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命妇们从善如流,也就免了跪拜之礼,依旧整肃了神情高呼:“恭送陛下!” 太子亲自陪同皇帝,起身相送。 众人依旧保持安静。 一直等到父子二人自宴席上离开,太子这才问起身边的皇帝:“皇妹今日又是未曾露面吗?” 皇帝无奈笑道:“那丫头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傍晚时分倒是过来一趟,给朕与你母后磕了个头,然后就又走了。” 云澄不愿意出席这样的场合,是因为厌烦做为众人眼中的异类,被他们盯着容貌上的瑕疵不放。 思及此处,皇帝便不禁叹了口气:“随她高兴吧。” 后面宫女太监跟着,眼见父子二人将要绕过影壁出去—— 不期然,两个姑娘埋头匆忙自影壁另一边绕过来。 她们本就走得很急,甚至都没认真看路。 刚拐过来,其中一个更是脚下一个踉跄,猛然朝前面撞了过来。 云湛的反应极快,当即伸手将皇帝往自己身后一拦。 他原也是谨慎起见,并不会轻易叫外人近身,但该是抢上来的瞬间便认出这两个姑娘确切的身份,知道不可能是刺客,这才抬手接了一把。 稳稳握住那姑娘手臂,将她一把扶稳,送到一边。 “当心些。”云湛随口道了句。 说话间已经不动声色,从容的收回手,并且作势弹了弹袍角,掩饰住方才的动作。 那姑娘差点摔跤,本已经心生委屈,再骤然抬头,发现自己冲撞到了皇帝陛下和太子,浑身的血液便是瞬间冻结在了血管里,整个人僵立不动。 旁边与她同行的姑娘,方才一把没能拉住她,也正暗恼惶恐。 见她失态发愣,就连忙硬着头皮抢上来一步,拉着她一起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是臣女二人莽撞,罪该万死。” 皇帝一直都是个宽和之人,并且这又没多大的事…… 云湛从旁看一眼他父皇的脸色,刚想将此事揭过,影壁后面便有一个管事太监听见动静匆忙绕了过来。 见状,不分青红皂白,一边也是跪下给皇帝二人请罪,一边已经尖刻的冲着两个姑娘指责起来:“你们两个是谁家的姑娘?是府上没教过规矩吗?这样的场合莽撞不守规矩……” 云湛不由的皱了下眉—— 这事情有意思了哈?这太监抢白直接抢到叫他和皇帝都开不了口? 本来宴席上的众人就都盯着这边,要先目送皇帝离开,整个院子里几乎鸦雀无声。 这管事太监一嚷嚷,席上两个姑娘家里的长辈就都赶忙起身小跑着朝这边赶。 而两个姑娘,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皇帝与太子,本就胆战心惊,再于满朝文武与命妇世家子弟面前被这般指责,两人便是直接吓哭了。 她们各自的父母随后赶到,也诚惶诚恐的先跪下来就请罪:“是微臣教女无方,失礼之处……臣愿意替小女领罚。” 被逼到这个局面,皇帝才终于拿回话语权,笑道:“又没有多大的事,是朕与太子走路没什么声响,又刚好被影壁挡了视线,都平身吧,苛责女孩子做什么?瞧把孩子们吓得。” 那两家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各自扶着自家腿软的姑娘起身,往旁边给皇帝让路。 那个管事太监也站了起来,却不知是不是出于护主的忠心,居然是沉着脸又不依不饶的责难了两个姑娘一遍:“陛下宽仁,这是我等的福气,可两位姑娘也要注意仪态和宫里的规矩,在宴会上追逐跑闹,这也不对。” 此言一出,两家人登时又诚惶诚恐起来。 差点闯祸那姑娘才刚止住眼泪,这会儿又急又气,泪眼婆娑的拉着亲娘的手急急的辩解:“娘……女儿没有,我们不是故意的,方才我和思滢妹妹从前面的湖岸上经过,看到有人投湖落水……” 这样喜庆的场合,姑娘的母亲当即沉声呵斥:“别瞎说,一定是月黑风高,你们眼花了。” 旁边的郭思滢也不忿起来,大声道:“唐伯母,是真的。有个宫女淹死了,人已经被捞上来了,可是真的好可怕。” 大晚上的,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到个湿漉漉脸色煞白的死人,换成是谁也要被吓破胆。 两个人这才失态,慌慌张张往回跑。 而且—— 唐家姑娘还自觉方才好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 只是现在回头去看,之前走过的地方地砖并无凸起,只有旁边一排太监宫女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宫里偶尔死一两个宫人,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闹到这中秋的宫宴上来,就多少有点坏气氛了。 皇帝总不能作草菅人命状,直接不予过问吧? 宴席上的众人,私底下已经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这时候,顾皇后却已经走到皇帝身边,从容应对:“是有人知足落水,臣妾已经听到禀报了。贾总管前去处理,等他处置妥当,会向臣妾复命的。因着今天这日子不同,方才在宴上就没想给陛下添堵,没曾想倒是吓着两个姑娘了。” 她这话,说的妥帖又漂亮。 看似是对皇帝交代,实则—— 却是在安抚在场众人的。 皇帝顺着台阶下来,颔首道:“意外之事,在所难免,皇后做事一向妥帖,朕就不过问了。” 事情至此,便该告一段落。 皇帝刚要继续举步离开,却听得围墙外面有女子凄厉的叫嚷声隔着老远隐约传来:“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人,季公公!季公公您替奴婢说句话,真的不是奴婢将毓秀给淹死的……奴婢冤枉……你们不能草菅人命!” 应该是她为了澄清这桩命案来保命,想往这边闯,却被人拦住。 这哭喊声断断续续,甚至宫女明显有被人拖拽远去的迹象。 宴席上,刚刚平静下来的气氛再度躁动起来—— 虽然一两个宫女的事,在这些达官贵人眼里根本无足轻重,可是八卦心理作祟,这事情就出在眼前,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 宫里的事,顾皇后当然是可以捂在后宫里自行解决,可—— 有人拼了命的把事端往满朝文武跟前,往她和皇帝眼皮子底下推…… “在本宫治下,这后宫之中断不允许有草菅人命的冤案发生,横竖这中秋宫宴也已经宾主尽欢,将要吃完了……”顾皇后毫不犹豫的接招。 她侧目给身边大宫女递了个眼色:“去叫他们把外头那宫人带进来吧。” “是。”大宫女应声,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顾皇后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目测该是打的速战速决的主意,故而也没叫人给她搬椅子。 她只是转头又问皇帝:“天色已晚,陛下方才不是说疲累吗?此处臣妾自行处置即可,您还是先回寝宫歇息吧?” 皇帝的面色依旧平和:“被他们这么一闹,倒是也不困了,朕也在这等着听听这事儿的结果吧。” 这个事件起的,砸场子的意图明显,他自是以为这是后宫冲着皇后来的。 他说要留下,顾皇后便也未曾反对。 不多时,派出去的大宫女就领着一个哭得满脸泪痕、诚惶诚恐的宫女,与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三十多岁的太监走了进来。 这两人的身份显然都不高,平时并没有机会面见帝后,故而刚一进来就先都没骨头似的跪成两团:“奴才/奴婢见过皇后娘娘……陛……陛下……” 在场的贵人数不胜数,后面就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问安了。 顾皇后不以为意,直接开口问询:“先各自报个姓名吧。” 那管事太监自是当仁不让的先开口:“奴才季丰田,在前朝茶水房当差,这……这奴婢名唤徐秋,正是奴才手底下的宫人。今夜是为着中秋宫宴,奴才等人奉命暂调后宫帮忙,中途手底下有另一奴婢毓秀说是前去小解却迟迟未归,再后来徐秋去寻人……奴才亲眼所见,她二人在前面的湖边拉扯争执,最后毓秀就跌入……跌入湖中淹死了。” 他这边说着话,贾公公应该是也紧急得到消息,赶了回来。 待这季丰田说完,顾皇后才朝贾公公飘过去一眼。 却是没等贾公公说话,那徐秋便惊慌叫嚷起来:“娘娘冤枉,那是毓秀要寻短见,奴婢去找她时见她要投湖,奴婢那是想救她,这才与她拉扯的,可是季公公不分青工皂白,非要将这一条人命算在奴婢头上,奴婢冤枉!” 顾皇后不置可否。 她只目光很有威慑力度的瞥了季丰田一眼。 季丰田则是眼神闪烁,声势也跟着弱了下来:“奴才确实看到她二人在湖边纠缠争执,只……等奴才跑过去时,毓秀已经落水,倒是……倒是并未听见二人争执的内容。” 现在双方各执一词,黑灯瞎火的,反而两人所说的情况都有可能是事实。 贾公公这时却走上前来两步,给帝后二人躬身作揖,之后才略有几分难以启齿的微微沉吟:“那具尸体奴才初步查验,发现有点问题……” 他是顾皇后的心腹,对顾皇后没有任何忌讳,说着,倒是有些晦涩的看了皇帝一眼。 顾皇后道:“无妨,你有话直说就好。” 贾公公道:“那尸体捞上来时身下见红,并且也不太像是女子月信……” 皇帝都在这里滞留不去了,这会儿盛贤妃等后妃也早已离席,聚拢了过来。 所以,未等贾公公说完,盛贤妃就惊诧道:“女子身下见红,若不是月信,那难道还是怀孕小产了不成?” 整个后宫,就皇帝一个男人,只这时候,却没有一道视线敢往皇帝身上去的,却也不知道是大家都坚信皇帝的品行,无需行此龌龊之事,还是单纯惧于君威,怀疑了也不敢有所表露。 而盛贤妃此言一出,在场的未婚公子与闺秀们…… 包括年纪轻轻的太子殿下在内,都不同程度的脸上有些不自在。 贾公公道:“奴才也不确定,所以已经去请太医前往查验了,请主子们再稍等片刻吧。” 这会儿,季丰田与徐秋也都噤若寒蝉的吓破了胆,顾不上互相攀咬争执,两人只以头触地,一动不动的挨着等时间。 贾公公前面之所以迟迟未归,就是因为这事后续的处置棘手,他在等太医,而这会儿太医已经在验尸了。 所以,众人耐着性子又等了不多时,外面太医也就赶了过来复命。 顾皇后依旧直接叫人把他带进来。 太医跪下请安之后,也无需帝后相问,直接回禀:“回禀陛下,娘娘,那溺死的宫人的确身怀六甲,已经有孕三月余,并且她投湖之前刚服了一剂药效甚是迅猛的滑胎药,导致身体受损,引发了大出血。” 话落,终于引得漫长哗然! 在座的众人前面都还装装样子,这会儿却有人忍不住发出唏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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