝整天操持家务,洗衣做饭,是左邻右里出了名的贤淑,除了没有办法自己生孩子,什么都好。 就是脾气太冷清了,不爱说话。 谢渝做好饭,另一个炉鼎,踩点回家了。 砰—— 可怜的大门,照旧是被踹开的。 林清月正在摆碗筷,听到,跑到门边一看,果然木门裂开了一条缝。 林清月怒了,“你是没有手吗?好好推个门会死吗?” 始作俑者,一个黑衣男子,肩上扛着一根木棍,棍子的另一端,倒挂着打猎得来的野兔野雉等肉食。
第104章 无所归处(二) 他被林清月怒骂,脸皮却厚得很,燥都没燥一下,痞里痞气地捏林清月的脸: “娘子,半天没见,可想我?” 林清月还在心疼她亲手做的门: “涂山决,如果门再坏了,这次换你进山砍柴!” 涂山决把猎物,随手抛在院中的水井旁,“好好好,我的错。” 吵闹中,传来谢渝一句冷冷的“吃饭”,林清月像火箭一般,立刻奔进屋。 秋千架上的狐狸,听到信号,慵懒地跳下花架,跟在她身后进屋。 谢渝的饭菜,一日做得比一日好,林清月幸福地大朵快硕。 谢渝和涂山决,一左一右,气场强势,分据林清月两边。 林清月的腿边,还有一只小狐狸,两只前爪踩在林清月的腿上,嘤嘤呜呜地叫,林清月只得吃一筷子,停一筷子,夹肉喂它。 小狐狸的嘴巴塞满肉,脸颊两边,像仓鼠一样鼓圆起来。 它一边咀嚼,乌溜溜的狐眼,得意地睥睨谢渝与涂山决。 噗—— 它往桌上吐了一块骨头,不偏不倚,正好打中涂山决的碗,瓷器叮地一声。 涂山决笑了,“哪天把这头臭狐狸,杀了吃肉吧。” 狐狸一听,气得跳脚,呜呜嗷嗷地痛骂他,还试图跳上饭桌,往涂山决的碗里吐口水。 林清月为了顺利吃完这顿饭,只得把狐狸抱到怀里安抚。 “别听他胡说,不会吃你的。” 狐狸被林清月顺毛,这才安静下来,把狐头,委屈地埋在林清月的心口。 涂山决的长臂,揽着林清月的椅背,看起来像是把她揽在怀中。 他凑头过来,多情的丹凤眼,扫过林清月一角可爱的耳垂,嗓音低低: “今晚轮到我的号,你应该记得吧。” 林清月不耐烦,一筷子顶着他的额,把他推开: “知道了知道了,吃完饭就找你。” 狐狸听到,毛立刻炸开了,龇牙要去揍涂山决,大尾巴暴怒地拂过饭桌,碟子碗筷下水饺一样往地上摔。 林清月连忙按住狐狸,好声好气地劝架。 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谢渝秉承着,把除了林清月之外的所有人,视若无物的精神,脸色都没变一下,气定神闲地给林清月夹鸡腿。 吃完饭,林清月坐在院子中纳凉,回首,灯火阑珊之处,谢渝背对着他们在收碗筷。 涂山决这懒婆娘,既不做饭,也不洗碗,一切的家务活,都推给谢渝做。 铁笼子里,小狐狸扒着栏杆,吼叫。 每当林清月走进哪个炉鼎的房门,狐狸就要撞门,挠墙,闹腾得很,只得每晚都把它关起来。 涂山决靠在一边,嘲讽: “连人形都化不了,你能做什么。” 气得狐狸叫得更凄厉了。 林清月帮谢渝洗完碗,才溜到涂山决房里。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他的身体,一直很不好。 这会,他照旧以一个霸气侧漏的姿势,把小破床斜倚出王座的气象。 床下,跪了一个黑影。 依稀听到他们在聊一些什么事情。 “尊上,北边……” “他们都以为本尊死透了……” 暴戾的语气,是涂山决本人没错了。 “再探,别让人找到这。” 察觉到林清月靠近,涂山决动动手指,那个黑影跳出窗户,消失不见了。 她的炉鼎,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就连谢渝,房中也常出现一些神秘的身影。 林清月看涂山决,莫名觉得不顺眼,他的事,她也懒得管。 涂山决靠在床上喝药,林清月看他这幅虚弱的样 子,难得有一丝同情: “以后少打点猎,我挣的钱,能养活你们。” 涂山决把药碗,扔回床头柜。 支起一条长腿,吊儿郎当地盯着林清月看。 轻薄的眼神,就算林清月穿了厚厚几层衣裳,似乎也无所遁形。 林清月被他幽深地盯得浑身不自在,又捂心口,又捂腰。 涂山决的眼睛,黏在她身半天,精准做出总结: “阿月的腰瘦了半指,我很是心疼。” “快、快修炼,我还有事。” 涂山决“啧”了一声,不满: “今天还是纯修炼阿?” 林清月一脸正直:“我是个正经人,说修炼,当然就是单纯地修炼。” 涂山决下床,几步走到林清月跟前,弯腰,鼻尖几乎撞上她的: “从遇到娘子的那天起,为夫便一直为娘子守身如玉。” 他长叹一声: “我跟你,也快十年了吧,娘子今天还是不让我近身,令为夫生生守了十年活寡,好狠的心。” 工头在催,林清月急着上工。 “别啰嗦了,快点,我晚上要加班。” 她怀疑地看向涂山决: “你现在弱得要死,还有灵气给我吸收吗?” 涂山决邪肆地轻笑: “做别的事没力气,陪娘子的力气,要多少有多少。” 他没个正行,林清月最后一丝迟疑,消散了。 十指交握,开始从他身上汲取灵力,修炼。 林清月赶着打工,短时间吸收大量灵气,头脑有片刻的缺氧症状,她眼神发直,愣愣地站着。 涂山决趁机把她捂到心口,明明想抱着她耐心地哄,开口却不是人话: “叫你慢慢吃,这下好了,呛到了。” “心肝,快撒娇,乖,叫夫君,我就帮你。” 林清月无情地推开他,出门了。 涂山决在身后说: “不必如此劳累,我养你一个,轻松得很。” 林清月:“主人的事,炉鼎别过问。” 说完,带着一家之主的骨气,仰头出门了。 走到院子,忽觉得袖底有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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