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繁殖季节没过去,现在再生一窝鸟蛋还来得及。 因为孔雀受惊后躲避的天性,没有一只雌孔雀愿意再回到那里去孵蛋,甚至没有一只雌孔雀想要回去确认蛋坑的状况。它们非常自然地另寻新处产下了新的鸟蛋,立刻进入了争分夺秒的下蛋和孵蛋流程。 这一回就不如上一回那么安稳了。 去年看到过的惊弓之鸟状态再次出现,即使还没开始孵蛋,只是在下蛋,从母亲到两只陌生雌孔雀都是一副极度焦虑不安的状态,无时无刻不抬着头、神经质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只能固定蹲在一个地方而不是能舒展翅膀走动飞行让它们感受到了生命威胁。 绿孔雀毕竟不像家养的老母鸡。 老母鸡是种神奇的动物,不管是鸡蛋、鸭蛋、鹅蛋、孔雀蛋……只要是蛋,而且放在了它们的窝里,都能给孵出来,而且会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带大。如果能把弃巢不要的鸟蛋带给老母鸡孵该多好啊,或者,要是能锻炼出老母鸡那样的业务水平该多好啊。 上一窝鸟蛋里没破损的那些蛋丢在一旁也是可惜,反正也不会影响到什么,安澜转念一思,觉得还不如慢慢转移过来几个,孵不孵得出来两说,就是练练手也行。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想过自己长那么大、度过了那么多个世界,其实还真的一次都没孵过蛋,就连诺亚都在企鹅世界破了这个零记录。 但是怎么说呢? 任何人看了这些绿孔雀妈妈的表现,大概都会有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于是在丛林猫袭击后第三天,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安澜盯着好不容易安全转移过来的两枚蛋,思考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趴卧下去才不会把蛋压碎,怎么想也想不到结论,左看右看,发现没有家人在关注这边,便本着实践出真知的念头直接卧了下去。 她当然没想到母亲下完蛋后正好想出来活动活动。 绿孔雀妈妈抖抖羽毛,绕过大树,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正在苦恼的亚成年,因为场景过于离奇,抬起来的脚爪都停在了半空。 母亲看着安澜,安澜看着母亲。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许久没感觉过的社死。
第293章 安澜的孵蛋大业刚刚开始就遭遇了挫折。 明明她只是觉得绿孔雀蛋丢了可惜,也很好奇抱窝究竟是要用什么姿势抱才不会把蛋压碎,可是在母亲震惊的目光当中,这些初衷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在抠了,在抠了。 脚爪已经在抠三室一厅了。 然而亲妈终归是亲妈,年长的绿孔雀没有继续朝这个方向靠近,而是非常自然地转换方向走到灌木丛边去刨虫子吃,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它的关照还不止于此—— 约莫孵了三、四天,安澜自己都没察觉到任何变化,母亲走过来在蛋坑里拱了拱、翻了翻,凭借老辣的眼光确定了蛋的生死,当场就毫不留情地把两枚鸟蛋给叨碎了。 安澜:“……” 虽然知道这两枚蛋孵出来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但是这熟练的检查动作,这老到的敲蛋动作,这流利的进食动作,还有进补后挥挥翅膀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轻描淡写的姿态,凶残到没边。 这么一看,蛋坑简直像个封印。 说不定绿孔雀的初始设定就是卧下孵蛋时智力勇气-100,站立姿态摆脱DEBUFF,如果进入保护雏鸟的攻击状态,所有属性统统翻倍。 一定是这样没错。 安澜想着想着,把自己想乐了。 现在没有孔雀蛋可以孵着玩,她也不可能为了有东西打发时间就盼望着雌孔雀们再弃巢一次,只好回归“老本行”,一边收集脱落的羽毛,一边完善大鸟巢。 这回老父亲表现得很“气定神闲”。 不管安澜再怎么用渴望的眼神打量那副尾屏,它都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只是会在双方距离过于接近时忽然调转方向,大尾巴带着惯性像笤帚一样挥舞,劈头盖脸地往她脑袋上糊。 唯一一次破功发生在孵蛋开始两周后。 那会儿安澜站在补饲台下面捡漏下来的浆果吃,老父亲则站在补饲台上放哨。正常状态下覆羽和地面是平行的,但有一根羽毛正好处于脱了一半、要掉不掉的状态,垂在平面之外,非常醒目。 安澜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自己作乱的嘴,扑腾着飞起来瞄准目标就是一叨,成功把这根脱落的羽毛从大尾巴上“拔”了下来。 察觉到背后有异动,老父亲从补饲台上探出半个脑袋往下看,一眼就看到被她叼在嘴里的孔雀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场就飞下来要跟亲女儿干架。 从那天起孔雀家族里多了一首新歌,老父亲每天早晚都要唱一次。安澜因为语言学习还没深入到那个程度很多音节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体会到歌曲中浓浓的嫌弃之意。 上山来摄影的人类很高兴,出去就发了一篇日志说在林区里听到了绿孔雀唱歌,那是“仙乐般”的鸣叫声,叫着叫着还有其他声音前来应和,绿孔雀家族成员间的感情真深厚啊云云。 安澜要是看到这篇报道估计要大呼千古奇冤——明明就是老父亲和她在对着骂街,母亲和另外两只雌孔雀看心情拱火或者劝架,劝架的次数还远远小于拱火的次数。 她算是看明白了。 孔雀的绝学根本不是“开屏”而是“拱火”。 蓝孔雀也好,绿孔雀也罢,个个都是天生的拱火大师,哪里冲突拱哪里,看热闹不嫌事大,别说隔着笼子,就是隔着一条河都能给素未谋面的同类当啦啦队,一会儿大喊“打起来打起来”,一会儿高呼“打凶点打凶点”,时不时还要夹杂一句“就这就这”。 老父亲在群鸟的鼓励中越战越勇,安澜唱也唱不过,叨也叨不过,最后只得来了一招“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弃了守着资源点等掉落刷新的捋虎须行为。 艺术鸟巢计划暂时搁浅。 安澜安分了一段时间,等到一只雌孔雀因为受惊再度弃巢、转而成为放哨者之后,她的空闲时间又多了出来,只得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次她的目光转移到了两脚兽身上。 领地里最常出没的人类是那位叫做阿古阿木的老护林员,因为经验丰富,他做事也十分谨慎,每次进山至少是两人一组,多数是三人一组,有时还会带着记者或者摄影师给他们指路。 虽然护林员们躲避野生动物的水平很高,本意也不想惊扰生活在林区的珍稀鸟类,但安澜又能飞又能听懂人言,“偶遇”的难度并不高。偶遇次数多了,双方也就混了个脸熟。 起初他们看到安澜时只会很克制地当做没看见,连眼神都不往这里瞥,直到阿古阿木的儿子阿古英虎,也就是救护小孔雀时的那位年轻人,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你又来啦”,而她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护林员们才稍微放开了一点。 阿木话少,英虎却很活泼。 因为孔雀的鸣叫声听起来特别像拉长了的猫叫,他每次都会故意逗安澜回应,然后捧腹,假装自己笑得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有一次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叼果子过来砸了满头包。 那次阿木也在边上看,眼睛边上带了点轻微的笑纹,手指点点这个,又点点那个,后来他再来的时候就不再简单地称呼安澜为“你”或者“孔雀”,而是念了一个名字,叫做“阿依”。 这个名字在族里很常见,但是老护林员阿木每次叫的时候都十分亲切,像在呼唤什么小辈,安澜听着心里觉得很温暖,每次都会响亮地回应。 雌孔雀开始孵蛋后她承担了部分放哨工作,很少跑出去找护林员玩,有段时间没见“老朋友”了,为了表达重视,她想了想,在起飞前去大鸟巢挑了一根最鲜亮的孔雀羽毛。 这天只有两个护林员上山。 阿木看到安澜眉头都舒展开了,又看见她嘴巴里叼着羽毛,还在小道上放下了,忍不住反手指指自己,露出了疑问的表情。在发现她没有往前走的意思之后,他捡起孔雀翎,十分珍重地放在胸口,说会带回去交给集体一起保管。 老父亲是附近最漂亮的雄孔雀,它的羽毛有质量保证,放在护林员办公室里肯定很漂亮,就是不知道需不需要和上级打报告。 安澜跟着两个护林员走了一段路,听着英虎一阵碎碎念,说东边看到了一只特别珍稀的黑颈长尾雉,说西边拍到了白鹇,感觉有足够多的新闻可供回味之后才和他们恋恋不舍地道别。 就这样又和护林员“约会”了两次,家里的孔雀蛋终于要孵化了。作为长辈,安澜得去照看没有自保能力的雏鸟;作为一个恶趣味的人,她也得靠得足够近,拿雏鸟们“寻开心”。 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年时间,安澜已经明白了孔雀的“群居生活”的特点,明白了这种群居和狮子、虎鲸等动物群居的不同。 在孔雀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选择。 因为选择,它们走向不同的方向。 即使是赋予生命的父亲、母亲,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心意相通的配偶,都只能在一生中陪伴它们走过一小段路,只有极少数孔雀能够做到长久地陪伴在彼此身边——而这样的“终生伴侣”凤毛麟角,许多还处在人工圈养环境中,没有别的选择。 安澜不可能一直和母亲待在一起,因此今年不抓紧时间吸雏鸟,来年说不定就没得吸了。而且今年家里新增的小孔雀数量特别多,母亲这里三只,另一只雌孔雀那里也有三只,怎么看都是大丰收的样子,灰扑扑、圆滚滚的一串,实在让人难以克制住吸鸟的欲望。 刚出生不久的小孔雀多少有点……傻。 每当安澜刻意悄悄走到它们和母亲中间时,它们总是难以立刻分辨出两只大孔雀的差异,从母亲的小尾巴变成姐姐的小尾巴。这时只要安澜张开翅膀往前跑,小孔雀们就会下意识地跟着跑,一边跑一边眼巴巴地抬头看。 因为太可爱了,安澜每次都要玩到母亲跳脚才把弟弟妹妹们带回去。 等到雏鸟两周大时,她一时兴起,带着这些小家伙们去欣赏自己亲手搭的大鸟巢。 小孔雀头一回看到巨大的孔雀翎时个个都被吓得不轻,但看得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其中一只小孔雀特别调皮,别的雏鸟都是用嘴巴去叨,它倒好,不仅要叨,还要扑腾翅膀、扒拉树枝,想把羽毛拔出来,结果用力过猛,一头栽进了鸟巢里。 大鸟巢是按照金雕的标准做的,本来就是为了防止雏鸟爬出来的产物,小孔雀一进到这个碗装结构里面就被困住了,怎样都翻不出来,急得叽叽喳喳。安澜虽然看得有趣,但也担心它吓出什么毛病来,赶快低头把它捞到了地面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怎么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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