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月笑盈盈的望着漫天坠落的星点,夜风温暖,周围人声鼎沸,时不时叫好欢呼,她有了一种岁月静好,人间极乐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李徽的目光从铁花慢慢转移到了江春月的脸上。 她一点也不像嫁过人的,玉色的小脸带着桃花粉,朱唇饱满红润,巧笑嫣然,豆绿色的云纹素色褙子和一袭莹白色纯色百褶裙,隐约勾出一段细软腰肢,整个人明亮的不可方物,分明纯良模样,却总勾人心魄。 李徽被迷住了,藏在心里的东西再也关押不住。 “江小姐,我听说你一直在相看,其实,我……我其实我对你……” 江春月回头,就见到李徽面色红润发亮,眼中映照着万千光点,满眼满心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 李徽真的挺优秀,有担当能吃苦,有勇有谋,很有生意头脑,他今年也才及冠不久,就已经将家里打理的这么好了。 江春月内心默念几遍“兔子不吃窝边草”,在他还没把话说出来前,打断了他:“正巧,我也有几句话想对公子说。” 李徽一愣,脸上红云少了些许,有些尴尬,“江小姐请说。” “我其实一直都将公子当兄长看的,我跟鲤鱼是手帕交,我感觉我与你,就像是家人一般。” 李徽聪慧通达,岂不明白这是江春月婉拒了他,他内心的失望,正如同这落下千万的铁花,坠落扑灭。 “是吗……”李徽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江春月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可知道这种事情还是应当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对不起,若是李公子不舒服,我可以日后避嫌,不再见你。” 李徽苦笑,都被拒绝到这种地步了,他还能怎么样:“不必,是我唐突了,你与妹妹情同姐妹,不必因为我怎么样,我反正最近又要出去一趟,或许一个月,或许小半年,见不到江小姐的话,说不定我就不想了。” 江春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站了一会,觉得这气氛属实算不上好,她寻找李黎郁,却忽的在人群当中,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人负手而立,宽袍纷飞,身后还披着同样雪白的披风,第一眼,江春月心情还激动了几分,这俊俏模样,是哪家公子! 第二眼,江春月心惊肉跳,这不是谁家公子,这他娘的是太子!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太子也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春月感觉从头到脚都僵硬了。 而此时此刻,李徽还在说着没有头绪的话:“江小姐放心,我往后,不会出现在小姐面前,我……” 他还没说完,就整个人瞬间僵住,动也不敢动。 发生了什么? 不知怎么回事,刚才还拒绝自己的江春月,突然小兔子一般撞入到他怀里,李徽从一种自暴自弃的失落状态,突然跌入到云朵之间,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 他僵硬的支着两只手,不敢触碰她半分,舌头像是打了结:“江、江江……” 江春月将头往他怀里又埋了埋,小声道:“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什什么……”李徽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快点!” 一声命令,李徽随即将手放在了她小小的肩头,不敢用力,几乎只是触碰到她的衣裳。 感受到怀里小小软软的人,李徽心跳的厉害,一股热气也慢慢升腾到脸上。 就这么呆了一会,江春月慢慢抬起头,从李徽手臂底下看去,那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松开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她左右望望,怕再遇到太子,先拉了李徽往一旁的树底下去。 这下安全了。 只是注意到仍然浑身僵硬、脸色充血的李徽身上时,江春月暗叫不好。 这叫什么事,刚刚拒绝了人家,又对人家投怀送抱。 虽然但是…… 可是怎么解释呢。 “李公子,刚才,是个意外,我要躲个人,情急之下,就……” 李徽沉默。 江春月感觉到词穷:“我们就只是像兄妹之间抱了抱,我对你没感觉的,我那个什么……”我好渣啊。 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事呢,她看着眸光贼亮、脸色泛红的李徽,叹了口气:“你别误会,真的,我对我的行为向你道歉。” 那边看完表演的李黎郁回头找他们,费劲巴拉的才在一棵树底下找到他们,她按住丫鬟,在一旁偷听偷看。 只见她的好闺友正极力向哥哥解释道:“我真的对你没感觉啊!” 而她那兄长却脸红的能滴水,垂首含羞道:“我知道……” 李黎郁看的满脑子问号,这是什么情况,兄长看着好傻! 另外一条街上,一个白衣公子翻身上马,身后还有一人,同样骑在马上。 “公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随便看看。”朱佑堏随便说道,夜凉了,他不由得咳嗽两声。 延毕见状,下马拿了件更厚的披风给公子披上。 他担忧的看了公子一眼:“该回去了,公子,您的身子……” “无碍。”朱佑堏自行系上披风的系带。 他还在想刚才那熟悉的身影,是幻觉吗? 他办完自己的事情后,再次去了一趟随州,却发现那家小娘子已经搬走了,不知去向。 没想到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小娘子竟让他记忆如此深刻。 朱佑堏自嘲的摇摇头,他怎么了。 “走吧,是该回去复命了。” 延毕大喜:“属下立马安排人马接应。” “嗯。”朱佑堏淡淡回了一句,脑中竟再次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张娇俏的面孔。 算了,下次若是再见到,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正分神想着,不知是不是刚才在高处吹了风,他突然眼前变得模糊,直接栽下马来。 延毕眨眼的功夫,就见到公子坠马,吓得他大呼一声,连忙将人扶了,快速隐入巷子中。 —— 四月初九那日,程玉璋一匹马,一个人,风雨兼程,快马加鞭的赶回了随州。 他内心只有一件事:快点见到江春月。 当进入随州城的时候,程玉璋甚至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牵着马,回到这熟悉的地方,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 本想立马归家,又想到这些时日他赶路,风尘仆仆,一定又脏又臭,先找个地方洗洗再去见她吧。 打定主意,程玉璋正要找间客栈,忽的听到有人喊他,定睛一看,是一个有点眼熟的人遥遥向他喊道:“姑爷!” 是江府的人。 不止一个,还有一队身着制服的官兵,拿着红绸、锣鼓的。 那人笑着喊了一句:“大姑爷回乡了,快去告诉老爷!” 程玉璋过去,那人立马向他磕头,拦也拦不住。 “江府李值已在此地恭候姑爷良久,恭喜姑爷高中榜眼!” 程玉璋现在只想先去见妻子。 “李管事,快请起,你可见过我娘子?” 程玉璋向四周扫了一眼,既然江府都知道了,那皎皎…… 李值避过问题:“还请姑爷立马跟我回江府,老爷等着为姑爷庆贺。” 程玉璋微微皱眉。 “不必,我先回家。” 程玉璋自顾自找了家客栈,要了桶热水,里里外外清洗一遍,换了江春月给他做的那件衣袍,他一直没怎么舍得穿,还挺新。 李值等人在外面候着,他也不敢强拉,只好跟着他。 程玉璋骑马直奔家中,心跳随着马蹄越来越快。 直到来到漆门前,看到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还有新挂上去的“程府”牌匾,程玉璋抿唇一笑,翻身下马,几步就到台阶下,又觉不妥,控制住速度,稳步拾级而上,步态优雅。 他身后的李值看着这一切,有些于心不忍,程姑爷这样期待见到大小姐,却不知大小姐早在他中了举人之后不久就跑了,这些灯笼、牌匾都是老爷让人收拾的…… 他一会得多失望啊。 程玉璋走至门槛前,还未扣门,门就从里面打开,程玉璋欣喜像是溢出来,激动的张嘴,想喊一声“娘子”,奈何一时失声,发不出声音来,只做了口型。 他的目光定在门中间,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她今日会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门打开,几个有点眼熟的仆婢跪地拜他,齐声恭贺他高中。 程玉璋没半点喜悦。 从回到随州见到李值,没有问出江春月的下落,再到现在,打开门没有见到她,他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等他们拜完,直接绕过他们,大步往里面走去,边走边喊:“娘子,娘子!” 院落整洁有序,看得出刚刚打扫过,地上还微湿。 他直奔卧房,心下急躁又恐惧。 “皎皎!” 他四处张望,熟悉的房间,似乎还在昨日上演离别戏,甚至连妻子的妆奁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动,他快步走到内室门口看着珠帘后面闭着的床门。 皎皎是爱睡懒觉的。 他猜,或许她在里面睡觉。 程玉璋脚步轻轻,慢慢掀开珠帘,走了进去,伸手按在床门上,缓缓打开,同时温柔低声唤道:“娘子,我回来了……” 床里面空空如也,连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 程玉璋一时有些目眩,不由得跌坐在床榻上。 他忍住不适,起身走到门外,刚才迎接他的两个丫鬟走了过来。 “我娘子呢?她去哪了?” 两个丫鬟本是江府的,被问及这件事,两人跪地,实话讲道:“我们不知道,夫人走了有段时间了,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程玉璋差点没站稳,伸手撑住背后的门才不至于摔倒。 走了……有段时间了? 这个消息,让程玉璋惊恐无比。 江春月跑了! 赶过来的李值见状,看着姑爷那张青白交替的脸,他都替他难过。 程玉璋看向李值,喘息有些困难,努力平复了几次才问出口:“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我娘子她,走了,去哪里了?” 李值行礼,按照老爷的吩咐,先给他说个大概:“是这样的姑爷,从姑爷中举人之后,大小姐随几位举人家眷前往德阳与姑爷相聚,自此再无音讯,还请姑爷随我去江府,见老爷后再了解详情。” 程玉璋面无血色,好一会才定了定神,“带我去见岳父大人。” 拒绝了李值牵来的高头大马,更没有戴他拿的大红花,程玉璋骑上自己的马匹,直奔江府。 他忽的回想起离开之前,与江春月的点点滴滴,那时他就总心神不宁,但她似乎比自己还担心,让他觉得她肯定会等自己。 他更是恍惚想到那次听到她与孙婶子闲谈,她那一句“若是吃苦了会跑的”,似乎是奠定了她会离开的基石,她伶牙俐齿的狡辩,更可气的是他还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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