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杨夫人从不忤逆他,又给宁氏告了安,转身便走。 杨成廉突然想起来什么,却又叫住她:“对了,吩咐一声,叫府里家人最近都规矩点,莫要肆意多言,尤其是今天跟着出门的那几个。” 杨夫人道:“妾身已经吩咐过了。” 杨成廉挑不出她什么错处,就沉默看着她走了。 待到听着她脚步声出了院子,他才又面色沉郁的捶了一把大腿,转向宁氏道:“母亲,看祁家丫头那般嚣张的态度,他们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今日之事,咱们当真得不偿失!” 这件事,当真是不能提。 他们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做了个完美无缺的局,可以将人家置之死地,并且还在沾沾自喜的等着庆功,殊不知从他们开始布局之初,就被人看穿了全局,人家没有反应,并非是被他们的“妙计”蒙蔽,毫无所察,事实上却是反将一军,设好了套子,只等着请君入瓮。 今夜他们一家子的所作所为,落在杨氏和杨青云他们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在那家人面前,他们母子稳稳当当的赢了六十栽,即使杨氏高嫁进了侯府,也依旧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被他们随意拿捏打压的…… 做了一个甲子的赢家,总不至于他们的运道就只有这一甲子,到了尽头了吧? 现在这个局面—— 简直来的措手不及。 就因为一次性失去的太多,杨成廉反而现在都有点脑子飘忽,跟做了场梦一样,他甚至觉得如果现在去睡一觉,明天起来看到的应该还是以前那个局面。 他女儿的皇妃之位被废了;六皇子也与他们切割干净,毫无关系了;他的官位也被褫夺,成了个两手空空的糟老头子了? 任凭是谁,都会觉得这是黄粱一梦吧? 宁氏又何尝不是这般以为? 可是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任凭她机关算尽,也回天乏力! 这一局,他们不是输得太多,是输的太可笑了! 她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的全盘计划有任何问题,那是个设计缜密完美的局,可就是被对手轻易翻转了局面,给破开了! 可气又可笑! “你容我仔细想想。”宁氏也从未觉得自己的智计会有捉襟见肘的一天,使劲的掐着眉心,“陛下处置至此,宫里他们应该不会再追究了,现在棘手就棘手在那个祁家……” 她说着,忽的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表情变得狰狞,恶狠狠道:“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贾氏那母子三人都死在天水,这样就不会留下今天这样的后患了!” 杨成廉自然知道她这是黔驴技穷时候说的狠话。 当年,贾氏虽然也无权无势,可她是天水郡名声响当当的女商人,风光的很,他们母子却是苟且求生的过街老鼠,连光都见不得…… 若说贾氏不堪,那时候的他们就更不堪了,贾氏想碾死他们才是轻而易举。 也得亏是那女人从来就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这才给了他们机会翻身,发展壮大! 要说悔不当初的—— 贾氏那女人才当是悔青了肠子,否则也不至于那么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呕死了。 眼见着宁氏也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出来,杨成廉看着她这老态龙钟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格外心烦,就站起来道:“今天都累了,这事儿回头再说吧,我去外头看看大夫来了没。” 杨成廉借故暂时躲了出去。 宁氏依旧一筹莫展,脑子里乱糟糟的。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午夜。 祁文晏与大理寺卿在宫门寒暄完,看见祁欢二人已经打马朝长宁侯府的方向走了,他也没在宫门外久留,喊风临牵了马,上马回家去了。 等主仆二人回到家,家里下人也差不多都歇了。 偌大的一座府邸里,除了他这半边院子里沿着回廊一路挂起的灯笼亮着,再也就只有门房有灯光了。 门房的消息知道主子今夜去赴宫宴,守门小厮就差拿竹签撑着眼皮在留门了。 “大人。”终于等到他回来,小厮才觉得熬到头了,赶紧开门把他让进去。 祁文晏边往里走边道:“晚上厨房有开伙吗?” “开是开了……”小厮却是大惑不解,瞬间也没那么困了,“话说……您不是进宫赴宴去了?” 祁文晏有时候办案子,回来的晚,也是进门就问厨房的。 “宫宴上的东西,怎么能吃得饱。”祁文晏随口道了句。 “那小的过去看看。”小厮随口嘀咕:“晚上对面的顾家姑娘回来,喊厨子给做了几个菜,今儿个中秋,菜色应该不错,要有剩的就给您热热,您吃了好早些歇着。” 祁文晏就算搬了家,雇了专门的厨子,依旧不重口腹之欲,吃饭从来不挑,都是能吃饱就行,家里下人也都习惯了。 毕竟—— 遇到一个好伺候的主子,总比刁钻货色更叫人心情愉悦。 祁文晏脚步一顿,隔着影壁看了眼对面方向,眉头不由的皱起:“她今天在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他在宫门和云澄打了照面,之后在宫宴上却没见她露面,虽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小公主确实以往也从没出现在这种场合…… 可—— 祁文晏也没想到她一个人先回来了。 小厮挠头回想了一下:“回来有将近两个时辰了吧。” 说着,也是困得脑子不太清醒,就当着祁文晏的面又嘀咕:“不是说她是平国公府顾家的人吗?就算顾世子没在京城,他们顾氏整一个大宗族,她怎么也没回家过节?” 祁文晏没做声,快步绕过影壁进去了。 他沿着回廊一路走一路盯着荷花池对岸。 今晚的月色足以照清楚一切,对面的回廊上即使没有点灯笼,也亮堂堂的一片,可是寂静无声,悄无一人。 祁文晏一路走过去,路过自己住的院子,脚下停滞片刻,最终却没有转进去,而是沿着回廊一直走到尽头。 下回廊,进了花园。 他沿着那堵砌在院子中间的高墙继续往前走,看到那座矗立在假山石上的凉亭时,果然于月影婆娑间,瞧见了一抹艳色。 云澄那样子,显然是喝高了。 亭中桌上摆了几盘子菜,她却拎着个酒坛子趴在假山石上,手里捏着几颗炸花生米,碾碎了扔进下面的荷花池里喂鱼。 她一个习武之人,加上又在高处,即使喝高了,各种感官相对迟钝,也是从祁文晏甫一出现她便瞧见了。 只是她不想动,也懒得动,就只当他不存在,继续一边喝酒一边喂鱼。 这凉亭只有一个阶梯入口,刚好在她的院子里。 她今天不想理他,以为依着他那个寡言冷淡的性格,过来转一圈,遭受冷遇了就会自行离开。 却不想,祁文晏不仅直直的走过来,沿着围墙,从她能看见的视野里走到近处她看不见。 云澄竖着耳朵听围墙这边,墙根底下的动静。 动静没听到,过了一会儿,她正疑惑时,那位初次见面她甚至都以为他弱不禁风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居然足尖点着假山光秃的石壁借力,身轻如燕的蹿了上来。 离地三丈多高的亭子,他落地都是稳稳的,就跟抬脚走了个台阶似的。 靠! 这货他扮猪吃虎来着! 云澄的酒意瞬间便醒了三分! 她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甩手就将手里酒坛子朝祁文晏砸过去。
第275章 我愿意叫你知道! 果然,下一刻,这酒坛就被祁文晏稳稳地接住。 他提在手里晃了晃,发现里面还有大半坛,就顺手从桌上取了个没用过的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然后,坐到了石凳上。 一边背靠着桌子饮了口酒,他才一边重新抬眸看向云澄。 他也不说话。 神情带着寻常的那种寡淡与平静。 云澄今日在家,脱下甲胄,只穿了件不带半点装饰的胭脂色长袍。 只她该是沐浴过后才出来的,一头长发披散。 此时,她半盘膝坐在一堆乱石中间,姿态戒备,仿佛准备随时暴起与人拼命,瞪着祁文晏的眼神也是虎视眈眈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 眼见着祁文晏对她似乎并无恶意的模样,她表情这才慢慢趋于平和,只还是明显不悦的质问道:“你居然会武?” 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居然是深藏不露! 祁文晏姿态随意的饮着酒,容色淡淡,也见不出撒谎被人戳穿的心虚与窘迫。 他只是气定神闲的道了句:“这世上,谁人还没有一两件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秘?” 这话里有话,落在云澄耳朵里,指向便十分明显。 他以前是未曾跟任何人表露过自己身怀绝技这件事,就一如—— 云澄一直以来也都隐姓埋名,隐藏了身份混迹军中的! 云澄不是那种太过自以为是,并且随意低估别人的姑娘,两人比邻而居这些天,虽然面上祁文晏一直也没揭破什么…… 可她心里是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对方该是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最不济,那也是所有怀疑,他只是秉承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未予点破罢了。 祁文晏拿这事儿来堵她的嘴,云澄接受。 她态度上随后就松弛了几分下来,只是心中依旧不悦,就仍是没好气的冷嗤一声:“既是秘密,那你不继续藏好了,现在露给我知道?” 她抖了抖袍子,站起来。 实在是酒量好,虽然已经独自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她站起来,身形也是丝毫不晃的。 祁文晏依旧泰然处之。 他浅浅的勾了下唇,语声淡然:“我愿意叫你知道。” 这话说的看似随意…… 云澄质问时,甚至都有想过他可能的回答,他应该反问一句“难道你要拿这种事做把柄去举发我”? 秘密之所以可以称之为秘密,是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当做是把柄! 祁文晏这话说的随意,云澄却也不傻,当即便也听出了其中的几分言外之意。 她本是士气高涨,认为自己好歹算是掐着祁文晏的什么把柄了,即便祁文晏会武这本身并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并且她也没有真的打算拿这事儿挟制他什么,但总归两人交锋,她底气足,更占着上风。 然则—— 祁文晏这轻飘飘,又仿佛十分顺理成章的一句话,却登时将她整不会了。 她诧异的看着他,微微的愣了下。 祁文晏亦是不避不让,直直回望过来。 他的目光里,并没有染上任何暧昧不明的情思,却也就是那种认真到了极致的坦诚,仿佛更像是一种十分鲜明而坚决的态度,在昭示着他这话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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