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圆脸蛋令他来气,可他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也不知这人怎么惹得他不快。 他一忽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一忽儿又觉得自己裂成了几瓣,彼此嫌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纠结了半晌,混沌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女子的笑脸,眉眼弯弯,双颊有浅浅的笑靥,那笑容像一阵凉风,把他心底的燥郁吹散了不少。 梁玄闭上眼睛,渐渐平静下来,四分五裂的感觉一点点消失,记忆像水里的沙沉淀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姓甚名谁,想起自己在吴越征讨叛乱的叔父,归营途中遇刺的事也有个模糊的印象,之后那些画面就凌乱无序了,大约是昏睡时做了几场乱梦。 他没怎么在意,对宁白羽点了点头,露出个淡淡的笑影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孤昏睡多久了?” 宁白羽一扫方才的颓丧满血复活,吸吸鼻子惊喜道:“殿下,您还认得属下!您中了南人的奇毒,接连昏睡四五日了……吴将军和丁先生才来过,您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叫他们来!” 梁玄听着他滔滔不绝,耳边像有群马蜂嗡嗡嗡地吵个不停,让他心烦意乱又疲惫不堪。他摇摇头,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宁白羽没料到他只醒了片刻又闭上了眼,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他鼻息,手指还没凑到他鼻端,燕王殿下忽地睁开眼,嘱咐道:“记得每日替我浣足……” “殿下您……” “孤有事要办……”梁玄声音渐次低下去,“早晚洁齿,勤沐浴……” 说完头一歪,又不省人事了。 *** 董晓悦眼睁睁地看着荀延在波涛中沉沉浮浮,然后突然不见了。 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间,云破天开,河流平静下来。 董晓悦茫然地站在浅水中,微温的河水没过她的小腿肚,远处的水面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光,仿佛刚才那浑浊的河水、滔天的巨浪只是错觉。 晚霞渐渐淡去,天空变成紫色,山中一片寂静,虫鸟停止了鸣叫,剪影般的树叶在微风中无声摇摆,世界仿佛屏住了呼吸。 月亮从轻纱般的淡云后露出脸来,河水冷下来。 董晓悦望着荀延消失的地方呆站了半晌,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提起撩起浸湿的衣摆,拧下几把水,转身朝岸边走去。 荀延不见了,梦还没结束,她得打起精神想办法出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缓坡上的树林子里传来沙沙声。 董晓悦循声望去,看到树丛里闪着两点浅蓝的微光,仿佛藏着两颗剔透的海蓝宝石。 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脱口而出:“老虎!” 话音刚落,威风凛凛的白虎便从树丛间钻了出来。 它抖抖皮毛上粘着的枯枝败叶,几个矫健的腾跃,顺着山势跳下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她跟前。 “你怎么也在这儿?”董晓悦一边问一边从它脑袋上摘下半片没抖干净的枯叶,“你知道荀延……就是燕王殿下……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老虎假装没听见,甩了甩尾巴,用脑袋蹭蹭她的腿,把两只前爪往前一伸,伏下身子,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温顺得像只家猫。 董晓悦蹲下身,对着它的脸。 老虎避开她的目光,把头伏得更低,几乎贴到了地面上。 董晓悦狐疑起来,挠挠它的下巴,然后用双手揪住它两腮上的肉,把它沉甸甸的大脑袋抬起来,盯住它冰蓝的眼睛,虎着脸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老虎斜着眼睛看着地面,伸出舌头舔舔嘴:“没有。” 董晓悦在它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实话!” 论花花肠子老虎哪里是董小姐的对手,一下子被她诈了出来:“有。” “老实交代,做了什么坏事?” 老虎低声说:“道具。” “那个什么咫尺天涯?”董晓悦品了品“咫尺天涯”四个字,恍然大悟,朝四下里望了望,“咫尺天涯就是这个?我……” 她硬生生把脏字吞了下去,在老虎后脖颈上狠狠捏了一把:“好的不学!学人家坑你爹!” 老虎抬起一只前爪遮住眼睛,从爪子缝隙里偷眼觑她,见她脸色不妙,可怜巴巴地呜咽了一声,突然就地打了个滚,四脚朝天露出肚皮。 这是什么意思?董晓悦不解。 “吸,”老虎不情不愿地瓮声道,“吸,老虎,给你。” “……”董晓悦又好气又好笑,“不吸坏老虎。” 老虎翻了个身站起来,委屈吧啦地嗷了一声,自尊心显然受了极大伤害。 “算了算了,”跟只大虫计较什么,董晓悦推了推他脑门,“燕王殿下的魂魄回去了吗?” 老虎歪着脑袋,天真的蓝眼睛在黑暗中忽闪忽闪,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 董晓悦只得道:“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老虎只顾着心虚,经她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抖了抖耳朵,伏低身体:“知道,上来。” 董晓悦撩起衣摆爬到它背上。 “抱紧老虎。”老虎提醒道。 董晓悦俯身搂住老虎的脖颈。 老虎向着月亮腾空一跃,周遭的景物快速变换,继而模糊成一些忽明忽暗的线条,董晓悦有点晕,把脸埋在老虎松软温暖的毛皮里,闭上了眼睛。 不知飞了多久,耳边呼呼的风声弱下来,老虎灵巧地落到地上:“到了。” 董晓悦直起身子,灯火通明便利店在不远处迎接着他们,宛如黑暗中的一座孤岛。 一人一虎走进店中,自动门发出悦耳的声音。 鲜肉惬意地靠在柜台上,闻声抬头朝她看过来,眨了眨他的欧式大眼,熟稔地打招呼:“回来啦老妹儿。” 董晓悦居然生出几分亲切感,有种回家的错觉。 不过想起梦里的遭遇,这张脸亲切不起来了,她沉着脸走到柜台前:“这梦里有两个梁玄?” 鲜肉转了转眼珠子,对了对手指,从柜台下抽出张价目表:“老妹儿,咨询收费标准了解一下。” 董晓悦拿起价目表看都没看就“呲啦”撕成两半:“没钱,你不告诉我也行,下个梦我不去了,就赖在你店里。” 鲜肉张了张嘴,又抿上,扯了扯嘴角,不情愿地道:“其中一个就是上个梦里失踪的那位。” “哪一个?” 鲜肉冲她挤挤眼:“和你成亲那个。” 董晓悦一听成亲两字更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到了嘴边的肉没吃成,太坑人了。 “你别信口开河了,”董晓悦把气撒在鲜肉身上,“上个梦里的梁玄根本不是这性格。” “那话咋说来着?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人家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吗?就是有点矫枉过正……” 董晓悦没看出来荀延长的是哪门子的智:“这个梦原来是什么样的?” “那我哪儿知道,”鲜肉生怕她不信,主动解释道,“想想自己的经验就知道了,为了把梦做下去,你的大脑会自动把不合理的地方弥缝过去,别忘了,做梦是随心所欲的事情。” 董晓悦听他说得语焉不详,不过懒得纠缠这个问题:“那两个碎片都回去了?” 鲜肉点点头:“恭喜。” “那对玉佩是灵物?还有那什么破道具?”董晓悦边说边剜了老虎一眼,老虎蹭蹭挨挨地缩到墙角。 “玉佩既是灵物也是道具,二合一高科技产品,一机两用,节能环保,让咫尺变成天涯的拆cp利器,来一对拆一对,拆不掉不要钱,童叟无欺,怎么样?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董晓悦的眼神仿佛可以杀人。 “别介啊老妹儿,怪瘆人的……”鲜肉怯怯地道,“本店也没说过道具只能你自个儿用,话说回来,没这道具你也出不来。” “出不来会怎样?接着做梦?” “想得美。” 董晓悦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置可否地道:“算分吧。” “好嘞——”鲜肉从柜台下拿出计算器和账单,扫了一眼,开始往-1键上死命怼。
第72章 入梦 错误提示音响个不停, 闹得人头皮发麻。 董晓悦历经三个梦还是没琢磨出这飘忽不定的计分规则, 隐隐觉得跟燕王殿下的心情有些关系。 这个梦刚开始就是在竹里馆偶遇燕王殿下,虽说把人认成小倌,但回想起来, 当时他明知自己误会却不澄清, 甚至还有故意误导之嫌,显然是乐在其中,凭什么全是负分呢? “等一等,”董晓悦忍不住打断他, “让我看看单子。” 鲜肉停下动作,抬起眼皮,大大方方地把厚厚的报表掉了个个儿, 往她面前一推:“看吧。” 董晓悦粗粗扫了两眼,找出竹里馆邂逅荀面首那段,只见齐刷刷的一列负号,后面的数字从1到10不等, 她看了看-10那一行, 项目栏赫然印着“法式深吻”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难道是嫌弃她技术太差?就算技术差,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至于负那么多吗?! 她忍不住指着那一片负分叫屈:“你这分数到底有没有个标准?怎么都是负的?” 鲜肉朝她指着的地方瞟了一眼:“哦,这段啊,惹得梦主不高兴,当然只有负分给你了。” “呵呵,我看他挺高兴的。” “你搞错人啦亲, 这个梦里虽然有两个碎片,但是土著碎片才是梦主,另外那一片是黑户,他快不快乐不影响分数的亲,么么哒。” “……”还真是“搞错”人了,然而搞都搞了,生米已经煮成了僵饭,董晓悦只得认栽,把报表推回去,“算了,你继续吧。” 负分提示音又开始聒噪起来,董晓悦不抱什么期待了,索性去逗老虎玩。 老虎自知理亏,一改往日傲娇的做派,变得逆来顺受,躺平了任由董晓悦薅了个过瘾。 后期董晓悦和林珩有了些来往,开始时不时有加分提示音响起,起初稀稀拉拉,逐渐密集起来,直到能和负分分庭抗礼,甚而占了上风。 一长串悦耳的加分音响过,董晓悦纳闷起来:“这是什么事?” “把面首赶出去了。” “……”黑户口真惨。 不一会儿进入英雄救美环节,分数涨得更欢了,便利店里充斥着清脆的丁零当啷声。 再后来她就没见过林珩,去天宁寺找荀延时得了几个负分,不过没有一开始那么丧心病狂,他们大婚都没有扣多少分数,两人在玉佩里可望不可即的时候还赚了不少分数。 “好了!”鲜肉一边说一边敲出最后一个“ 1”,董晓悦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共几分?”董晓悦伸长脖子一看,液晶屏上显示的数字是13,比想象的好太多了。 董晓悦笑逐言开,拍拍柜台:“来来来,金叶子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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