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个旧时称呼,来暗示了一些陈年旧事。 顾瞻与顾皇后,姐弟之间差了十二岁。 虽然顾瞻才刚四岁上,他这姐姐就进了宫,可因为他母亲早逝,一直都是顾皇后抚养,将他带大的,他与自己这姐姐的关系亲厚,非同一般。 皇帝的那个嫡亲弟弟麟王云骧,比顾皇后大两岁,因为从小尚武,先皇又比较宠爱幺儿,就比较的纵容他。 他十二岁上就得了先皇特许,去跟着平国公父子拜师学艺,习武之余兼之学习排兵布阵的技巧。 那前后有七八年的时间,他都拿平国公府当自己家,随意出入,甚至常驻下来。 如若西北战事吃紧,顾家父子驻守边境,他也跟过去。 年纪太小,上不了战场,平国公府也不敢随便让他上战场,他就在军营里看护后方补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等着顾家父子得闲,就再教导他一些。 而顾瞻的母亲与他那个出身武将家的祖母不同,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身体不大好,时不时的就生病。 国公爷体恤儿子年纪轻轻就夫妻聚少离多,战事不忙的时就打发他回京住一阵。 先帝那时候已经上了年纪,自然也是挂念自己的幼子。 所以,每逢这时,云骧就也跟着顾家的世子爷一起回京。 但他是个十分勤勉之人,回京了也不懈怠课业,为了方便练功和随时向顾瞻父亲请教,所以那几年里,他即使在京,也都是住在平国公府的,只晨昏定省,去宫里给皇帝请安。 为了他在顾家出入方便,他也曾正式敬茶拜师,认了老国公做恩师。 不过么,他出身皇室,又是身份极为尊贵的嫡皇子,大家都清楚,顾家这就是担个虚名而已。 那些年里,顾家的大小姐顾晚晚也日渐长成。 但她不似母亲那般娇弱,反而随了家里男丁和她祖母的性格脾气,利索洒脱,又从小立志,总想将来跟着祖父父亲一起上战场。 可是顾家历代男丁死了无数,老国公和世子爷都是不肯答应的,做出的最大妥协,就是准她舞刀弄枪,学些防身自保的拳脚功夫。 至于再多的…… 那便绝对不行了。 所以,云骧寄住在平国公府那些年,他两人是时常一起跟着顾瞻的父亲、已故的那位世子爷练功的。 顾瞻和秦颂那时候都是小孩子。 秦颂虽然开始记事了,可是两家又不熟,他不会关注到别人家大人的事。 而顾瞻—— 则实在是太小了,对自己亲姐姐的事其实也都是后来长大以后听人说的。 顾家的大小姐那时候,才貌双全,虽然习武却不泼辣,为人知书达理,又从小帮着国公夫人管家,名声在外,是当时京城里名声最响亮的大家闺秀之一。 再加上,她家的门第也无可挑剔,那几年在婚嫁市场上她可谓炙手可热。 虽然她与那位麟王殿下之间,没传出任何暧昧不清的闲话来…… 可是在女孩儿普遍十四五岁就定亲,一及笄便嫁人的大环境下,她一直拖到十七岁也没定个婆家下来,当时外间确实就有揣测,猜她可能是和那位麟王云骧之间两小无猜了。 可是当时的情况是—— 信王逆案过去没多久,民心尚且浮躁,新登基的如今这位皇帝陛下又是个读书人的体格和脾气,虽说理政的手腕不差,可同时边境又战事频发,他着实是力不从心。 这种情况下,一般是不可能叫与他同为嫡出的亲弟弟去和手握重兵的平国公府结亲的。 正好当时南边战事吃紧,麟王自请前去边城驻守。 然后,他在那边也就呆了半年,就在那一年上—— 大成新篡位成功的皇帝发动奇袭,趁着年关大觐边城守城军民都在松懈之时,大军压境。 战事在除夕那晚顺利拉开,前后不过三日,边城建阳被敌军所破。 秦颂的父亲在初一的守城之战上就中毒箭不治,殉了国。 云骧该是预感到这一战必定败北,当时便派人收殓了他的遗体,护送北上了。 而城破之后,他又率领残余部众,且占且退,足足又撑过了三天。 最后—— 死在了暗月峡谷的对垒当中。 当时是他率兵抢占优势地段设伏,阻断了士气正盛,一路北上的大成军队。 以寡敌众,注定了是个败局。 只是为了替正在撤离的百姓多留一些时间。 半夜那场战事结束,黑灯瞎火,那峡谷之地入夜又下起了雨,大成方面刚打了一仗,也是精疲力竭,便没顾上扫战场,先撤出峡谷整军休息。 可是次日,他们再去打扫战场时,却翻遍了堆叠如山的断肢残骸也没能辨认出哪一具是大觐主帅云骧的尸身。 但是这一战里,他们确定是将建阳城撤出的最后残部屠杀干净了。 对方主帅为了请功,也为了继续鼓舞士气,干脆就从死人堆里随便拉拉出一具看上去差不多的,拖回建阳城,大肆羞辱尸身庆祝。 可是又过两日,大觐这边却传来消息,平国公府的大小姐顾晚晚亲自为麟王扶棺跨进了雁岭关。 她带着自己的部众,连夜出关捡回了麟王残破的尸身,给雁岭关守关官兵交代之后,一路继续将那个年仅十九岁的当朝身份最尊贵的皇族亲王的遗体带回了京城安葬。 那个正月,大觐举国大丧哀悼。 却也仅在替麟王治丧一月的流程走完之后,出来国丧的第二天,皇帝的一纸册封圣旨就进了平国公府,终于填上了他后宫后位空悬数年的那个缺。 当时这件事出的十分突然和仓促,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皇帝的圣旨,二月十四颁布,二月十八就举行了大婚和封后大典。 皇帝当时给出的解释是一场举国哀悼的白事过后,要冲冲喜。 而且,他一个做兄长的,特旨为麟王守了一个月的国丧,这已经是破例的恩典,既然出了国丧期了,谁家的日子不得照常过? 而且,顾晚晚又不是什么风尘女子,或者带孩子的寡妇。 如果单论家世和个人条件—— 毫不客气的说,她要做这个皇后,满城京城待嫁的姑娘都只有让路拜服的份儿。 因为,她确实当仁不让,无可挑剔! 当时时间虽然十分仓促,但皇帝却将封后大典办得盛况空前,半分都不见潦草。 对一对儿新人而言,那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开端。 再然后,这之后的十几年,果然是帝后和谐,各司其职,前朝后宫都越发的平顺安稳,局面蒸蒸日上。 其实当时皇帝赐婚的圣旨下的毫无征兆,并且还卡在麟王刚死的那个节骨眼上,显得…… 颇是个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事儿困扰和震惊了所有人很长一段时间。 可顾皇后待字闺中时,并未定过亲。 虽是有时她与云骧同个场合出现,会叫人暧昧的揣测他俩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可毕竟两人公众场合都安分守礼,从未逾矩,私底下也没传出什么小道消息…… 再有就是,皇帝陛下从做太子的时候开始,就是个宽容随和的老实人,即使有人不惜往最恶意处去揣测他,可是多揣摩几遍,却是怎么看他也不像是那种会为了抢女人就插兄弟两刀的人。 更何况—— 现在秦颂是在暗指,皇帝为了抢夺顾皇后,诛杀情敌,进而不择手段,设计了建阳城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事的败局! 上万人战死,三座城池被帝国抢占,这样的罪名,就是一国之君也轻易承受不住! 他的这个想法,不仅危险,还很疯狂! 顾瞻恼羞成怒,一个气不过,便彻底失态,一把揪住秦颂的衣领,警告的逼视他的双眸:“秦颂,我知你幼年丧父,这些年为了支撑家业吃了许多苦,你心中为此多有不忿,我也能理解。但是这种事……你要说就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这可不是谁家的私事,你我两族,都是军中发家,最是知道这其中的心酸与不易。当年建阳城那一战,葬送的上万英魂,为国为民,他们战死沙场,这是他们的荣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恶意揣测陛下事小,但你这同样妄下论断,也是在侮辱他们,侮辱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 没能生在一个太平盛世,就是有些人须得负重前行,站出来,替更多人去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来。 那些整日在京城的锦绣堆里锦衣玉食,然后吃饱了撑的就去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人,不会懂! 史书上,留下姓名的良将能有几个? 可战场屠刀之下的累累白骨,却从来都不是数不胜数的。 如果可以活,谁又愿意去死? 尤其是那些最底层的士兵,既然他们都已经血战沙场了,即使不能青史留名…… 那么至少,也得给他们最后的尊荣。 顾瞻虽然只有十九岁,和当年那位麟王战死时候是一样的年纪,可是他从军早,已经看过了战场上太多生死离别的惨烈。 一个士兵,他为国为民战死,至少他还值得! 可若他仅是因为他们君王的一己之私,被算计丢了性命…… 那他们又算什么? 顾瞻的眼睛通红,里面充斥着滔天的怒意。 秦颂杀他,甚至差一点就将他置之死地之时,他都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 这一刻,情绪却委实是有些控制不住。 秦颂也不介意他这般动手动脚,只是不避不让的回视他。 唇角扬起的那个笑纹还在,眸子里恶意的笑却敛了下去,也被压不住的愤怒取代。 他同样也是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轮不着你来给我讲大道理,我秦家虽不及你顾家发迹早,脊梁骨却不会比你家软,我只是想要我父亲死得值得。天下大义的道理不用你来跟我说,身为武将,谁在从戎赶赴沙场那一刻没想过会死?保家卫国,死得其所,我便认了,可是我父亲的命,绝不可以葬在一个昏君手里!” 他说着,这才一把拿开顾瞻揪着他衣领的手。 走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领口的褶皱,冷冷的道:“顾皇后是你亲姐姐,你要一叶障目,不去正视这些疑点和过往我也能理解。但是我秦颂眼里不容沙,我绝不会叫我父亲枉死!” 当年那一战,败得太奇怪了。 前面守了几十年的边城,虽然大家都知道大成方面不安分,时常来犯,很不容易,可是历任将领,每个人都守住了。 可偏偏—— 就在麟王云骧的手里丢了? 云骧死时,顾瞻还太小,他甚至现在也只依稀记得有过那么一个人,再多的—— 却是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而后来,等他渐渐长大,懂事,已经时过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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