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什么?妾怎么听不明白,”阿桃一脸天真,“什么主人?妾当日投奔您时由丁真人亲自验看过,是无主之尸......” 董晓悦懒懒地靠在树上,一手摸着美少年丝缎般的头发,冲着阿桃点点头:“的确,不但丁真人验过,我也验过,没验出你身上有血契。” “那陛下还如此说?好没道理!”阿桃委屈地撅起嘴。 “有两种可能,一是你主人道行比我们高,二是你主人不是人,”董晓悦打量着她的脸,“你说是哪一种呢?宸彦道长?” 阿桃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衡量对方是不是诈自己,随即轻笑了一声,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金公子好眼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过奖过奖,惭愧惭愧,”董晓悦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是在下眼力好,是宸道长心急着相了,才让我揪住了你的小尾巴。” 她边说边无意识地揪了揪美少年的耳朵尖,美少年面无表情地把头一扭。 “其实本来吧,本天王日理万机,每天忙着振兴梁王陵,也没空多想什么,你自己不送上门我还真不一定想得起你。你的第一个破绽是阿桃。阿桃找来梁王陵,说自己当初是被凤冈杀死的,这合情合理,和我一开始的猜测也吻合,我们又在林子里找到了凤冈的尸首,看起来天衣无缝,是不是? “不过,这里她画蛇添足撒了个谎,说凤冈被自己豢养的僵尸阿四吸干了血,”董晓悦顿了顿,“一个低阶僵尸喝得了那么多血吗?当然可能只是阿桃一时说错了,那僵尸并没有把血吸干,反正尸体被野兽啃烂了,死无对证,是吧? 不过因为这个疑点,我后来查了用血纪录,阿桃到梁王陵之后两个月都没领过鸡血,把工分都换了钱,买了胭脂水粉和首饰。一具高阶僵尸两个月不喝血,总不是为了减肥吧?我猜她是一次性喝得太饱,来不及消化。” 阿桃平静地反驳道:“说不定是喝了野兽的血呢?”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何况就算凤冈的血是她吸的也没什么奇怪,就是恶心了点。所以我只是有点怀疑,叫人暗中盯着她而已,她也挺沉得住气,一直没露出马脚。然后就是第二个破绽,宸白羽。 “他变成僵尸回来就很惹人怀疑了,编的那个故事也挺牵强,先不说宸霄跟你修为差那么多,他害你有多大把握,就说他千辛万苦把你炼成具保质期只有十天半个月的一次性僵尸有什么意义? “我问了他天镜派三个人的生辰,他自己和宸霄的都属实,说到师叔却说了谎——你们叔侄根本就是同月同日同时出生。在生辰八字问题上说谎,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他已经知道这壳子里不是他师叔;第二,他不敢让我知道你们叔侄俩是同月同日同时出生。 “可惜你们运气不好,临走前去跟宸霄辞行,他提到了你们叔侄生辰相同,那时候白羽刚好出去煮茶,没听见。 “再说他带来的竹书,宸白羽是穷人家的孩子,我跟他相处那么久,一双破袜子都要缝缝补补,怎么会把门派中传世几百年的竹书毁坏?只为了减轻那点重量?这不是宸白羽的作风。 “于是我就好奇了,是不是那卷书上有什么不能被我看到的东西?说来也巧,我们墓里刚好有个老道士看过那卷书,还记得点。原来那卷书后边大部分都是关于魂魄法术的,比如怎么把魂魄转移到别人身上,比如一身两魂,比如生辰八字越近越容易实施...... “于是我突然想起来,在修梵寺里,凤冈说的那句‘一身两魂,逆天而行’可能不是对我说的,是对宸白羽说的。自从夺了你的舍,我一度纳闷宸彦道长你去了哪儿,听了那竹书上记载的方法,我自己编了个故事,说给你听听。 董晓悦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从前有个天赋异禀的道法奇才,不到十来岁就赶上普通道士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修为,他不知是眼瘸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入了个又穷又落魄的小门派,某天突然在藏书楼找到一卷记载魂魄之道的奇书,就悄悄记在了心里。 “有一天,他和师兄一起去降尸妖,受了重伤,被师兄背回山门,几乎成了废人。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心里当然很不甘,想起小师侄的生辰和自己只差个年份,便动了夺舍的念头,中间出了点纰漏,没成功,虽然上了别人的身,但是原主的魂魄还在。 “接着他又发现,自己抛弃的身体仍旧“活着”,不知道被什么孤魂野鬼占了,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暗暗观察,三年过去,那具身体突然活了过来,他想把身体夺回来,却不能成功,他便想借着隐烛山风水逆转的机会,索性把原来那具身体炼化成僵尸自己驭,肥水不流外人田。” “真是个有趣的故事,金公子奇思妙想令人钦佩,若不是贫道此刻不方便,真想抚掌击节替金公子喝彩。”宸彦笑道。 董晓悦从他话里听出明显的讽刺意味,感觉不太妙:“在下哪里讲错了,请道长随时指证。” “不急,你先往下说。” “我猜宸道长这三年来刻苦钻研过观星观气,造诣大概已经在令师兄之上了,你知道宸霄算错了日子,所以撺掇师兄让我们提前出发,路上你也催得很紧,我当时以为是宸白羽生性胆小谨慎,回头一想才发现不正常。 “到了修梵寺之后,我们遇到阿桃和凤冈,凤冈看穿不说穿,阿桃对你起了歹心,反而被你先下手为强杀了,还和她立了契,成了她的主人。 “所以后来凤冈和阿桃立的血契根本是无效的,她从头到尾只认你这个主人。我猜你们立的不是血契,这问题暂且不提。你让阿桃跟着凤冈,凤冈在庙外布阵打算害我们应该是真的,我猜阿桃应该是趁他作法的时候偷袭,把他杀死吸干血,把阿四杀了抛尸,然后在外面待命 “同时,你在庙里动手脚打开梁王墓,我们在陵墓里一路找到梁王墓室,轻轻松松把门打开,其实根本不是巧合,都是你刻意引导的,你应该是想让我和梁王两败俱伤,捡个现成便宜。” 阿桃打断她:“梁王的法力远在你我之上,我怎么能确保你们两败俱伤,自己却安然无恙呢?” 董晓悦想了想:“铜镜,梁王的墓门上有一块古镜,当时是被你抠下来的,当时我没留意,事后问当时建墓的道士,那面铜镜是镇尸的宝物,后来清理陵墓的时候我们在墓室里面找到了镜子,已经焦黑变形了,我想应该是你把镜子带进墓室的。” 阿桃不置可否,不过董晓悦看她神情就知道自己八成猜对了。 她接着说道:“不过你没算到我们对付梁王的时候会引来天雷,你逆天而行,天雷当然不会放过你,你被劈中,魂魄离开宸白羽的身体,这天刚好是八月十八,梁王陵附近的柳家庄有个孩子出生......你是阿宝。”
第45章 相认 宸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旋即笑道:“金公子能猜到这一步, 着实令小道吃惊,不过你说的也对,也不对, 小道只是借那小婴儿之体暂居, 他自有自己的神魂。” 董晓悦一怔,怒意从心底涌出来:“是你杀了他。” 宸彦不以为然地扯扯嘴角,从往中伸出根手指,指了指靠树坐着的美少年:“分明是他杀的, 人证物证俱在,金公子没见那条绳子么?” “都这时候了还狡辩,敢做不敢当, 真不要脸,”董晓悦走到美少年身边,握住他的手腕,“阿宝脖子上的掐痕是双手并用的, 他右手骨折, 根本使不上劲。” 宸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那可真是不凑巧。” “我们去柳家庄看孩子,也是你捣的鬼吧?我家宝贝人美心善, 怎么会对个小婴儿出手,一定是你用什么办法蛊惑他,晚上也是你把他引到柳家庄去的,你本来大约是想引诱他掐死阿宝,当场让村民抓住他, 但是没得逞,于是就退而求其次,让柳娘子从他身上抢了所谓的‘物证’。 “要是我没猜错,掐死阿宝的是柳娘子吧?或者说是受你蛊惑的柳娘子。阿宝死了之后,你上了柳娘子的身,诬陷我宝贝杀人,怂恿村民来闹事,又召来阿桃和你配合,看似在帮我抱不平,其实句句话都在火上浇油,挑唆村民把事情闹大。你的目的其实是让我把他交出来吧?” 董晓悦说着,心有余悸地揽住美少年的肩头:“你们都以为他就是个玩物,我为了息事宁人一定会把他交给柳家庄的人处置,可惜你们都弄错了。说吧,你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宸彦平静地注视着两人,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千算万算,没算到金公子是个痴情种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董晓悦冷笑,“你想要他身体里的宝物。有传闻说陆家是因为一件不属于人间的宝物才惹来横祸,这件宝物就在陆小公子身上吧?” 宸彦也不否认:“要怪就怪那陆氏老贼贪心不足,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偷偷昧下,弄得家破人亡,也是他该当的。” 董晓悦接着道:“有一点我之前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你要露出宸白羽这么大一个破绽,你已经把阿桃安插在我身边,宸白羽根本是多此一举,而且恕我直言,你这小师侄脑子不太好使,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指望他帮忙是不行的。 “宸道长做事这么缜密的人,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呢?不过刚才来这里的路上,我才终于想通了。宸白羽应该一直不知道你上了他的身。” 一个人是装傻还是真傻,相处久了多少有点感觉,董小姐觉得,小师侄这种别出心裁的蠢法,宸彦这样的聪明人是模仿不出来的。 “宸白羽因为你才入的天镜派,一直把你当偶像。从小仰慕的师叔变成了尸王,对他打击肯定特别大。回到门派里,他无意中在藏书楼发现了被你藏起来的那卷《幽冥杂录》,发现了移魂术、一体两魂的秘密,联想到你们的生辰一样,再想起梁王陵中缺失的几段记忆,他猜到了真相。 “他又伤心又失望,可还抱着一线希望,以宸白羽的性格,他应该会瞒着师父,带着这卷书,赶紧来梁王陵找他的师叔当面问个清楚。但是还没走到梁王陵,你在柳家庄感觉到他靠近,于是急急忙忙把他杀了,还把他做成了僵尸。 “宸白羽知道了真相,但是碍于灵契,不能背叛你,但是被自己最信赖的人利用,当然不甘心,他想办法逃了出来,遇到了巡山的侍卫,进了梁王陵。你发现以后,就决定亡羊补牢将计就计,索性编个故事把责任全推给师兄,想挑我对付道门,让梁王陵成为众矢之的,是不是?” 宸彦这回倒是爽快地认下:“大致没错,金公子真叫小道刮目相看。宸白羽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怪我......一开始狠狠心把他杀了就没这些事了。” “为什么?”董晓悦静静地看着他,“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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