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谢酒看清了被捆绑在刑柱上的人。 一个将近四十的男子,很寻常百姓的打扮,满脸惊慌的看着他们,谢酒转头问莫离,“他不会武?” 这人身上并没用刑,已是呼吸粗重,实在是太过于普通。 莫离道,“不会。” 他们也没想到,监视程丛的人会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不用他们动手,只拔了剑,他便吓得腿软。 谢酒身后的程丛,头低到了胸前。 “你是谁?”谢酒问道,指了指程丛,“奉谁的命监视他?” 男子很害怕,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顾逍蹙了蹙眉,不耐道,“砍了他的双足。” 莫离得令,拔剑就要往男子的脚上挥去,男子吓得尖叫一声,“我说,别砍,别砍,我说……” 谢酒挑了挑眉。 没想到顾逍这样简单粗暴。 她很是喜欢。 男子本就不是个胆大的,见他们真要动刑,一五一十什么都招了。 他本是京城郊区的一个菜农,因着有一次给镇国公府送的菜不新鲜,吃坏了镇国公长媳的肚子,便被要求赔偿三十两银子,否则,就要抓他去报官。 小小菜农,别说三十两,就是十两他都凑不出来。 可他一个平头百姓怎敢和镇国公府对簿公堂,到时别说赔银子,怕是命也得到丢。 亲戚朋友都是不富裕的,哪里能凑出三十两来。 镇国公长媳身边的丫鬟见他实在拿不出银子,便让他签了卖身契抵债,可却没带他入镇国公府,依旧让他做他的菜农。 直到镇国公长媳去世,他都不曾被要求做什么,也没见过他们,甚至他在想是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在吓唬他,他们根本就没将他的卖身契拿到官府备案,他其实一直都是自由身。 没想到十年前,当初让他签卖身契的丫鬟找上了门,让他盯着程丛,他不愿意,她便命人抓走了他的小儿子。 程丛来玉幽关时,他也只能跟着来玉幽关。 “与你一直联系的就是那个丫鬟?”谢酒沉吟问他,“程丛被赶出王府已有不短的日子,你是去信给那个丫鬟请示后,才在今晚找的程丛?” 镇国公长媳就是赵淮安的妻子云黛,她的母亲,如果她是镇国公府的孩子的话。 男子点头,“是,她要我传话程丛,让他设法回到逍王府。” 谢酒拧眉,云黛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 在她死后五年,镇国公府先是有人抓了程丛的妹妹,逼他蛰伏在顾逍身边。 继而,云黛的丫鬟又威逼菜农来监视程丛。 带走程丛妹妹的嬷嬷已经死了,据程丛的说法,她是为一个贵妇人办事,这个丫鬟显然也是,幕后之人不会亲自同一个菜农打交道。 能让国公府的奴才和云黛身边的丫鬟都为她办事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总不会是云黛并没有死? 顾逍好似明白她的想法,低声道,“云黛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战死的。” 也就是绝无假死的可能。 谢酒从袖中拿出一张画像,上面画的是带走程丛妹妹的那个嬷嬷,“你可认识此人?” 男子摇头,“不认识。” 程丛和菜农有各自的联络人,且他们不认识彼此的联络者,对方比谢酒想象的还要谨慎。 “真正让你签卖身契的不是镇国公大夫人,而是那个丫鬟。”谢酒笃定,云黛是镇国公府的长媳,又得丈夫宠爱,有的是人手可用,没必要设计一个菜农。 “姑娘猜得对,当初说我的菜不新鲜,吃坏贵人肚子的都是那个丫鬟的一面之词。 我愚昧无知,被她用镇国公府的名头一压,就吓得六神无主,直到贵人去世几年后,她找上门,我才反应过来。 若我的菜不新鲜,灶房的人怎会做给贵人吃,若贵人真吃坏了身子,又岂是三十两银子能赔的,若真是镇国公府要我卖身为奴,为何多年不曾找我。” 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谢酒看了他一眼,略有同情,她又问道,“那个丫鬟叫什么?现下在哪里?” “应该在京城,名字我不知道。” 又是和操纵程丛一样的套路,谢酒厉声,“那你如何断定她就是镇国公长媳身边的人?你若有半句谎话,我必让你求生不能。” “我给镇国公府送菜时,见过那丫鬟跟在镇国公长媳身边,她穿的是镇国公府一等丫鬟的衣裙,我们联络用的是她给我的信鸽。 我知道的就这些,贵人,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没做坏事,只是将程丛的异动传给她,我不这样做,她会杀了我儿子啊。” 谢酒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多年后,你再见那个丫鬟时,她与年轻时有何区别,或者让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菜农强迫自己冷静,仔细想了一会,道,“她梳了妇人发髻,那日穿的是短打,手里拿着一把剑,她会武。” 顿了顿,又道,“老,老了很多,眉心有很深的纹路,我记得的就这些了。” 再也问不出多余的话,谢酒便让菜贩给那个丫鬟去信,告知她程丛会听从她的指示。 与其被对方察觉程丛投诚顾逍,再安插别的人到顾逍身边,不如就让他以为程丛依旧受他操控。 走出地牢时,谢酒同顾逍,“听说云黛是江湖游侠,可我如今觉得,或许她还有别的身份。” 这些事情不是她做的,却又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简单的江湖女子怎会扯上这样复杂的事,还与顾逍这个皇家子有牵扯。 “她确实是一位剑客的女儿,剑客死后她便带着一仆一婢浪迹江湖。 赵淮安被困,她带人前去援救,那两仆从也是跟着的,仆从死了,婢女下落不明。” 知道程丛是别人安插在身边的棋子后,顾逍便命人将镇国公府的几个女人都查了查。 “能让人过度苍老的,极有可能是经历了大磨难,阿逍,我得好好查查那婢女。”她身后定是真正幕后之人,或许也能查出当年调包之事。 顾逍点头,“你的人查京城,我派人去他们当年参战的地方查查。” 京城那边他的人已经查过,没查出什么端倪,或许换一批人有不同的发现。 第165章 疑团重重 谢酒不置可否,这事就定下了。 这次抓到菜农,虽然依旧疑团重重,但让谢酒确定了一件事。 将程丛安插在顾逍身边的那个人,身份不高,手里头并无多少人可用,所以才屡次用要挟的招数,算计寻常百姓为他所用。 他与云黛一定有什么关系,才能让云黛的丫鬟为她所用,才能利用云黛的名头接触到镇国公府的人,甚至他很清楚云黛的情况,在云黛死后趁机调包了她的孩子。 又在几年后,利用镇国公府的老嬷嬷带走了程丛的妹妹,说明对方这些年一直与镇国公府有联系。 或许该查查与镇国公府来往密切的人家。 “若再查不出什么,等回了京城,就只能把程丛和菜农直接带到老国公面前,让他给你一个交代了。”谢酒对顾逍道。 顾逍颔首,先前不愿与国公府有牵扯,是从没想过要兑现那桩赐婚。 但现下知晓了谢酒重生的事,以及她与国公府可能存在的关系,这老国公他就不能不打交道了。 不过事情交给别人查,总归过于被动。 所以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眼下他们还得自己想办法查。 两人回到房中,各自提笔给自己的人写信。 事情过去太多年,许多痕迹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抹除,背后之人又藏得深,查起来确实没那么容易,只得信中交代仔细些。 等信写好,外面也已是大亮,谢酒洗了把脸,吃了早饭便出了逍王府去找林舒,顾逍陪同。 她如今出入王府虽戴着兜帽,但不像从前那样避开人群了。 武侯对外宣传自己的女儿成了逍王的妾室,做戏做全套,总得让人看着她的女儿与逍王有互动,才能真正打消皇后那些人的心思。 这是武侯夫妇的意思,他们宁愿吴婉清有个做妾的名声,也不愿她被皇后母子拿捏在手里丢了命。 顾逍觉得武侯这个请求甚好,一来谢酒出行更方便了,二来给了他出入抱谢酒的理由,大家都知道吴婉清眼睛看不见,进出门总不能自己走的,自是由他这个夫君抱着的。 至于王府里的人,出现琥珀被三皇子的人哄骗给他下药的事情后,他就将王府彻底整顿了一番,将外人安插在王府的眼线尽数拔除了。 如今王府都是他自己的人,不会往外传出去什么。 马车里,谢酒启唇,“宁嬷嬷说婉清的眼睛已经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了。” 顾逍手里正拿着一本兵书看着,闻言,将兵书从眼前挪开,看向谢酒,“等我们从京城回来,你我定下婚事,我便将她送回家,若有合适的婚嫁人选,给她一笔嫁妆直接从王府嫁出去也可。” “逍王的妾室,怕是没人敢娶。” “真喜欢就不会在意那些。”顾逍见谢酒有些关心吴婉清,便又多说了几句。 “实在不行从我底下那些官员里选一个,他们清楚事情真相,若是因着她曾担过我妾室的虚名,不愿娶她,那也没有嫁的必要。 也没准她有自己的想法呢,到了那时候再看吧。” 顿了顿,他又道,“便是她真是你表妹,咱们也就是表姐和表姐夫,管不了她一生的,还得靠她自己。” 谢酒也是因着这些日子打着吴婉清的名头外出,有感而发。 顾逍说得没错,吴婉清的人生还得靠她自己走,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当初武侯夫人将她留在王府,也是想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事情发展到现在,吴婉清的眼睛有望治好,吴家的处境也发生改变。 世事通常难料,或许下一个惊喜就在不远处等着。 这般想着,谢酒也就不再想那些了,顺其自然吧,她将头靠在顾逍肩头,打趣他,“你如今说起姐夫倒是越发的顺嘴了。” 顾逍轻笑,“长恭功不可没。” 这个嘴甜的长恭,自打那日叫了声姐夫后,私下相处时,开口闭口都是姐夫,他倒是越发的喜欢这个小舅子了。 “等会送你到林舒家,我去长恭学院看看,让院长多费些心。” 顾逍愿对长恭上心,谢酒乐见其成。 青山书院大多是有家世背景的学子,有逍王这个后台,夫子们才不会轻视长恭这个平头百姓。 长恭虽然勤奋聪慧,但也只是十一岁的学生,夫子的用心教导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谢酒不会迂腐的明明有捷径可走,却为了所谓志气,要长恭吃更多的苦头。 她捏了捏顾逍的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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