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突然之间,祁欢露给她这样一副杀伐决断的冷酷面孔来……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差点没能适应过来。 祁欢却是目光清明冷静的定定望着她,等她一个回答。 杨氏看着眼前变得似乎有那么一点陌生的女儿…… 既惊讶于女儿在这短短半年时间里的锐变,欣慰之余—— 她也很清楚的知道,祁欢如今面对宁氏母子一事的这般底气和信心,其实绝大多数还是来自于顾瞻。 当年,她也曾经那么希望祁文景能替她讨要回来的公道,如今十五年后,她的女儿不必再吞下血泪,如她当年那般小心翼翼的忍下那么多的不甘和委屈。 心中百感交集,杨氏飞快的定了定神,突然也便有些释然了。 对于一个做母亲的来说,孩子们过得好,其实是比报仇雪恨都更能叫她感到心安和满足的。 是以,她的情绪便相对的平和了许多下来,苦涩道:“但凡是迟来的公道,都已经变了味道,不能算是真正的公道了。你舅舅当年虽是死的冤屈,但好歹身上没沾什么污名……与其是闹上公堂,弄得天下皆知,为他纠出个真正的死因来,我想他会更恶心去和杨成廉那种禽兽挂上兄弟之名,受天下人的指点和嘲笑。说到底,这于整个杨家而言也是一桩家丑,要丢人要难堪,那母子两个是实至名归罪有应得,我是不想叫你们这些小辈的再与他们扯上关系,跟着他们一起丢人现眼的。” 宠妾灭妻,这种事发生在哪朝哪代都是天大的笑话。 何况杨秉恩,这彻头彻尾就是被心机女老绿茶给骗了,做了终身的舔狗,最后却养出两条杀了他嫡亲儿子,又想再杀他嫡亲孙子,断他血脉传承的恶狼…… 这个故事真要流传出来,拿去写话本子都不需要额外润色,添油加醋了。 真的是—— 太恶心,也太丢人了! 任凭是被谁知道,都要笑掉大牙! 祁欢大概能够明白杨氏的顾虑,杨氏其实更多的是不想让她和杨青云他们成为世人嘲笑的对象。 她跟贾氏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认真的生活而已,偏就宁氏那两母子,不仅要拆别人的桥去铺他们自己的路,甚至拆桥之后还想将人家推到水里淹死! “那我明白了。”祁欢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谨慎起见,嘱咐了杨氏,“以那两母子的现状,他们近期该是没有脸面出门走动应酬了,但是无论如何小心为上,如果万一一旦遇上,母亲您别正面与他们交锋,忍得一时,避开就是。回头我去找一下顾瞻,定个策略出来,他们母子二人由我来解决。” 贾氏早逝,宁氏起码得负一半的责任。 要不是她处心积虑的屡次怂恿杨秉恩作妖,贾氏家庭和睦,儿女争气,真就未必那么早死。 现在宁氏虽然已经活到八十高龄,本身也没什么活头了…… 可是就放着叫她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这事儿—— 似是欠着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公平吧? 再至于杨成廉—— 杨郁庭的一条人命,要他一命抵一命,都还缺着利息。 更何况—— 即使现在他们还想要网开一面,就此作罢,对方也一定还会想方设法对他们赶尽杀绝的。 祁欢虽然打从心底里还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往手上沾血,但现在非得在杀人和等人来杀之间选一个,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手软,果断的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就和杨氏说话这么会儿的工夫,她脑中已经飞快的整合出一套策略,只等着找顾瞻一起研究一下可行性了。 杨氏忍了又忍,终还是忍不住又拉过她的手对她说道:“我说这话,你可能会觉得我是颠三倒四,前后矛盾,其实欢儿,你心里应当明白,包括昨夜宫里那个局能那般顺利的破开……” “我知道。”祁欢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艰难模样,索性自己接过话茬。 她笑了笑,唇角翘起一个略显俏皮的弧度:“看似是我未雨绸缪、运筹帷幄的稳步破了局,可事实上,若不是因着顾瞻的关系,昨日那般的场合情形之下,我纵然看破掌控了全局,却可能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表哥的所谓罪名就被他们盖棺定论、直接拉下去处置了。母亲,您的女儿呢,虽然有时候会跟您没大没小,口无遮拦,但她不是狂妄自大,没脑子的人。您放心吧,我心里都有分寸,不会过分行事,也会记着顾瞻对咱们的好的。” 昨天晚上,看似是她完成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反击,赢得漂亮…… 可事实上,即便是文妃等人自己主动作恶遭受了反噬,以帝后的眼光,他们也不可能看不出她有嫌疑耍心机,玩手段,在玩一手请君入瓮的把戏! 皇帝将在他面前耍手段的文妃废了,事后却对她连一句敲打都没有,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祁欢昨晚之所以敢于那般大张旗鼓的与文妃一家过招,仗着的是什么,她自己心里其实一直都清楚! 她占着理,这只能说是决胜的一个必备条件,她所有信心和底气的真正来源,其实都在于顾瞻! 因为顾瞻的关系,顾皇后明确表示了会尽量弥补于她,也是因为顾瞻的关系,皇帝才会放纵她这样一个闺阁女子站到百官面前,据理力争的说话! “你心里有数就好。”杨氏唇角也扬起一个笑容,捏着她的手指,又反复用力握了握,“说实话,你能有这样的归宿,娘这心里是踏实的。” 至少就目前而言,顾瞻这样的女婿是万里挑一了。 而至于—— 将来是不是人心善变?也就没法顾虑的那么长远了。 母女俩又闲聊了一会儿,祁欢看看天色,再过一会儿杨青云和祁元辰就该回来吃午饭了。 想到杨青云,她这才又想起个事儿,再问杨氏:“那会儿表哥是故意带着辰哥儿躲出去的吧?外祖父和舅舅他们的事……” “他都知道。”杨氏道。 提起这茬儿,她眉宇间便染上些许愧色:“原也是不该叫他们兄妹三人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的,可这些年来我身子骨儿越来越差,这么大件事儿,总不能指望你舅母一个妇道人家来替我们整个杨家扛。她嫁过来,年轻守寡,独力拉扯三个孩子长大,这本身已经是我们杨家对不住她了。也便当是我对不住他们兄妹三人吧,那是在他们几个陆续长大些了,开始懂事了,我就将事情与他们交代了。也是防着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他们不至于全都蒙在鼓里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好在是他们兄妹几个也都争气,到这会儿,我也基本可以放心了。” 如果杨成廉的女儿还在妃位上,那么就算他被罢官,他们一家也都还有复起的可能。 现在,他们手里的杀手锏没了。 杨成廉又没有儿子传承,他一个糟老头子被免职在家,对官场已经彻底失去了威慑力和掌控力,就更不会再有余力来给杨青云他们使绊子了。 至于说继续玩阴的—— 那他就更不敢了,这种情况下,他也最怕节外生枝,再又惹出别的麻烦来。 巴不得挖个洞,先把自己藏起来,静待风声过去呢! 中午,杨青云又留在杨氏这吃了个午饭。 上午他带着祁元辰在花园里扎了个飞不起来的风筝,祁元辰被折腾的跑累了,饭没吃完就被他抱去了厢房睡午觉。 而杨氏,与祁欢说了一上午的私房话,也甚是伤神,饭后也精神不济,去歇着了。 杨青云吃饱喝足,也便告辞回去。 祁欢亲自送他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到沉默着出了大门,杨青云方才站住了脚步,主动开腔:“这些年,姑母为我们杨家承担了太多,一直没告诉你,倒不是因为这些往事太不光彩,而是我们所有的知情者都对此无能为力……你和辰哥儿与我们也还有所不同,于杨家而言,你们姐弟是外姓,不叫你们知道,这对你们有好处。” 杨成廉母子,要针对的是杨家,而其中更主要的目标,是杨家出类拔萃,有望出人头地的子弟。 杨成廉要对付他们,也只敢玩阴的,祁欢和祁元辰做为长宁侯府的嫡系,如若一直都是局外人的话,他应该不会铤而走险的来动他们。 杨氏横竖自己是豁出去了,不介意护着整个杨家与他们死磕。 而她与杨青云瞒着祁欢这背后内情,则是抱着这同样的私心的。 祁欢抬起眼睛与他对视,没什么特殊的情绪流露,反而是心平气和替杨氏解释了一句:“事实上,母亲还一直觉得叫你们兄妹与她共同承担这些,很有些对不住你们。” 杨青云微微失神的愣了愣。 但随后,他便仰起头,朗朗的笑出了声音。 杨氏的确是对祁欢姐弟的保护会比对他们兄妹几个更重一些,可这都是人之常情,他们都能理解。 这些年,他们一家对这个姑母,也只有感激,而从无半分怨恨。 “这个不用你说。”杨青云笑过之后,就抬手拍了拍祁欢的发顶,“我原还担心姑母这趟会被刺激的一病不起,看她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无论怎么说,这一次我也是多亏了有表妹你保驾护航,才能平安过关,算是表哥欠你个人情,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还。” 祁欢难得这次没躲他的咸猪手,等他说完才冲他努努嘴,又问他:“其实我想知道,要不是因为我强插一脚进来,你跟大表哥他们原本是如何打算的?总不能防范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时,反而就只等着坐以待毙吧?” 杨青云倒是没想她会问这个。 他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 祁欢就踹了他一脚,抗议他的故弄玄虚,顺便报了他咸猪手摸她脑袋的仇。 横竖是已经柳暗花明,杨青云也着实见识到了自己这表妹的胆量,并不担心吓着她,见她追问…… 他便冲他勾勾手指头。 祁欢下意识凑近他半步。 “这事儿你可不准跟姑母说。”杨青云弯身下来,与她对视,嘱咐好祁欢,这才颇具得色的压着声音道:“我啊……叫我大哥暗中招兵买马去了,弄了一群亡命之徒,想着万一他们再下黑手,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对儿贼母子剁了,然后趁着夜黑风高丢去乱葬岗喂狗了事。” 祁欢:…… 杨青云看似贼兮兮,但说话时候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都得意洋洋的就差拿大喇叭喊了。 祁欢知道,他这绝非是一时戏言。 但也确实—— 他这般没正经的说出来,明明是叫人细思极恐的一件密谋杀人事件,却没带起来半点恐怖气息。 祁欢僵硬着一张脸,一时有点无言以对。 杨青云却是眼睛亮晶晶的,依旧近距离的盯着她,跟只甩着尾巴邀功求表扬的大狗似的:“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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