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已经没必要再吃亏。 她立刻便就要躲。 但杨氏的反应比她更快,直接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揽过,护在了怀里。 祁文景也惊慌失措,连忙移步往她母女二人跟前挡了一下。 祁正钰那一巴掌就又甩在了他的脸上。 屋子里就这样闹了起来。 祁欢自杨氏怀里匆忙抬眸看了一眼,却见院子里的祁文晏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甚至于—— 他唇角扬起的那个弧度都一成不变。 只—— 那眼神里冷漠之外的空洞,变成了深恶痛绝的悲怆。 祁欢有点搞不明白他今天在这里究竟是何种心态。 她都明白,以祁文晏今时今日的地位,祁正钰根本奈何不得他,按理来说,他但凡不想受到折辱,直接离开便是,谁还敢强留甚至软禁他不成? 可是—— 他却偏是逆来顺受的站在这里,等着这一家人的裁决? 他图什么? 杨氏眼见着女儿又差点挨打,也终于忍无可忍。 她将祁欢挡在自己身后,也上前来一步,不管不顾的对着祁正钰怒目而视:“你不过就是想赶我出祁家罢了,有些事好聚好散之时,我也无所谓,但老侯爷你这样一再相逼,就未免欺人太甚了。你不就仗着我们夫妻二人还有幼子需要顾忌,凡事都要投鼠忌器吗?你要拿着三爷的身世做文章,那便尽管出去宣扬就是,不过就是我我们大房添丁的喜事罢了。你要毁人不是?你敢说出去,随后我就将这事情风风光光的办了,正好这府里的爵位名正言顺的在你百年之后传给了文晏,我们夫妻离京所居也便是了。” 杨氏在祁家做当家主母这些年,战力自然不俗。 蛇打七寸的功夫,练得也是炉火纯青。 祁正钰记恨祁文晏那般出色,却又不听他操纵,便将他视为眼中钉。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曾遗憾过…… 若祁文晏当真是他的儿子,这个儿子培养起来,可比祁文昂更叫他省心和满意。 只可惜,他是祁文景名不正言不顺生在府外的野种。 本来,祁文晏做为他名义上的私生子,上面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在排队,家里的无论是爵位还是私产,都与他没有半分干系的。 可照着杨氏的说话—— 若是祁文晏被他们大房认回来,将来等爵位到了祁文景手里,他再愿意传给谁,确实就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了,旁人都管不着。 虽然杨氏这很大程度上就只是一句气话,却是实实在在打了祁正钰一个措手不及。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结结实实愣在了原地,一时忘记了反应。 然后—— 外面站在雨里的祁文晏,却缓缓的仰起头,迎着漫天大雨,他笑容泛滥的无声嗤笑起来。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但祁欢看见了。 他看着那男人放肆绽放起来的笑容,那张本就风华绝代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表情癫狂的居然有些妖异的狷狂。 然后,他一声不响的径直转身,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悄然无声的一步步走了。 院子里被清场,一个下人也没有。 他兀自开了门。 “三爷?”院外的几个守卫大惊失色,见他一身狼狈的模样,又没见其他人出来,下意识就迎上来阻拦。 却还不等他们动手,祁文晏已经动作迅捷,如豹子扑食一般,一脚踹飞一个守卫的同时,五指猛然扣住另一人的脖子,直接将人卡到了门框上。 祁欢看得胆战心惊,只以为他将要扭断那人的脖子,吓得瞬间有些白了脸。 但是千钧一发,祁文晏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了。 也不知他心里确切是怎么想的…… 下一刻,他却只抬起一记利落的手刀,将人砍翻在地。 这事情只发生在须臾之间,四个守门的护卫就生死不明的被他掀翻了两个。 另外两个直接吓得不敢上前,本能的后退。 他便旁若无人的继续出门走了。 屋子里,祁文景夫妻还在剑拔弩张的和祁正钰对峙。 祁文景着实是被他这老爹连续伤得不轻,早上那会儿还想着尽量做孝顺儿子,这会儿也筋疲力竭,无所谓道:“父亲对我不满,是要掳我的继承权还是想动家法,都请您上禀朝廷,随意处置吧。” 事到如今,他确实也无所谓了。 祁正钰不过就是为了这个侯府的爵位,再加上贪图杨氏手里的产业而已。 杨氏的产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自己这父亲同流合污去谋算的。 再至于这个爵位—— 对方愿意怎么折腾都随意! 可是,这话出口也无异于当面叫板。 因为人人都知道,得了朝廷许可钦定的爵位继承人,不死不伤不犯大逆不道的重罪,就是轻易动不得的。 祁正钰两眼冒火,还要继续发作。 祁欢也看烦了他这倚老卖老的混蛋样,适时出言提醒:“三叔走了,这场戏里他才是正角儿吧?你们要不要把他绑回来再接着掰扯?” 几人不免齐齐一惊,不约而同朝院子里看去。 果然就看院门大开,门边歪倒了一个护卫,大门外的水洼里还一个。 另外两个则是面面相觑,傻子似的。 祁文晏—— 已然不知所踪。 祁文景呼吸一滞,连忙抬脚就要去追。 临时想起了什么,又是面上一窘,有些心虚的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了杨氏。 杨氏仿佛是没脾气的,直接递了个眼色给他:“你去吧。” 她越是这样,祁文景就仿佛越是无地自容。 但他着实是对祁文晏很不放心,当即也便顾不得其他,一撩袍角,快步冲进雨幕,追了出去。 祁正钰脸上颜色一时铁青,又一直涨红,气得来来回回的变换。 杨氏冷笑的看着他:“世子爷人不在,老侯爷还在我这滞留,怕是不合适的吧?” 她已然不顾什么言辞,开口就又刺了祁正钰一下。 只要她的态度坚决,对祁文景“不离不弃”,祁正钰就拿着他们毫无办法。 这一场折腾下来—— 似乎是除了刺激并且彻底得罪了祁文晏,他就再没得任何其他的好处。 又是一场白折腾! 他恨恨瞪了杨氏一眼,顺带着也没忘捎带上祁欢,然后便是甩袖,愤然而去。 杨氏没再管他,紧跟着已经柔和了面色,替女儿理了理鬓边被雨水濡湿的碎发,温声道:“又吓着你了吧?” 吓着倒是没有,但确实受到的冲击不小。 祁欢摇了摇头,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又不免紧张了一下:“云姑姑……” “哦,她没事。”杨氏笑了笑,瞥了眼厢房方向。 祁欢于是就懂了。 她知道杨氏这里现在也需要安慰,但心里却更记挂祁文晏,就咬咬牙道:“我去看看父亲,看三叔走了没,给他送把伞。” 杨氏多少能明白她的心思,只微笑颔首:“好。” 祁正钰和祁文景他们过来的时候,都打了伞,可是走的匆忙,却是谁也没顾上。 祁欢于是捡起门边自己的伞,又顺便多拿了一把,这才跑了出去。 杨氏也从门边捡了把伞,自行过去开了厢房门,把关在里面的云娘子等人都放了出来。 这会儿的雨势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凶猛,祁欢撑着伞一路找出栖霞园,然后在园子门口就看远处的回廊上祁文景已经将祁文晏拦下了。 本来经过这么大的一场诬陷风波,大家心里应该都不平静,可是瞧着他二人却都是全没激动的样子,正面对面的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祁欢收了伞,慢慢走过去。 祁文晏刚淋了半天雨,他虽是身体好,不惧寒,但是在雨中站得久了,面上也呈现出几分苍白的脆弱。 祁文景声音低迷又透着明显的紧张,在试图安抚他,并且解释:“你别往心里去,今日这事儿……是我连累了你,叫你受了迁怒……” “是迁怒吗?这些年里,他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整治我吗?”祁文晏的脸上,竟是鲜见的没了一贯的意气风发和运筹帷幄。 他像是个受尽委屈又愤愤不平的大孩子,神情悲愤之中又带着浓浓的嘲讽。 祁文景张了张嘴,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半晌,他讷讷的道:“以后会好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是等他死吗?”祁文晏远比他要直白大胆许多。 说着,眼中甚至迸射出强大的怨念和仇恨来。 但是,他又分明是在竭尽所能的压抑情绪,不叫自己彻底爆发出来。 他看着祁文景,看着这个一直竭尽所能在给予他庇护的兄长,有些话,压抑太久了,本来也不想说,但总也忍不住的悲从中来:“兄长,我从小到大,你都是这般劝慰我的。你叫我不要想的太多,不要顾虑太多,你跟我说,以后这一切都会好的。我曾经愿意相信的,不,即使我从没信过,可我也愿意一直假装相信你的话。我凡事不与他计较,我假装看不到他的虚伪与薄凉,阴暗与狠毒,我也不想叫你为难。可事实上,我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知道,要不是因为他,我母亲不会颠沛流离,吃那么多年的苦,最后更是早早的丢了性命。兄长,你知道吗?若不是因为你,我曾经有无数次都想直接动手杀了他的!” 他此时还是在尽力克制情绪,仿佛不想在祁文景面前暴露的太多。 他知道,他这兄长是希望他成为怎样的人。 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在竭尽所能的去做。 不,他其实是做不到的。 因为存在于骨子里的愤怒和仇恨,他根本无法摒弃,他甚至是在当年见到祁正钰的第一眼时就想给他一刀的。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忍耐了下来。 做不了一个宽和大度的人,他就用演的,用淡漠来掩饰那些仇恨和不平。 就因为他这兄长希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平安顺遂的生活下去。 他太清楚,祁文景为了保全他所付出的代价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至少祁正钰即使对他不满意,不会失望厌弃到如此地步。 他这兄长,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多么强大和有主见的人,可唯独对他—— 这个男人,半生懦弱,却将唯一最坚强的一次挺身而出的勇气给了他来遮风挡雨。 冒着风险,带他回家,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并且一路护持,用那本就不多的人脉关系,一路看护他走到现在。 这份恩情,是值得他以死相抵的。 可是,每时每刻都夹在恩义与仇恨之间的日子,他确实也过的万分煎熬。 本来这一次祁正钰这么明显的算计,他可以直接不予理会的,但是那个瞬间他突然身心俱疲,巨大的逆反心理上来,他突然也想赌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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