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虽是没什么心思哄小姑娘,也还是敷衍了两句:“祁家这些年花了母亲的嫁妆无数,这些都是查有实证的,老头子若是真敢对母亲起杀心,他祁家的名声从此只会一败涂地,在这京城里再无半点好名声。何况他硬栽了这样的一个罪名下来,也是绝不敢与咱们对薄公堂,把事情往外宣扬的,现在充其量就是家里闹一闹。” “可是……”木香不太懂这里头关窍,就又抽搭起来,依旧不太确定道,“真的就只是闹一闹吗?” 祁欢没说话。 但她知道,祁正钰向来不做无用功,他既然又出手了,就绝不会只是单纯为了闹一闹这么简单。 昨晚彼此摊牌的时候,杨氏就说了,但凡自家母子三人有任何损伤,她都早有准备,会叫长宁侯府吃官司。 祁正钰不至于那么健忘。 别家弄出叔嫂通奸的丑闻来,一般都是逼死女方,赶走男方,就此将事情隐下。 现在祁正钰又逼不死杨氏,并且—— 他居然再次铤而走险,把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的祁文晏一并算计在内了…… 要毁祁文晏的仕途吗? 不可能的! 他要真豁得出去以这样的罪名去朝中参奏祁文晏一本,整个祁家也就跟着祁文晏一起废了。 老头子还没到穷途末路之时,他犯不着这就急吼吼的鱼死网破。 可既然逼不死杨氏,也整不倒祁文晏,他眼下折腾这一出又能得什么好处? 被这老头子连番折腾下来,祁欢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觉得脑子不够使。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示意木香:“反正出不了人命,你别哭了,让我安静的想一想。” 木香得了她的保证,放下心来也开始懂事,挪到她身后帮她按头解乏。 祁欢没再去继续揣测杨氏和祁文晏这事儿,横竖就算现在想通透了也不能一下子飞回去。 她前面一晚上没睡,又被祁正钰折腾的心烦意乱,索性便静下心来,借着赶路这半个时辰抓紧了时间休息。 睡不着,就尽量放空了心思养精神。 大雨天,街上行人都没几个,一路上畅通无阻。 等到马车再次停下,祁欢便果断睁开眼,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进入紧急战斗状态。 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顾瞻已经摆好了垫脚凳,又撑了伞在外面等着接他:“有雨水,当先脚下打滑。” 他伸了手过来。 祁欢也没矫情,搭着他的手下了车。 方才是顾瞻在赶车,她是知道的。 虽然没有刻意探头往外看,但是依着顾瞻的性子和对她的那份心思,她知道他不会放心就那么扔下她自己走了。 而至于他会“偷听”到自己和木香谈话的内容…… 叫他听见,总比叫府里下人听见更叫她放心。 所以,这些事,祁欢都是默许的。 顾瞻将她从车上扶下来,知她着急,一边打伞护着她往门口走,一边方才询问:“让我陪你进去吧?” 星罗已经小跑过去拍门。 为了进出方便,顾瞻是自作主张将马车赶到了后巷的。 “不用。”祁欢心里有些乱,还是尽量耐着性子解释,“我母亲和三叔都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至保个全身而退该是稳妥的。你若跟进去,老头子面子挂不住,才更容易丧心病狂的乱发疯。” 有些事,自家人之间闹,最后为了共同的利益和脸面,是容易掩下来,不了了之的。 可一旦是露到了外人面前—— 那才容易骑虎难下,彻底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种简浅的道理,顾瞻自是懂的。 并且有些利害关系,不用祁欢分析,他自己也心里有数。 祁正钰在这个长宁侯府,的确没有办法做到只手遮天,无论是杨氏还是祁文晏,对他都能起到一定的抗衡与牵制作用。 可—— 心里清楚一切,却依旧不妨碍他担心祁欢。 她一个小姑娘,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上,却叫她不断的奔波,去面对和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难道就应该吗? 顾瞻抿紧了唇,不做声,却只恨自己现在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以挡在她面前替她去承担。 因为下雨,里面门房的婆子有些耍懒,是耽误了一会儿方才骂骂咧咧过来开的门,“这样的鬼天气里也不消停,谁啊……” 话到一半,拉开门,看到站在雨幕中的星罗就立刻闭了嘴。 星罗拉下脸来骂了一句:“管好你那张臭嘴,是府里没给你发月例还是你自己不想干了?” 她侧身让了路。 那婆子再瞧见站在台阶底下的祁欢,立时一惊,就连忙跪下了。 祁欢未曾与她计较。 星罗刚要把伞给她撑过来,顾瞻却拉过她的手,将自己擎在手里的伞塞给她。 祁欢从在杨家院里开始就一直由他护着,基本没淋到雨,但她鞋袜湿了。 方才马车上虽然有备用的,但她没心情折腾,便也没有找出来替换。 脚上冷,她身体又虚,寒意蔓延,这会儿指尖都有点微微发凉。 顾瞻触到她手上的温度,便是心脏猛烈一个收缩。 知道没什么用,却还是下意识用自己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起来,握了握,仓促之间只想尽量给她暖一暖。 祁欢也只当他就是给自己递伞而已,本还下意识的想客套推诿一下,此时转头看他才发现他之前因为赶车,身上已经从头到脚都淋透了。 “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世子也赶紧回府换了衣裳暖暖吧。”祁欢心里过意不去,还是嘱咐了一句,又回头喊老井:“井叔,一会儿你送顾世子回去。” 老井应诺一声。 顾瞻知她心里着急,不好再耽搁她时间,松开她手时又顺手从腰间摸出一物塞进她另一只手里:“卫风他们还在,你有事便给我传话。” 那东西做的小巧精致,只有成人拇指大小,应该是藏着什么机关可以传递信号的。 祁欢不及细看便塞进荷包收起来:“好。” 顾瞻这才放心,往后退回了雨里。 他说:“我先回去一趟,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祁欢没做声,转身进门。 前脚刚跨过门槛儿,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就又止步对他道:“阿辰那里我今日该是腾不出手去接他了,还得劳你再替我带一带。” 不提祁元辰还好,提起祁元辰,她登时心中警铃大作—— 祁正钰在这时候诬陷杨氏和祁文晏叔嫂之间有奸情,别不是居心叵测的还要拿着祁元辰做文章吧? 如果真是这样,杨氏怕不是得被他当场给气疯了! 祁欢心里一慌,就也顾不上再等顾瞻应她,转身便匆忙的走进了院子里。 栖霞园的小后门是从园子里面上的锁,并且祁欢身上也没带着钥匙,抄不得近路,就只能疾步绕着园子外围走正门回去。 祁正钰该是只带人围了安雪堂,栖霞园大门的看守并没有换他的人。 祁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调家丁和护卫过来的打算,只吩咐了木香一句:“你淋了雨,先回春雨斋换衣裳吧,别着凉,安雪堂里的事就当你也不知道,再不准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知道吗?” “奴婢晓得轻重的。”木香点头如捣蒜。 事关杨氏的清誉名声,祁欢确实也不担心她会随便透露消息,打发了她便带着星罗直奔安雪堂。 彼时那院门紧闭,门口四个家丁把守,整一个闲人退散的架势。 祁欢径直走过去:“开门!” 祁正钰的人,自然不会听她支使,其中一人道:“侯爷和世子爷他们正在里头说事情,请大小姐回避。” 祁欢没有硬是往里闯,只侧目吩咐星罗:“去叫人来,给我打进去!” “是,小姐。”星罗说着话,转身便走。 祁正钰玩的是阴招,确实不敢大肆宣扬,哪怕是在府里。 经过昨晚和今天一早的事,府里下人都对自家大小姐有些发怵,这位大小姐平时看着乖巧,凡事不争不抢,可她恼怒起来却是会直接杀人的。 这要由着她闹,事情指定捂不住。 几人哪敢担这个责任,当机立断也便妥协:“大小姐想进便进去吧,但是小的有言在先,稍后侯爷他们怪罪下来,大小姐莫怪小的们不曾提醒。” “开门!”祁欢懒得与他们废话,再次勒令。 几人知她软硬不吃,也便不再试图阻拦,开了门,却又将星罗挡在了外头:“大小姐可以进,你得留在外头。” 星罗眉毛一竖,当即就要与他们理论。 祁欢已经果断道:“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虽然是祁正钰的欲加之罪,但这事儿栽在杨氏头上,也是莫大的侮辱。 祁欢虽是不怀疑星罗的忠心,可是这事儿还是能少一人掺合便少一个的好。 她撑着伞走进院子,第一眼先看到的就是院中祁文晏立在雨中的背影。 他该是中午回来的仓促,身上还穿着大理寺少卿的官服。 也不知是在雨中立了多久,衣裳全湿,紧贴在身上,显得身形又高又瘦削。 身后开门的动静其实不算小,哪怕有雨声干扰,他这样站在院子里也该听见了,可他却像是立在这雨中的一尊雕像,一动未动,更别提回头看一眼了。 祁欢对自家这位三叔,一直是仰慕之中又带着几分深深的敬畏的。 瞧见他的背影,脚步都下意识放得更加规矩轻缓一些。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行至祁文晏身旁便顿住脚步先打了招呼:“三叔!” 祁文晏闻言,侧目瞧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很冷又仿佛很空洞。 侧脸的轮廓刚毅冷酷,雨水沿着线条精致流畅的下巴线成股的往下滑。 没入衣襟,再和落在身上的雨混淆在一起,顺着衣裳往下淌。 他只看了祁欢一眼,又一言不发的收回视线,继续身板笔直的站着。 祁欢与自己这三叔虽然接触不多,但她知道,三叔的性情桀骜又有主见,他是从没把祁正钰看在眼里的。 今天这本就是一桩冤案,她不懂,为什么向来强势而不可一世的祁文晏会甘于做出这个被审判者的姿态就这样站在雨里,仿佛生生受了祁正钰对他的折辱。 可是—— 她同时也看到了,看到祁文晏唇角始终噙着的那个桀骜又嘲讽的弧度。 他像是在等待审判,却又更像是在冷眼旁观看一场与他无甚关系的戏。 祁欢一眼看不透他的立场和情绪,心里更记挂着杨氏的处境,见他不语就直接进屋去了。 正屋的门大开着,充斥在屋子里的也是一股湿漉漉的雨水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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