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活动地点固定,活动范围缩小,为了确保领地的安全,安澜通常每隔几天带着小调皮外出一次去看看周围的情况,偶尔也会由黑狼诺亚带着兔子出门去看看情况。 摊牌后的第二天就是该出去的时候。 为了确保目的能够实现,此次她没有选择带上小调皮,而是在起身准备离开时用鼻子轻柔地顶了顶宽耳母狼,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点鼓励的声音。 这个动作立刻在狼群里导致了连锁反应。 阿尔法狼的王冠易主后,两个贝塔狼的位置都空悬着,因为短期内看不到推翻阿尔法狼的希望,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地位差距带来的社交行为不同也在慢慢成为一种习惯,目前宽耳母狼和小调皮都把眼睛盯在了贝塔狼的位置上。 两姐妹的底气很一致—— 安澜和糯糯。 众所周知,狼群中的等级并不是某种Buff,不会一给某头狼套上,它就忽然成了可以拳打棕熊脚踩猞猁的首领级人物,这个因果关系往往是反过来的。 首先要能打,要有能力,然后才能去争夺地位。 但在能力之外,地位是否能被取得还取决于另一个要素:是否可以服众?或者简单来说,狼群里地位高的成员是否信任这头狼,地位低的成员又是否愿意被这头狼管着。 作为阿尔法狼,安澜没有表达出明显的倾向性。 她在巡逻领地时通常会带上年纪较小速度快机动性强的小调皮,在决定狼群该往哪走或者这个季度该启用哪片猎场主食吃什么时又会听取莫莉和宽耳的意见。 糯糯比她还没有倾向性。 这只半大小狼属于典型的憨包。 不管是宽耳喊它,小调皮喊它,还是妈妈莫莉喊它,甚至有时候兔子喊它,它都会瞪着个大眼睛跑过去给人家帮忙。从小就软绵绵的耳朵长大了还没有完全变得硬挺,跑起来就跟条垂耳小狗似的,在两边一拍一拍—— 安澜常常感慨当时为什么给糯糯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导致它真变成了一块年糕,怎么捶打都行,半点脾气也没有,天天被两个强势的姐姐压着,眼看着就要变成地位最低的成员。 言归正传。 既然阿尔法没有倾向,马上要一岁的小狼也无所谓被谁管,对宽耳母狼和小调皮来说就完全是各凭本事了。 它们俩现在就处于一个矛盾状态。 平时还很顾及姐妹情,跟安澜三头狼挤在一个凹陷里睡觉的日子也挺多,可是但凡碰到什么需要出头的事,就扭头争得跟乌眼鸡一样。 现在安澜喊了宽耳母狼,小调皮就觉得阿尔法可能是要出手支持姐姐,于是立刻用轻轻的嗥叫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和它相比,宽耳就得意多了。 这头五岁母狼完全把昨天自己还因为没遵守社交礼仪被阿尔法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件事抛在脑后,现在哪怕安澜叫它去和公狼打架,估计它都会同意下来。 这样也好。 既然要放水,就得带上更会审时度势的成员。 两头母狼从河边的小平原出发,安澜按照惯例走上了通往东部原野的路,准备先去巡逻因为坡地狼群分崩离析而成为独狼高速公路的冲突多发地带。 这里每回都不会走空。 今天的巡逻成果也是一样。 宽耳母狼在一棵松树下发现了狼的排泄物,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有被丢下来的半只兔子脑袋和一些骨头,上面的血都还没有彻底干涸。 从气味来看,这是一头母狼。 很显然不是安澜想要寻找的对象,不过她也不能放着不管,于是便在这棵松树底下把排泄物就地掩埋,然后在树干上重新做了标记,用自己的气味去压过入侵者的气味,省得引起混淆。 做完这些,两头母狼继续追着线索往前走。 她们在靠近树林的地方发现了一小块腿骨碎片,上面带着更多血迹,而且不需要多么细致就能分清楚:这些血迹的构成里不仅仅有兔子血,还有狼血。 入侵者受伤了。 前面没有血迹,到这里才忽然有血迹,并且没有其他掠食者出没的痕迹,不太可能是在进食时突然遭到袭击; 腿骨碎片的形状非常尖利,上面除了血迹还黏着一些类似消化道分泌物的黄色液体,大约是母狼拼命从喉咙或者更深的地方喀出来的。 所以……是被骨头碎片刺伤了? 灰狼有食用动物骨头的习惯,安澜从穿过来第一次吃饭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也学得像模像样,她知道食用骨髓是一个很好的获得能量的方式,毕竟有些时间段狩猎不易,每一个部分都不能浪费。 可是食用骨头毕竟是有风险的。 她还是人类时就学过这个知识点:每年都有野狼因为被骨头刺穿食道或者胃部从而丧命的报道,普遍程度跟被野牛野鹿踢碎脑壳相差无几。 这个认知也在接下来的搜索中变得更加明朗。 再往前走四百米,安澜和宽耳就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发现了这位倒霉的入侵者—— 一头非常年轻的母狼。 年轻到什么程度呢?毛估估可能只有一岁半。 这个年纪的小狼甚至没有达到性成熟,一般不会自行或者被迫离开狼群到外面去游荡,当年长腿是自信心爆棚非要出去看看世界,母狼王性格一向那样又懒得管,所以才把它放了出去,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了家,第二次才成功。 难道这也是一头过于自信的小狼? 还是说有什么变故发生在了它的狼群头上? 安澜示意宽耳留下,自己凑近了去看。 年轻母狼通体呈现一种漂亮的灰白相间的颜色,近乎黑色的灰色几乎在脖子上形成了一圈小毛领,配上眼睛上方白色的两轮小太阳,看着十分可爱。 她试探地又走了几步。 大概是被伤痛折磨得很惨,这只小狼的后腿抽搐个不停,尾巴很是僵硬,嘴巴边上有一大滩血,而且粘稠的血浆还在不断一滴一滴地沿着嘴角流出。 估计这一下扎得不轻。 为了把情况查探得更清楚一些,安澜继续靠近,一直到年轻母狼意识到有其他同类在这里,从半昏迷状态陡然清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睛。 灰绿色的。 那双眼睛……是灰绿色的。 简直不可思议。 北美灰狼的眼睛几乎都是黄色,只在幼崽时期出现蓝色,现存的显示成年个体蓝眼睛的照片和那些显示荒漠猫蓝眼睛的照片一样,都是因为相机在拍摄时受到光线影响,或者后期为了好看而P图。 不过绿色是真实存在的。 安澜虽然没从来没亲眼看到过这种颜色的眼睛,却在学习资料中知道有非常非常稀少的个体可以长成这样,是一些专家专门筛选培育出来的,分布范围很集中。 但是培育基地不在附近。 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性:这头灰狼有着邻近城镇上流浪犬或者家犬的血统,而且这种血统可能很近,说不定它就是灰狼同犬杂交生下来的幼崽。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它不在狼群里。 明明是出来巡逻的,明明碰到的是只入侵者,可是它还没有完全死去,那双眼睛看着又是那么孤独,那么害怕,安澜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放着不管。 就在这里等一等? 她有点犹豫地在几十米外坐下来。 如果挺不过来,就当为这只小狼在死前尽了点绵薄之力,免得它被其他掠食者捡漏杀死当做食物;如果能挺过来——如果能挺过来,到时候再看看该怎么安顿它吧。
第165章 生命是脆弱的。 但生命也是顽强的。 安澜在距离大石头十几米的地方坐下来等待,从太阳高挂一直等到暮光暗沉,绿眼睛小母狼不停抽搐着的后腿渐渐归于平静,呼吸声也从急促转向微不可闻。 夜色降临之前,她靠近看了一次。 地上的红色已经干涸板结,狼嘴上挂着的血也成了粘稠的胶状物,边上一圈青草被推倒压塌,和翻起来的碎土块混合在一起。绿眼睛小母狼静静地躺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鼻子上的黑色和牙龈上的粉色似乎都淡了一些。 还活着吗? 安澜小心翼翼地嗅着。 多年野外生存的经验告诉她:绝不能在任何一头野兽面前完全降下防备。 它们或许垂垂老矣,或许伤势惨重,甚至命悬一线,但仍然可以在那些情况下对敌人施以最后的也最凌厉的打击。 所以哪怕绿眼睛小母狼动也不动,安澜还是谨慎地避开了它的前半边身体,只从左后方和右后方靠近,一边观察一边试探。 心跳——很微弱,但还没停止。 呼吸——贴得非常近才能靠晶须感觉到。 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喉咙也没有明显的收缩反应,石头后面的草地上有带血的排泄物,联系那块尖锐兔骨,应该和她判断的一致,就是消化道损伤导致大出血,然后因为出血过多坐地不起,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安澜用鼻子顶了顶绿眼睛小母狼的背部。 起先它一点反应都没有,半开着的眼睛里也没有神光,在她几次三番又是顶又是拍又是嗥叫之后,它好像才恢复了一点意识,耳朵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伴随着耳朵的抖动,小母狼已经平静下来很久的后腿突然微微发抖,尾巴也有蜷缩起来的迹象,旋即,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完全睁开,困惑地眨了眨。 醒了? 还真的有用! 安澜心里高兴,动作却一点也不慢,立刻连连退开几步,转移到离伤员三四米远的地方,正好一次扑击无法扑到的区域。 在这个角度,两头母狼的视线就对上了。 哪怕还处于大量失血后的晕眩和疼痛状态,小母狼还是倏地瞪大眼睛,立起耳朵,第一时间警觉起来。四只脚爪在地上用力撕抓,又因为没有力气而屡屡滑脱,最后只是强撑着抬了一下脑袋。 安澜只找到了一块骨头碎片,不知道有没有更多碎片卡在它的喉咙里或者肠胃里,因此也不敢刺激它做什么大动作。 眼看小母狼都要跳起来了,她赶忙又后撤了一段距离,重新蹲坐回原来守着时的位置,跟快要睡着的宽耳母狼靠在一起。 大姐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作为立志要成为贝塔狼的上进母狼,宽耳对好不容易得到的巡逻领地的机会看得很重,好几次都想直接上去袭击濒死的绿眼睛,安澜连吼七八声才把它叫住。 理解了首领的意图之后,它才安定下来。 虽然宽耳母狼不明白为什么要照顾一头素昧平生的雌性外来客——大约在它看来能因为吃骨头把自己卡死的小狼多半是没教育好,将来也不定派的上用场——但它无法不去尊重并服从阿尔法狼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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