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潮湿的水汽,却又下不下雨来,就看的人心里有些发闷。 祁欢心不在焉的仰头看了两眼这天色,半途又顿住脚步:“母亲先回去帮我选衣裳首饰吧,我还有两句话没与父亲说,我去找他一趟,很快就来。” 说完,拎着裙子就转身跑了。 这会儿杨氏心里很踏实,知道有了宫里这道旨意,祁正钰就再是丧心病狂,起码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再动祁欢一根汗毛,一把没攥住她,遂也就随她去了。 祁欢跑回厅上时,祁正钰父子二人也才刚到。 祁正钰屁股才刚落到椅子上,一抬头,就看院子里她又跑了过来,登时就拉下脸来:“眼瞅着我这府里是装你不下了,乱跑乱窜,没规矩的东西!” 秦颂身上软筋散的药效还未完全散去,本来就是强撑着又一道回马枪杀回的长宁侯府。 这会儿又兼之心里有事儿,他其实兴致缺缺。 祁欢前面一走…… 他已然是不想再应付祁正钰了。 眼见着她去而复返,一路小跑着回来。 可能当真是青春无敌吧,明明穿的一身不算艳丽和华丽的衣裙,昏昏沉沉的天色中,这少女脚步轻盈,有些莽撞的冲进视野里,也有种明丽的叫人眼前一亮的欣喜。 秦颂霎时提起几分精神,原本撑着脑袋恹恹坐在桌旁的身子也下意识坐直了几分。 祁欢跨过门槛,却是直接无视祁正钰。 她径自走到祁文景面前,问他:“父亲,您辞官请辞的折子在写了吗?” 祁文景一愣。 祁正钰则是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瞳孔剧烈一缩。 “别写了,写了多少都烧了吧。”祁欢仍是对他视而不见,只是神色清明,语气果决的教她这便宜爹做事,“父亲您正值盛年,凭什么舍弃自己的官场仕途,反去成全了不值当的那些人的狼子野心?” 祁欢打从骨子里,确实就是个得过且过的躺平党。 这长宁侯府院内的阴谋诡计,她烦的很,最初是想着保命要紧,甩了这些烂人,做个快乐富二代去就相当不错了。 可是既然老头子不依不饶,非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她说着,便又扯出个只在表情之间的笑容,侧目看向了祁正钰,一字一句的继续道:“这爵位应当应分就是您的,父亲您膝下又不是没有血脉传承,就算哪天真到了辞官致仕的年纪,爵位家业,要传也是传给辰哥儿的。甚至就算如果辰哥儿志不在此,将来不想袭这个爵,您也还有别的子嗣,怎么着也不至于让予旁支。” 做人,总归不要太贪心。 做事,也不当是做的太绝! 祁正钰腮边肌肉又一次因为愤怒,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起来。 “这次进宫,女儿会当面与皇后娘娘禀明,咱们一家四口,全都无病无灾,身体康健,如遇什么天灾人祸,必是遭歹人暗算。”祁欢见他如此,就越是变本加厉,“也不知道运气好不好,今日进宫,若能在娘娘宫中再遇到皇帝陛下,那便更好了。上回……还是陛下金口玉言,亲自提醒的皇后娘娘要记得赏我!” 拉大旗作虎皮嘛,真论起不要脸起来,狗仗人势的戏,她也能演! 祁正钰捏着袖子底下的拳头,整个人都已经隐隐看出来在轻微的发抖了。 当然,他肯定不是吓得,他只是气得。 祁欢拿帝后来压他,不过就是挑衅和警告而已,这是宣战! 即使帝后真的对她高看一眼,也不可能随便掺合臣子家事,做了她一个一无功德,二无高贵血脉加持的小丫头的靠山去! 可是,祁欢这话,搬出了帝后来,他又一个字也不能反驳。 因为—— 稍微出言不逊,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被扣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 秦颂坐在旁边,冷眼看着。 按理说,他该是喜欢看这丫头耀武扬威,这般挤兑祁正钰的痛快场面的,可是这一刻…… 心里却也并不比祁正钰更好受,只觉堵得慌,脸上都同时见了几分阴沉下来。 秦颂一个失神。 “秦小侯爷!”祁欢怼完祁正钰,却又转眸看向了他。 秦颂微微抬起眼眸,对上她笑意张扬的脸。 祁欢冲着他,绽开一个更加恶劣的笑容来,一字一顿道:“现在您欠了我的人情……一定,不要放过他们!” 说着,意有所指,又瞥了旁边的祁正钰一眼。 祁欢此时肿着半边脸,着实称不上有多好看。 可她这一刻搅风搅雨肆无忌惮的模样,却当真跟个惑乱天下的妖精似的! 秦颂再是糟心不痛快,也终是没崩住,唇角下意识牵起一个弧度,颔首道:“好!” 嗯,秦小侯爷承认这一刻他是被她蛊惑了。 于是,心甘情愿被她牵着鼻子走,配合她搅风搅雨的一起演戏。 哪怕—— 达到的最终效果,充其量也不过气气人! 幼稚可笑,却又…… 甘之如饴! 祁正钰至此,已经忍无可忍,也顾不上继续和秦颂掰扯,蹭的站起来,甩袖而去。 那位贾公公还在等着,祁欢着急回去收拾,眼见如此,也是冷嗤一声,又提醒了祁文景一句:“二妹妹可能被祖父关起来了,父亲稍后记得寻一下她,如果找不见,就直接找祖父要人吧。” 说完,扬长而去。 早上那事,虽然秦颂心知肚明是祁正钰要算计他,可是祁正钰不认,又被祁云歌窜出来搅和了,没能直接拿住他的手腕,现在他一口咬定是祁云歌做的荒唐事…… 秦颂又不可能真的带人冲进来搜他的侯府,这事儿确实也没办法继续追究了。 祁欢走后,秦颂就又再次丧失斗志,颓然靠回了椅背上。 祁文景坐立难安:“武成侯……” 秦颂侧目看了他一眼,态度倒是好的:“祁大小姐替本侯解围,本侯自是领情的,不会恩将仇报,为难世子爷的。您府里事多,便去忙吧,本侯这会儿有些疲累,借府上的地方坐一会儿再走。” 祁文景不可能还把他往外赶,只能替自己小女儿赔了不是。 瞧着秦颂也没那个雅兴亲自追究祁云歌,便就试探着叫人把祁云歌拖了出去。 秦颂没拦。 他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祁家的人陆续退了出去,秦颂却坐在他这厅上,久久不动。 简星海看他面色略显苍白,又透着明显疲惫的疲态,心里很不踏实:“侯爷,您身上药劲儿还没过去呢,既然此间事毕,那便先回吧。” 和长宁侯府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以后于公于私…… 依着自家侯爷的性子,是定会和这位老长宁侯死磕的! 也不急在一时。 秦颂之前着急回来,半路缓过一点劲儿来,就当即勒令停车,就近敲开路边一家医馆的门,捉了大夫帮忙。 软筋散不比别的,通常只能等它药效自动散去,症状也便自行解除了。 仓促之间,想要立竿见影的效果,就只能是往几大要穴紧急放血。 但是以银针逼出药血,也是个又慢又精的细致活儿,秦颂等不得时间叫那大夫处理第二轮,索性便直接在自己手腕拉了一道…… 一面继续释放药血,一面借着痛意,也能刺激体力。 折腾这么半天,简星海一直提心吊胆。 可是当着祁家众人的面,又不敢表露出来,这便端起他手腕查看。 拉起袖子,就看他裹着伤口的那块帕子已经被血水浸透了。 也得亏是穿的深色外袍,广袖上的血迹才没明显露出来。 这会儿事情暂缓,简星海才敢掏出金疮药,给他伤口止血,又换了自己的帕子给他重新裹了伤口。 秦颂一直兴致缺缺的任他摆弄,仿佛没事儿一样,从头到尾,眼皮都没动一下。 简星海替他处理好伤口,又再催促:“咱们回吗?” 秦颂却像是这时才突然又回过神来一般,问他:“宫里那道旨意怎么回事?” 简星海是知道一些原委的,如实道:“就宫里琼林宴那天,凤鸣宫里同期设百花宴,也给祁大小姐下了帖子。咱家小姐进宫回来,好像提过,说是出了点儿坎坷,有人拉着祁大小姐比才艺,她画了一幅画,被皇后娘娘收在了宫里。” 秦颂平时公务也忙,他虽是对祁欢很感兴趣,却也没那个闲工夫一天到晚什么事也不干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以,上回祁欢进宫的事,他确实不知道。 此刻,却是不免拧眉盯上了简星海。 简星海心里一个咯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再说一点:“那天的午宴是陛下带着新晋进士和入宫的贵女们一席吃的,后来外间都在揣测,说好像是皇后娘娘要给太子选妃,但是暂时没明说,便找了个由头掩人耳目,实则是为着给太子相人的。” 秦颂却是随即目光一沉,突然站了起来,咬牙笃定道:“不,不是给太子设的,是顾瞻!” 那天顾瞻有进过宫,他知道! 然后,他突然就后知后觉的想通了一些曾经百思不解的事情!
第148章 深情(二更) 即使祁欢上回进宫,结下了机缘,可顾皇后这个节骨眼上一道口谕宣她进宫…… 这也绝不是巧合。 并且给出的那个理由,乍一听合理,实际上—— 如果只是要兑现之前许下的赏赐,人都派出来了,直接把东西送上门来就是。 何必还要特意传一道旨,再把祁欢叫进宫里去领赏? 但是,多走这一道程序,却是实实在在给了祁正钰震慑,叫他先冷静下来掂量着以后的行事分寸。 简星海那里一头雾水。 秦颂脸色却于瞬间就变了几变,又再问他:“顾瞻回京了?” 简星海摇头:“这……没听说啊。前两日传了捷报回来,说是匪患已除,但后续肯定还有些善后事宜,要回……现在可能正在回京路上。” 秦颂说是问他,但又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想听他什么回答。 此时,便又斩钉截铁的自顾说道:“不!他一定是回来了。” 突然之间,就神叨叨起来。 简星海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已经一掀袍角,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 宫里那位贾公公纡尊降贵,正在府上候着,祁欢不敢怠慢磨蹭。 杨氏先她一步回去,叫人将刚打包装进箱笼的衣裳首饰又都翻出来,替她选了一身行头。 这来回一翻找,整个屋子就成了仓库,堆的衣裳首饰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祁欢临时也顾不上再沐浴焚香,只匆忙洗了把脸,打湿帕子擦了擦汗,就重新梳妆更衣,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又火急火燎的往前院赶。 大门口,那位贾公公得了消息,已经出门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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