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晏起身亲自送他,兄弟俩一前一后刚走进院子里,祁文晏却又突如其来的问道:“大嫂的那位兄长……当年因何亡故?” 这话题起的着实突然,祁文景整一个愣住。 他顿住脚步,看向自家三弟,拧眉道:“十五年前,那会儿你还小,他去关东云都郡放外任,那年秋天当地出了一件命案,说是死者尸体滋生了很厉害的疫病,他查案过程中不甚染病,之后很快便染病过世了。” 对于自己唯一的大舅哥的死因,即使过去多年,祁文景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当时也得亏杨家的几个孩子都小,北方又气候寒冷,夫妻俩怕孩子受不住,杨家嫂子才没有带着孩子随行。 此事过去多年,祁文景知道杨氏唯一的哥哥突然暴毙对她打击很大,可是当初他就什么也做不了,此时提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勉强定了定神,不禁奇怪:“你问这作甚?” “没什么。”祁文晏道,“就那时我年纪还小,想起这事儿不晓得前因后果,随口问问。我这还有公务要忙,就不送兄长了。” “送什么,你这里我也是常来常往的。”祁文景并未多想,笑了一声便自行离去。 祁文晏却是站在院子里,并没有马上进屋。 直到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突然目色一凛,转头吩咐亲随:“带我的令牌,去吏部还有咱们自己的库里,调杨家那位舅老爷身亡前后这两个地方所有与他有关的人事记录和卷宗来。” 他这亲随极是警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您是怀疑他这死因有所差池?” “暂时还说不上来。”祁文晏负手而立,眼神幽冷,深不见底,“先去把相关的卷宗资料都调来,我看看再说。” 杨氏的兄长是办案的时候被连累,虽然死因是病死,但是与案件有关,地方上就要记录在那件案件的卷宗里,递送进京,结案以后便会在大理寺卷宗库房里留档。 而他在当年是受朝廷任命,去放外任的父母官。 这样在任上突然病死,吏部那边也会有相关记录。 亲随知他雷厉风行的个性,再就片刻也不耽搁的进屋取了令牌去办事。 十几年前的卷宗,并不好找。 他带了两个心腹帮手,先去的吏部,找了借口调用那期间外放人员名录,因为都是十几年前的旧档案了,再过几年放足二十年,也是要销毁腾地方的,所以看管不是很严,他顺利就拿了原件出来。 再带着人去大理寺库房里找卷宗,直翻到第二天下午。 相关卷宗是找到了,看是涉及朝廷命官一条性命的事,在那件案子里的记录居然就只寥寥一笔—— 己亥年八月十三,云都郡长史杨郁庭,触腐尸而染疫病,殁!
第119章 懿旨 一个朝廷命官,因公殉职,吏部档案上的记录只有寥寥几笔,不足为奇。 可是—— 上报进京的大理寺相关案件的卷宗里,居然也是用这么草草几笔就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没有详述事发的具体经过,随行人员都有哪些,又是经哪位大夫诊治,最后不治身亡的? 祁文晏靠在椅背上,修长漂亮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座椅的扶手,脸上表情倒是与往常无异,只视线一直落在桌上的那份卷宗上。 他那亲随有点摸不准他情绪,只能试着先开口:“可能是因为这位杨大人就只是办案的官员,并非是真正牵涉到了案件中的相关人等。当初这件案子的卷宗送进来京来复核,大理寺经手官员关注的重点也在案件本身的牵扯上。相对的……没有太过在意杨家舅老爷的相关信息,这也说得过去。” “通常感染疫病身亡者,只许是当地官府和朝廷不知道,否则其尸身处理都是不允许正常入殓安葬的,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焚烧再下葬。”祁文晏终于开口,语气却明显透着玩味。 别说祁正钰那种人,自私自利根本就不会去替儿媳妇的娘家出头,并且祁文景也不是能管这种事的人。 杨氏当初没闹是对的。 京城离着关东,快马加鞭也得十来天的路程,等她和杨家人得了噩耗赶过去,杨郁庭连遗体都被焚毁了,即便他死的突然,甚至也可以说是蹊跷,又能怎么办? 亲随听出了他的意思:“您还是怀疑杨家舅老爷当初的死因有问题?” “毕竟时过境迁了,现在说什么都属枉然。”祁文晏是个文官,但是并不迂腐。 哪怕是身临其境,他也是个果断杀伐之人,从来不做婆婆妈妈的事儿。 对这件事,他突然起了怀疑,调了卷宗档案来查,是因为不想得过且过,糊里糊涂。 可是现在既然找到的各种线索证据并不足以支持他深入再探此案,他也果断撒手,不把自己困在一个没用的圈子里。 他重新坐直了身子,伸手拿过放在手边稍远地方的吏部人事档案。 刚要合上册子,叫亲随拿去还给吏部…… 却是目光微微一凝。 当时为了不暴露具体的目标和意图,亲随去吏部找文书时调的的那三年整一个外任上所有官员的档案,加起来抬回来一整个小箱子。 亲随上前,已经准备要接了这本册子好帮着码放回箱子里,却见自家主子又拿着这份名册记录细看起来。 他一时不解,就又收回手去:“怎么了?这份档案您方才不是已经过目,确认无虞吗?” 祁文晏没说话。 目光冷静的在那册子和桌上案卷之间来回切换数次,最后便是豁然开朗的哑声一笑,将那册子扔回桌上。 他靠回椅背上,冲亲随递了个眼色:“你再仔细瞧瞧,吏部的留档文书和咱们自己库里的这份卷宗之间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亲随紧皱眉头,慎重将两份东西都拿在手里,仔细比对。 有了祁文晏的提示在先,他在看到第六遍的时候便是倒吸一口气:“确实不对!” 他说:“吏部出的补缺云都郡长史的记录,应该是和大理寺这份结案卷宗差不多的时间进京的,纵使这卷宗会晚几个月,等到年底和同年的其他卷宗一起送过来,但前后相差也绝不超过三个月。可是明显的,吏部的文书上无论是墨迹还是纸张,看上去都要比咱们这边的卷宗更陈旧一些。” 祁文晏是个敏锐又严谨的人。 至此他也没有随便下定论,只道:“纸张和用来书写的墨不同,一定程度上也会有影响。你再去库房,找那一年云都郡呈报进京的别的案件卷宗,若是没有用这同一种纸张的,找那前后临近年份的也可,尽量多找几份过来。” “是!”亲随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领命去办。 因为前面已经大规模的翻过一遍库房里陈年的卷宗,这回他已然知晓云都郡那些年份里相关卷宗存放的位置,所以这趟来去很快,又拿了六份卷宗回来。 有两份是和杨郁庭那案子同一年的,另外四份是在那前后年的。 地方衙门写了准备呈报进京的卷宗,都比较重视,用纸用墨都是当地比较有名的那种,同种纸和墨,可比性很强。 比对之后,祁文晏就露出个不出所料的表情来。 他那亲随十分惊诧:“这是……这份卷宗后期被人掉包,或者篡改过?” “这事儿有意思了。”祁文晏勾了勾唇角,表情上显得兴味很浓,“事发之初,没有一次抹掉后续所有可能惹来麻烦的记录,看这纸张新旧程度起码应该是在四五年之后换掉的?人呢,是个极谨慎的人,可如果是我,既然都摸进这大理寺的库房里去了,我会直接一把火全部烧掉,一了百了。” 亲随:…… 是是是,您狠,您清高! 大理寺存放卷宗的仓库,可是机密重地。 是,您能摸进去把卷宗全烧了,可事后脱身怎么办? 谁又能保证弄了这么大动静出来就不会留下任何的尾巴线索,反而叫人顺藤摸瓜的暴露了自己? 其实过去好些年的卷宗了,当时都没彻查下去,之后再被翻出来旧事重提的机会几乎等于零了,谁闲着没事总去翻一些早定案的旧案呢?对方还特意回来改了卷宗,抹掉相关记录,这已经算是做到极致的谨慎了。 不过亲随还是了解自家这个主子的,祁文晏这人一旦阴阳怪气起来,你就最好不要接他的茬。 亲随识趣的沉默片刻,整合好思路之后又再道出心中疑惑:“他既然都能把手伸到大理寺的卷宗库房里来篡改调换卷宗了,那又为何要等了几年之后再来?当时一次性做好不是更保险吗?” 祁文晏道:“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大嫂当时这个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叫对方有所忌惮,在案卷经大理寺复核并且彻底结案入库封存之前,他不敢这么明着只手遮天的胡乱抹煞案情经过,只能等着风声过去,也等着大嫂最初的怒气散去,放松了警惕之后再动。再一种就是……事发时,他的身份地位还不够叫他能肆无忌惮将手伸进大理寺的库房里来,他只能忍着,等到自己有了这个能耐之后再做。” “如果是前者,当年朝廷重视之时,世子夫人拿着详细的卷宗都没能翻案,那便说明确实是证据不足的。当时都无可奈何的事,再过这些年,各种线索证据只会更加模糊,就更不可能被翻过来了。”亲随忖道,“那人事后还非得来换了卷宗,多半还是做贼心虚。这么看来,您的怀疑可能真就不是空穴来风,杨家舅老爷的死许是另有隐情。” 祁文晏又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吏部的文书都给他们送回去。” 然后他亲自动手,将云都郡那几份卷宗暂且拢到一块儿,却没说要如何处置。 只是随后又再吩咐:“就当没这回事,此事莫要声张。” 他突然有种感觉,十五年前的这件人命案和最近杨青云在宫里的风波闪失,可能牵扯的是同一件事,或者是同一群人! 所以,他那大嫂和这个杨家背后究竟是藏了怎样巨大的隐情和秘密? 祁文晏这边,只是个小插曲,事过之后,没有任何人有所察觉和联想,一切还是风平浪静。 四月十六,春闱放榜。 祁家大房和二房两拨人,又是假惺惺的凑在一块儿,组团去看榜。 这种场合,长辈主母们是需要端着大家风度,不好猴急的跟着小辈们一起跳脱,便是祁欣陪着祁元铭,祁欢和祁元辰陪着杨青云,这天祁长歌也有点坐不住,一大早找到杨氏那里“请安”,央着要凑这个热闹跟着去。 杨青云顺利踏入官场,杨氏最近心情愉悦,自是满口答应。 杨青云骑着马,其他人坐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过去。 他们出门不算早。 过去时,皇榜已经帖完了,附近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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