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最开始的日子也是不太愉快的。 直到凯莉突然从狼群里异军突起。 她是一头神奇的狼,诺亚始终这么认为,在确认了身份后,他就把名词换了换,认为她是一个神奇的人,是一个能给整个群体带来改变的人,是一个有想法就会去做的人,而且—— 还是一个和他有共同语言的人。 四个世界以来,这是诺亚最快乐的时光。 他心情一好,对平时那些怎么搭理只喜欢远程吸一吸最好别在我耳边嗷嗷嗷的小狼就显得格外和颜悦色起来,对这个拿鲑鱼“羞辱”过好几回的合作伙伴也眼笑眉舒起来。 结果安澜被他吓得半死。 还以为好不容易找个盟友,忽然又被人穿了。 因为彼此驴唇不对马嘴又回归原始呛声状态的两头阿尔法狼为了缓解尴尬,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新来的小公狼身上。 他们给小公狼起了个名字叫卷毛,因为不知为何它身上的毛发在末端的地方都带着一丁点儿卷,看起来并不显得潦草,反而有些特别,有些像欧洲中世纪的小贵族,还挺好看。 一周后他们从研究员那里听到了卷毛的名字,这才发现人类可能有着类似的想法,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罗密欧”。 比起罗密欧,卷毛就显得有点……咳咳,总之不那么合适了,于是两头阿尔法狼一合计,就改了口,从此管它叫人类起的名字。 罗密欧自从进入狼群之后就天天跟小狼混在一起。闲来无事的时候,它不是在捉弄葡萄,就是在招惹诺诺,有时还会和神气以及眼线一起角力,在草地上面扑闹打滚,狠狠地玩上一场。 葡萄、糯糯、眼线和神气被阿尔法开玩笑地叫做四小天鹅,现在就变成了五小天鹅。 在这四只里面,罗密欧似乎特别喜欢葡萄。 安澜有时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葡萄虽然不是被她教养出来的,其实后来也和家里的小公主糯糯没什么两样,虽然谷地狼群和罗密欧出生的狼群没有直接联系,不能完全对上那个家喻户晓的爱情故事,但尽可安慰自己,说这是撇开了世俗仇怨的版本。 不过罗密欧和糯糯的关系也不坏。 反正两只小母狼都还没有性成熟,一只甚至都还没到一岁,就先慢慢看着吧。 不管它和谁在一块儿,它们以后能不能在一块儿安澜都会为家里多了一个雄性成员感到开心,唯一觉得有些遗憾的就是今年没能给宽耳母狼和小调皮找到一头合适的伴侣。 到了秋天的尾巴,安澜就开始观察着小调皮,想着如果她想在今年离开的话,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因为冬天对于孤狼来说是有危险性的。但是不管她怎么观察,小调皮都没有表现出要走的意思,反而从早到晚跟葡萄厮混在一起,一副有家万事足的模样。 那也行吧。 大狼群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把大家的狩猎能力都提升起来,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险阻都能够扛得更轻松,说得难听一些,即使碰到饥荒或者严寒,哪怕在最坏的情况下,要“自给自足”,大狼群都比小狼群要挺得久一些。 这么想着,天气就开始慢慢变冷了。 秋末冬初,狼群慢慢地就要开始向南转移,不过在向南转移之前,它们首先去到北部边境,和一直在那里活动的松树场狼群进行了一次接触。 从狼之歌传达的信息来看,松树场狼群是愿意在今年继续与谷地狼群合作的。 松树场狼群在今年早些时候也经历了一次补强,原本接纳了十字鼻母狼后它们就有了六个成员,现在看点似乎在秋天又接纳了一个外来客,因此已经有7个成员了。这个新成员也是一头雌性,并且十分年轻,不知道十字鼻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反正从行为来看安澜是没感觉到。 其实今年猎物群都在原来的地方呆着,也不一定就需要合作狩猎。 如果按着往年的经验,苔原狼不往南边走的话,各自在各自的猎场越冬都已经绰绰有余、足够用了,只不过把狼群凑到一起会更容易一些罢了。 安澜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只是流露了点意思,让对方也有个准备。 哪怕真的想要合群越冬,雪下起来的时候也能处理,她还觉得时间很宽裕呢。 但在狼群向南移动之后不久,一次意外袭击就发生了。
第170章 袭击发生在一个傍晚。 这天天气不好,太阳从早上开始就没开过,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因为前段时间下了雨,连草地都沁着一股湿意,踩上去又冷又黏,完全没有夏天时那样温暖又干燥的感觉。 环境并不能阻挡狼群外出觅食的脚步。 为了给过冬积蓄能量,也为了给处于快速发育期的小狼增加营养,整个秋天谷地狼群都保持着高狩猎频率,逮着马鹿群和驯鹿群薅鹿毛。 年初那场寒潮的影响仍然在持续。 当时许多小鹿都因为无法拨开厚厚的雪层找到食物而饿死冻死,减员得非常厉害,最后存活下来的不足十之一二,可以说是断代。 但正因为大批幼崽死去,也因为察觉到今年可能会是个暖冬,各个鹿群都在进行补偿性繁殖。年轻的、年老的、体弱的母鹿都在9-10月表现得非常活跃。 繁殖季节过去之后,为了确保安全,这些已经怀有身孕的母鹿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分散成小群活动,而是集结成了一个个大群,不说能共同抵御掠食者吧,至少降低了其中某个个体遭遇飞来横祸的概率。 谷地狼群盯上的这个马鹿群也不例外。 从山坡上看,雌性马鹿加起来一共有将近四十头,其中还夹杂着小猫三两只的幼鹿,约莫是幸运地挺过了冬天、然后在今年5月被生出来的小家伙们。 规模庞大意味着可以监控的方向更全面,时间也不间断,因此灰狼一出现在山脚下,半山腰上某只马鹿就发出了预警信号,将刚刚还在吃草的同类从放松状态唤醒过来。 鹿群不安地骚动着。 而北美灰狼开始了奔跑。 简直就像在油锅中投入了一串水珠,瞬息之间,整个鹿群都动了起来,化作一道褐色洪流,朝着远处的树林疯狂逃窜,小鹿们立刻被淹没在了长腿的海洋里,晕头转向、惊恐万状。 可它们并不是灰狼的目标。 经过一个秋天的“提高教学”,狼群活动起来时更加像一个整体,彼此之间的信任度有所提升,默契也被培养了出来。 新成员明白谷地狼群的选择标准。 一上来,它们首先盯住的就是大群中最老的那只雌性,对边上可能会形成干扰的其他目标看也不看,仿佛那些只是地上的石子。 罗密欧跑得特别快。 作为即战力,它在加入狼群里屡屡有亮眼的表现,速度、力量和技巧都不缺,眼下整个家族中能和它跑在一处的只有被慢慢激发出团猎潜力的葡萄,以及还处在速度巅峰年龄段的小调皮。 这三头年轻灰狼组成了第一梯队。 安澜跑在后方,可以看到它们那因为奔跑而震荡不已的毛发,那在奔跑中仍然不忘高高竖起的聆听着猎物动静的尖耳朵,还有那用来保持平衡的有力的大尾巴。 如此矫健,如此训诫,以至于跑在后面的成员竭尽全力也只能望见它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看着看着,她便有一些恍惚—— 如同昨日重现一般。 诺亚大概也有这样的感受,安澜好几次看到他在奔跑时远远望着前面的年轻成员,眼睛里闪烁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似乎是怀念,似乎是宽慰。 现在想来,那段第一梯队三头大狼奋力奔跑、相互配合、完成击杀的时光,无论对她而言,还是对他而言,甚至对宽耳母狼而言,都是非常珍贵的回忆。 因为那时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后背被两个坚实有力的手掌支撑着,哪怕稍稍犯了一点错误,也有可靠的同伴能够及时进行补救,不让这个错误带来严重的后果。 岁月不饶人啊。 此时此刻安澜和诺亚已经成为了阿尔法狼,他们或许处于力量的巅峰期,在速度上却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做到像年轻灰狼那样的轻盈,也永远不可能再追上第一梯队,只能在后面压阵,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在前面肆意奔跑。 鹿群无法应对这闪电般的进攻。 几乎在第一梯队突入大群的瞬间,马鹿们就被冲散了,年纪不大的小鹿吓得四处乱窜,身体虚弱的病鹿肺喘得像拉风箱,而被狼群盯上的目标——那头年纪最大的母鹿,则因为力不从心,渐渐落在了队伍中段,然后是尾段,后腿和狼牙之间只剩下了短短半米距离。 罗密欧以一个能让人目瞪口呆的姿势在跑动中扑起来,牙刀切黄油一样切入了猎物的大腿外侧,血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炸开。葡萄心领神会,立刻在另一侧做了类似的动作。 眼界两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可以被称为“弟弟妹妹”的成员发挥得这样出色,从小到大一贯争强好胜的小调皮坐不住了,它后腿蹬地,做出了一个更高难度的动作,直接飞扑起来。 这完全是场表演。 安澜知道局势已定,猎物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干脆慢下脚步,进入了对这个年龄来说可能还有点早的养生模式,开始全场慢悠悠地散步。 然而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漫步者”。 莫莉妈妈从狩猎开端就不紧不慢不大喘气地跟在后头,离猎物足足得有七八十米远,简直就跟公园里倒着行走的老人家似的。 最近总是这样。 从转移猎场到埋伏猎物,所有指路工作都被交给了阿尔法狼,它很少出面,偶尔用嗥叫指点两声,也不知道是想休息了,还是有什么糟糕的预感。 安澜希望不是后者。 她在全家人聚集起来吃肉时仔细观察,直到发现母亲吃得挺顺畅,没有什么疼痛或者食欲不振的表现,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谷地狼群在她上位后进食更加克制了。 从前大家只是按照狼的生活习惯让着不到一岁的小狼吃饭,成年灰狼之间还是会你争我抢、大打出手的,可现在这些家伙好像掌握了打口水仗的秘诀,纷纷学着两头阿尔法狼,能吼叫绝不动爪子,能咆哮绝不动牙刀。 这头鹿有点老,但味道仍然鲜美。 其实安澜有时候会觉得谷地狼群的习惯很有趣,从她穿越过来开始,它们就更多地捕捉老鹿,然后才是病鹿,最后是小鹿。可是松树场狼群就更喜欢杀病鹿。 都说掠食者对猎物群来说就像园丁的剪刀,通过猎杀剔除掉群体中不好的部分,留下好的部分,促使它们欣欣向荣地发展。 可掠食者以什么来决定先剔除哪一部分呢? 比起病鹿和老鹿来说,难道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小鹿更容易获得吗?或者说是狼群认为鹿群会丢下非常衰老的成员来换取平安,对幼崽就会保护得更严格?还是说狼群能够意识到更深层次的部分,认为病鹿仍然有康复的可能,小鹿是一个族群发展的希望,而老鹿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终结,它们的生命就像落日一样,即使不死在狼群手中,也会死在寒冷、饥饿和其他掠食者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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